第26章 吻痕

除夕無燈燼, 十裏長街熠熠璀璨,就連凄森的冷宮都換了新燈籠,更遑論其他金碧輝煌的殿宇。

守歲是為了迎接竈王奶奶, 驅趕邪溫病疫。人們還會圍坐夜話,吃着年夜飯, 互贈饋歲禮。

寧瑤身着蠶绡織金石榴裙, 頭绾驚鹄髻,側插一對怡翠掩鬓, 袅袅娜娜地走到桌前,接過趙修槿遞來的藥碗。

等服完趙修槿為她開的調理藥膳, 兩人一同去往養心殿。

寧瑤斜瞥一眼身後的宮侍, 見他們規規矩矩地低頭提燈, 眼眸一彎,擡手捋了捋趙修槿氅衣的玉流蘇,“殿下今兒真俊。”

說完, 她好整以暇地等着男人的誇贊, 可男人遲遲沒有遂她的願。

說他小氣, 一點兒不假。寧瑤撇撇嘴, 大着膽子挽住他的手臂, 故意露出那對翡翠镯子。

美玉養人, 翠綠的镯子将那截小臂襯得纖白細膩, 趙修槿碰了碰镯子,攬住她的肩,“你戴玉好看。”

這算誇她了。

寧瑤靠在他懷裏,懶洋洋地道:“殿下以後若是納了側妃,也會送她們镯子嗎?”

身在帝王家,婚姻大事身不由己, 納妃亦然。寧瑤問出這個問題時,期盼的是一句“唯此愛長相守”,可理智告訴她,那是不現實的。

趙修槿聽出她語氣裏的悵然,側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別亂想。”

來到養心殿,寧瑤低眉順目地跪在嘉和帝面前,問了一聲好。

嘉和帝擺擺手,示意她平身,“頭一次在宮中過年,可覺得不适應?”

寧瑤笑着搖搖頭,“臣媳一切安順,沒有不适應。”

說完,還主動為嘉和帝斟了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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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帝披散着頭發,歪歪斜斜倚在屏寶座上,瞥了太子一眼,沒精打采地問道:“吾兒何時給朕添個胖孫兒?”

趙修槿淡淡道:“還早。”

嘉和帝呵笑,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鄭全貴,嘲諷道:“太子是個不行事兒的,呵,他們這輩兒,朕是不指望了,朕只盼着小皇孫是個乖巧聽話的。”

殿中只有幾個老宮侍,除了鄭全貴,其餘人低頭做着手裏的活,生怕被牽連。

鄭全貴笑顫顫地躬身,哪敢接如此直白嘲諷太子的話兒啊,可眼底盡是算計。

無人迎合,嘉和帝灌了一口酒,看向太子,“還是說,吾兒對太子妃不滿意,下不去手?”

如此粗鄙的話,實不該出自帝王之口,可嘉和帝就是這樣,滿口粗言,暴戾偏執。

“若是不滿意朕給你選的妻子,就趁早提出來,朕倒要看看,誰家的閨女能将吾兒拉下雲端。”

這時,三名皇子攜着各自的正妃前來伴駕,先是叩拜了嘉和帝,随後又向太子夫婦行禮。

趙修槿與這三個皇弟沒有任何交集,更何談感情,只不走心地寒暄了幾句。

嘉和帝更是看這三個窩囊皇子不順眼,連寒暄都沒有,上來就是劈頭蓋臉的臭罵,話裏話外透露着一個意思——太子不在朝廷這些年,朕給過你們機會,你們争取過嗎?

三人戰戰兢兢,三人的正妃亦是花容失色。一頓年夜飯,是在嘉和帝的責罵聲中度過的。

四更天時,寧瑤随趙修槿離開,眼瞧着太醫局的人前來送藥,依稀記起,皇帝公爹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服用解郁抑躁的藥丸,也不知有沒有效用。

——

此刻距離朝會還有兩個時辰,金銮殿的方向傳來了三千營操練的聲音,恢弘渾厚,震耳欲聾。

寧瑤從驚嘆中回過味,看向走在前面的男人,發覺他情緒不對,“殿下?”

趙修槿慢下腳步,等着她靠近。

寧瑤屏退随行宮侍,颠颠跑過去,握起他的手,前後大幅度地晃悠起來,“新年新氣象,殿下要開懷一些。”

身旁的女子靈動嬌俏,打破了深宮的沉悶和壓抑。趙修槿握緊她的手,忽然覺得,沒有親情,他還可以擁有別的感情,就好比此刻,珍惜眼前人,感受絲絲入扣的溫馨。

天氣幹冷,女子的耳尖有些紅,他擡起手,替她揉了揉,又為她戴上滾絨兜帽,隔着厚厚的鬥篷擁住她,像是在汲取她身上的溫暖。

何其有幸,能得到這麽一個寶貝。

被喜歡的人緊緊擁住,寧瑤喜上眉梢,溫聲寬慰道:“若是有幸,我想做殿下心角缺失的那塊,陪殿下共同面對前方的困阻,不會丢棄殿下,就像山谷遇狼那日,殿下沒有丢棄我一樣。”

趙修槿撫上她的後腦勺,将人按在懷裏,“好。”

寧瑤也被這份溫存熏染,心中盛了滿滿的愛意。她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時熱烈奔赴,決定放手時絕不拖泥帶水。

不遠處的拐角,唐絮之慢慢收緊拳頭,轉身離開。他進宮辦事,剛巧瞧見這一幕。晨早的宮中甬道上,一對璧人靜靜相擁。

璧人......

他冷笑一聲,告訴自己,寧瑤是他的。若清越的身份有假,他還會卷土重來。若清越的身份是真,那他就等着他們兩敗俱傷。

可心還是會痛,痛于愛他之人已經遠去。

日光破雲而出,傾灑世間,驅趕了人們心中的陰霾,新的一年來臨了。

朝會上,寧瑤找機會尋到父親,跟他說起被唐絮之威脅一事,以及後續沒有被滋擾的緣由。

寧伯益泛起嘀咕:“你是說清越在中間調和了此事?”

寧瑤點點頭,“唐絮之不是一個會輕易被人拿捏的人,爹爹還是調查一下清越的身世吧。”

寧伯益發出一聲長嘆:“當年就是因為查不出他的身世,才将他留在府中,這麽多年過去,想要調查此事難上加難。不過,說不定能從唐絮之那裏下手。這事交給為父吧,你別管了。”

說着,他塞給寧瑤一個福袋,“新的一年,願吾兒平安順遂。”

寧瑤塞給他兩個福袋,笑道:“一個給爹爹,一個給娘親。”

随着朝會結束,文武百官迎來了假寧,可歸家休憩七日。

寧瑤心裏高興,前不久,太子允諾過會陪她回娘家小住,估計就在這幾日。

因着夜晚還有宮宴,寧瑤随趙修槿回到東宮,拉着他走到面盆前淨手,随後走到床邊,“咱們睡會兒。”

趙修槿意味深長地看着她,像是看穿了一切。

寧瑤急忙辯解道:“我說的睡,就是睡嘛,你作何這麽看着我?”

她像急色的人嗎?

嘴上說不清,寧瑤氣哼哼推了男人一下,沒想到一下就把人推倒在床。

這就更顯得她急不可待了...尤其是床上的夫君容貌清絕,秀色可餐。

沒了臉兒,不能輸了氣場,寧瑤咬咬牙,單膝跪在床邊,笑着撲上去,像一個調戲良夫的女飛賊,壯着膽兒坐在趙修槿的腰上。

“小郎君如此俊美呀。”

趙修槿懶懶躺在床上,沒有要掙紮的意思,她想玩鬧,他就由着她。

儒雅的人一旦風流起來,那股誘惑誰能扛得住?

本以為他會說上一句“別鬧”,哪曾想竟然配合上了。

寧瑤眨巴眨巴眼睛,有點演不下去了,卻又怕被嘲笑,一時騎虎難下。

趙修槿微斂一雙含情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要不先拔了釵子?”

寧瑤覺得有道理,擡手拔掉驚鴻髻上的朱釵,晃了晃腦袋,任由三千青絲垂落,盡顯妩媚。

可接下來,她還是不知該如何“勾引”自己的夫君。

她盯着趙修槿那雙含情目,哼唧兩聲,像在找臺階下。

趙修槿锢住她的腰揉了揉,善解人意地不再為難,卻沒有放開的意思,而是變客為主,将人翻轉壓在床上,慢慢附身。

帶着茶香的吻落在額頭,寧瑤一把揪住蠶絲錦褥,緊張地閉緊眼睛。

視野黑沉,觸感無限放大,能感覺到趙修槿的吻一路下移,落在她的眉心、鼻尖,最後淺啄她的唇瓣。

寧瑤試着伸手攬住他的肩,仰頭回應起來。

情到濃時,趙修槿的指尖無意中勾住了寧瑤側衽的系帶,平日裏果斷殺伐的男子變得猶豫,最終還是收了手,擁着她坐起身,額頭抵額頭,平複着呼吸。

寧瑤感受到他的糾結,捧起他的臉,主動吻過去。

唇齒相依,折磨的永遠是隐忍的那個。

趙修槿吻在她的耳根,一點點移到玉頸,溫柔卻令寧瑤開始戰栗。

她想起趙修槿“不可以咬脖子”的忠告,可依然想要一個吻痕,然後膩斃在這份溫柔中。

她的殿下太過理智,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降服的。可她不知道的是,越是冷靜的人,一旦動.情,越會覆水難收,成為對方最忠實的奴。

小娘子幽幽嘆息一聲,任由他離開去往湢浴。很快,湢浴內傳來水聲。

等趙修槿回到床邊,寧瑤握住他冰涼的手腕,“殿下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趙修槿坐在一旁,搭上她的脈搏。稍許,收回手,心道養了這麽久,畏寒的症狀總算見好了。

“美得你,等你服完最後三副藥,我就試試小冊子。”

小冊子…避火圖嗎…

寧瑤臉薄了,羞怒道:“殿下不害臊。”

可揚起的嘴角出賣了她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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