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矯正第十四天

午休時,五條悟怏怏的往嘴裏塞西蘭花,滿腦子都是夏油傑和黑川千秋的對話。

高中生的關注點怎麽那麽少,去除學習,就只有戀愛了嗎?

“傑,你是要早戀嗎?”回憶着觀摩過的外國電影,五條悟吐出了早戀這個詞。

今日是三明治派的夏油傑叼着面包,眼裏滿是疑惑。

他把面包拿下,問道:“誰想早戀?”

五條悟理所當然:“你啊。”

夏油傑:“你哪裏看出我想早戀了?”

五條悟不可思議:“你全身每個毛孔都散發着‘我想談戀愛’的味道。”

而且……每次想到那個點,五條悟心裏就會浮起一片莫名的負面情緒。

而且還是和鶴田……

夏油傑:“…………??”

夏油傑搓了搓夏季校服未遮掩的小臂,把那一片雞皮疙瘩按下去,“悟,人當得好好的,不要學狗。”

對缺乏與同齡人交流的小少爺來說,夏油傑這陰陽怪氣的“語言藝術”對五條悟還為時尚早,但五條悟除了那張臉,最能拿出手的就是他的腦子了,不過兩三秒,夏油傑的嘲諷就被五條悟破解出來了。

白發男生夾着筷子的手一頓,脫口而出:“你在罵我?”

此時他嘴裏的半塊西蘭花還沒嚼完,夏油傑上身後仰了幾度表示嫌棄:“東西吃完再說話。”

五條悟不樂意了,他朝前挪動了幾厘米,要不是中間的飯盒,他幾乎都要與夏油傑碰上了,剛想開口反駁,他又突然想起含着東西——這樣講話确實很沒形象——于是五條悟咕嚕一口吞下西蘭花,腦袋又湊過去看夏油傑的眼睛:“你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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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露出一個慈愛的微笑,道:“我不喜歡太黏人的狗。”

五條悟氣血上湧,不知道自己為何短短一星期就被夏油傑搞得心情像坐過山車一樣如此颠簸。

趁着五條悟下一句質問還沒來,夏油傑飛快的瞟了眼白發男生今日的豪華便當。

生魚片——切片處色澤鮮豔,是一條魚身上最肥厚、口感最好的位置。

“…………”

他和自己的三明治對比了一下,果斷開始進行補救。

夏油傑把沾着面包屑的手指翹起,用幹淨的掌心薅了一把五條悟的頭發,“但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接受。”

這次五條悟愣了十多秒,才解開語言藝術的新一題。

“所以你還是在罵我。”

啧。

夏油傑小聲的咋了一下舌,這位涉世未深的單純少爺腦子轉得挺快啊。

望着便當盒裏的生魚片,夏油傑認為他可以再努力一把,兩塊幹巴巴的面包配火腿也太單調了,不說兩面包夾芝士,能來點魚片提味也挺好,于是他道:“沒有啊,悟和狗哪裏沾邊了,明明是可愛的……”

糟糕有點反胃,但為了新鮮生魚片,這點小挫折——

“……是可愛的小貓咪。”

噗。

嘔。

不行,這種又想笑又胃酸上湧的形容……

一邊忍笑一邊咽下幹嘔的沖動,夏油傑整張臉都有點扭曲了。

憋了幾秒鐘,夏油傑就放棄了,他大大的呼出一口氣讓咽喉平靜下來,又把剛才的笑老老實實的笑出來。

黑發男生把取下來的面包重新塞進嘴裏,閉着嘴巴含糊道:“武凱彎下地。”我開玩笑的。

等他快把面包吃完時,才發現五條悟從剛才起就一直沒吭聲。

其實夏油傑心裏有一點想得沒錯,五條悟真得是很單純一個人。

至少現在是。

只有自己真正了解的東西,才能說是學會了的。為了知曉人們之間的情情.愛愛,五條悟還專門找資源去學習共情。畢竟感情這種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說。

可惜的是,由于身體未分化,五條悟還沒有确切的性別器官,性激素缺乏,沒有性.欲……簡單來說,他感受不到“大多時候會與□□沾邊”的愛情,所以不能與“想談戀愛的高中生”共情,這種感情,對他來說還是個問號。

但夏油傑這句話,就奇異的戳到那個“問號”上了。

好巧不巧,五條悟家裏有一只小貓咪。雖然有時候嫌它太吵太能鬧,但總體來看,五條悟還是挺喜歡它的,要是讨厭的話,在它進入五條宅的第一天,就被五條少爺趕出去了。

而說到那只貓,五條悟的第一個形容詞就是:可愛。

确切的說,是有點可愛,還達不到百分百的可愛。

這個詞直接撞上了五條悟等式。

可愛<喜歡>

<相愛>

<結婚>

夏油傑覺得他像小貓咪,而他覺得小貓咪是可愛的。

結論:夏油傑覺得他可愛。

五條悟的表情怪異了起來,他都沒注意到夏油傑的輕笑聲。

但傑也覺得鶴田可愛……

五條悟的腦子一下子轉過來了。

這就是那種……“喜歡很多人”、“見一個愛一個”、“你們都是我的翅膀”、“我的心碎成很多片,每一個都愛上了不同的人”的……渣男嗎?

于是頂着夏油傑探究的視線,五條悟說出口了:“傑,你……是渣男啊。”

夏油傑:…………??

就算大多數時候他和五條悟一個眼神就能交流,但也有這種時候——五條悟腦子壞了,夏油傑看不透他的腦回路。

和壞了腦子的五條悟,夏油傑是完全沒有對話的欲.望的。

別硬杠,和不講理的人怎麽能談到一塊去?

夏油傑兩口解決了三明治,撸起袖子,表情陰森:“說誰渣男呢?”

他們口頭交流不行的時候,總會發展成身體交流。

身體交流指得當然是打架。

不多,打架僅限于與他勢均力敵的咒術師五條悟身上。

這位小少爺是當然打不過夏油傑的。

白發男生可憐兮兮的抱着腦袋,後腦勺上凸出一個夏油傑打出來的包,而夏油傑本人則是翹着二郎腿搶了五條悟的飯盒,在吃生魚片。

就算沒吃到三明治夾魚肉,可前後分別把面包和生魚片塞進胃裏,也算是變相吃了夾心三明治。

“知錯了沒?”夏油傑給五條悟留了幾片,把飯盒遞回去。

蔫巴巴的接過飯盒,五條悟蓋起了盒子,沒有再吃的胃口了。

光從這個動作看,像是少爺的身份對調了一樣。

夏油傑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他沒成年,想買煙總要靠點手段,所以在最初的一個星期,他可是一直素着。

天臺的門被咒靈鎖了,不會有人進來,且這邊四面通風,味道散得很快。

夏油傑将煙叼在嘴上,左手擋着風,右手磨着打火機,啪的一下點着了。

橙紅的火星在光線充足的室外出現,五條悟聽到了打火的聲音,轉過頭來時,夏油傑正好在做深呼吸,吐出一片白霧。

煙霧模糊了夏油傑的面容,眉眼的輪廓都變得朦胧起來,煙絲一點點向內燃燒着,逐漸接近底部的那兩根手指,五條悟直直盯着這一抹火光,連眨眼都忘記了。

“呼…咳咳咳……”

等到眼睛的酸澀感傳來,他才猛然一呼吸,又猝不及防的被煙味嗆到。

夏油傑聽到五條悟的咳嗽聲,故意惡趣味的朝他吐了個煙圈,在五條悟新一輪的咳嗽聲中,再次強調了一遍:“我可是好男人,‘渣男’那種稱號還是別安在我頭上了。”

五條悟一邊揮手驅散着煙霧,一邊擠出視線去看夏油傑:“好男人還會抽煙嗎?”

手指将燃末的煙轉了個方向,夏油傑笑了:“你覺得會就會。”

深藍色包裝,用燙金的顏色寫着NO.555,他倒是沒有囑咐香煙的牌子,七星、萬寶路、555……夏油傑都會抽。

好男人。

五條悟以前是沒想過這個詞的意思的,但要他現在來下定義,也不算晚。

要說好男人最佳的特性之一,那就是……對感情真摯專注。

白發男生學着推特上發自拍的一些女高中生,将手握拳抵在腮邊,歪着頭,眼睛瞪大,對着夏油傑喊了一聲:“喵。”

咔擦!

夏油傑眼疾手快的拍下了五條悟的這張“黑照”,速度快到不可想象。

“噫——”夏油傑滿臉遺憾:“你要‘喵’怎麽都不和我說一聲,只來得及拍照片了。”連切換錄像都來不及。

五條悟:……

五條悟還保持着喵喵的姿勢:“……為什麽要錄像?”

夏油傑覺得自己眼睛有點痛,但還是“口非心是”的解釋道:“哦,因為悟像小貓咪一樣……可愛,當然是要及時記錄下來。”

當然是哪天悟又要作妖的時候就拿這張黑歷史的照片要挾他啊!

他又說自己像小貓咪了。

是在變相的講自己可愛。

握着的拳頭緩緩松開,五條悟掌心滲出了點點津津的汗液。

“你覺得鶴田可愛嗎?”

五條悟早已把鶴田陽的資料翻出來看了個遍,除了小時候在老宅裏見過,鶴田陽之後的學校、經歷,甚至是哪一天分化,他都知道個清清楚楚。

——畢竟鶴田陽曾經是家族為他挑選的未婚妻之一。

當然,這個“曾經”是五條悟現加的。

鶴田陽分化成了女性。

雖然五條悟還未正式分化為男性,但老宅那邊秉承的婚約、尋找的未婚妻們可是一點都不少。

而這邊,夏油傑的手一顫,差點要把熄滅的煙抖掉。

怎麽回事,悟突然開竅了,開始詢問女主角的事情了?

可他這段時間一直和悟在一起,沒看見悟和鶴田同學有交流啊。

難不成是回憶到了青梅時光最近才想起來?

僅僅摸到了一點點的真相邊緣、随後完全走偏的夏油傑進入狀态,準備替摯友開始助攻。

黑發男生指尖夾在煙嘴處,虎口搓了搓下巴,開始唠嗑:“鶴田同學多好一女孩啊。”

砰噠!

像剛才夏油傑拿出手機拍照那般迅疾,五條悟剛剛才松了一點的拳頭重新攥緊,砸到了他帶的飯盒之上。

明明一塊烏青就會覺得痛的小少爺,此刻面對手骨與外物的撞擊,仿佛毫無感覺。

微低的腦袋使得劉海垂下,連同雪色的睫羽一起蓋住了眼底的深暗。

「五條君。」

之前檢查性別的醫生做起了心理咨詢師的輔導工作,面對五條悟,任何醫生都不可也不能隐瞞消息。

于是高山梓盡量挑了委婉點的說法:「從兩年之前來到東京開始,您就患有輕度抑郁症,但期間一直是輕度,可見您的自我調控力很好。」

高山梓可以猜到,他給五條悟開得那些藥,五條悟估計一片都沒吃。

就算抑郁症沒有加重,但也沒有痊愈的意思。

不如說,如今的社會,大部分人都患有輕度抑郁症,與五條君另一些心理問題比起來,這并不算是值得太擔心的事情。

「Paranoid?personality?disorder.」高山梓念出了病症的名詞。

這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心理輔導可以解決的了,需要去看專門的精神科醫生。

對于學識的問題,五條悟的答案張口就來:「偏執型人格障礙。」

高山梓淡淡點頭,開始為五條悟介紹起這個病症。

之前最年長的無性者,是一位波蘭人。

大齡無性者的“消失”,其實并不是因為他們選擇了性別,而是因為……他們從此之後皆不存在于世間。

死亡。

并非他人蓄意的謀殺。有天災,也有……自.殺。

前一位無性波蘭人就是自.殺。

根據他生前朋友的敘述,他一直是個很樂觀、積極向上的人,完全想象不到他會自殺。

在外人完全不知的情況下,他就那樣安詳的躺在河邊,像是睡着了一般……永遠不會再醒來了。

解剖的法醫和歸案的警察永遠不會知道,當事人的內心已經千瘡百孔到什麽地步了。

比起從生理方面觀察無性者的狀态,在僅有自己是無性的社會中,無性者的心理也很值得重視。

這個世界,17歲以上的無性者,在全球196個國家中,共有14個,而日本只有兩個:五條悟和有馬日生。換言之,在這個年齡段,全國只有他們是“同性之人”,而且兩人并不互相熟悉。

與知曉有馬日生是無性者的五條悟相比,有馬日生并不知道五條悟是無性者,兩人的消息并不對等。所以從心理狀态來看,或許有馬日生才是更差的那一個。

可事實截然不同。

對比之前有馬日生的檢查測驗,高山梓發現,有馬日生的心理,比五條悟正常了許多。

「五條君,我直說了……」這個症狀根本是根本無法迂回解說的,認準了這點後,高山梓決定全盤托出。

「您的偏執症,已經很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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