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寂寂春夜 “我們可以戀愛嗎?”
室內的鐘表發出滴答的輕響, 窗簾難得還開着,外面地燈暖黃的光朦朦胧胧的,照進來一些。
看着真的好溫暖, 讓人心都跟着像是化了春水。
鼻端傳來一點淡淡的洗發水香味, 白芷下巴輕輕蹭了下,是柔軟的, 他的頭發。
從沒有過這樣一刻,她覺得他們離得這麽近。
哪怕是那些距離為負數, 深深相擁,彼此交付的時候, 她也仍舊覺得他們之間隔着一道看不見的牆。
指針忽地發出一聲比之前明顯的聲音,夜裏兩點了。
白芷伸手覆在傅玄西後腦勺上,很輕地摩挲他的頭發。
她說:“我們可以戀愛嗎?”
哪怕只到今年十二月。
他的唇抵在她的頸間, 蠕動了下,并沒立即回答。
她也不急, 很耐心地等。
他這樣靠在她懷裏, 依賴她的時刻,真的好讓人眷戀。
似乎,也有一點乖巧。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傅玄西睜開了那雙總是藏滿厭倦的眸子。
只是此刻, 裏面沒有倦怠的神色, 而是一種,很認真的、帶有一些迷茫的情緒。
長長的眼睫在昏暗的床頭燈光照耀下,像是很模糊的金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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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慢、很輕地扇動了一下。
他垂眼, 視線裏,觸目可及的,是懷裏曾在他身下綻放的小姑娘細膩嫩滑的雪白肌膚, 這樣毫不設防地,忍他随意親近。
從來不去深想情愛的他,忽然也在此刻開始認真地思考——
戀愛,是什麽樣子。
是兩個相愛的人,天天黏在一起,談天說地嗎?
然後他開始想。
相愛的人,相愛,彼此都愛。
愛又是什麽。
他不确定自己愛不愛,但很确定,懷裏這個毫無保留地交付于他的人,是愛着他的。
那雙藏不住心事的眼,不知已經暴露過多少次,她喜歡自己這個事實。
但很奇怪。
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能把喜歡和愛分開。
他不懂愛是什麽,卻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喜歡她。
不知這喜歡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卻已經開始了。
所以最後,他閉上眼,咬上她有着鮮活血管,會跳動的頸項。
松開的時候,他說:“好,我們戀愛。”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他能很清楚很明顯地感受到,懷裏抱着的小姑娘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事情。
卻又在轉瞬,她将他抱緊。
像一個母親寬慰一個受傷的孩子,将他的頭抱着,抵在她的下颌輕蹭。
她沒有說話。
但是就在短暫的幾秒後。
有一滴還帶着溫度的熱淚順着她的下颌,流到了他的額頭,又滑落到他的眼睫。
就在這個瞬間,他的胸腔裏有一股,很不可思議的顫動。
那種感覺特別奇妙,很快很短暫的一瞬,他反應過來時,已經不能再捕捉到。
只是也在這個瞬間,他的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要真心對她好的想法。
這感覺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他自認為一直都對她挺好的,只是那些好裏,都很少有真心,更像是下意識的行為。
這一次的想法,是從心裏衍生出來的。
這是一個特別溫情的晚上,與任何的□□都不沾邊。
白芷治愈了傅玄西那顆因為一通電話而難受的心,被他很深情地擁進懷裏,安靜依偎着,睡了一個很滿足溫馨的覺。
第二天一早,白芷醒來時,還仍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他們竟已完成從陌生人到情人再到戀人的跨越。
她那長達七年不見天日的暗戀,竟會有這樣美妙的一個後續。
原以為,是此生見一面都難的結局。
手機放在枕頭下,被她摸出來,打開了日歷。
她想要看看,這段戀愛最長的期限。
時間顯示,今日是三月二十六日,距離新的一年,還剩下八個月零五天。
只是秋招卻會在新的一年到來之前就開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否有這樣的堅持。
也許,她會回到南城老家,陪在阿婆身邊。
臨宜這座城市,會永遠像是一場夢。
肩上橫過來一只胳膊,手機忽地一下被抽走。
“這麽早醒了就開始看手機?手機裏有什麽?”身後的人怨着,把她的手機直接扣在了枕頭下。
白芷翹着嘴角,要轉身去看他。
剛一動,就感覺到不對勁,瞬間臉紅地往旁邊挪了一點。
“你”她發出很微弱的一點聲響,“要幫忙嗎?”
話音剛落,手已經被抓走。
她看不見身後的地方,但感知很清晰。
“幫忙?”他啞着嗓,在這樣一個春天的早晨特別性感迷人,“那你要好好幫幫忙了。”
說完,壓了下她的手,叫她體貼些:“我親愛的,女朋友。”
為了這樣一個叫人心動的稱呼,她做了一回很體貼的女友。
周五下午,上完最後一節課,白芷拿出手機的瞬間,屏幕裏跳出一通電話。
備注狀元郎。
她笑了下,将書抱好,混進放學的人群裏。
那個人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好溫柔:“下課了?”
周遭學生吵吵嚷嚷,歡天喜地地從她身邊不斷經過,要奔去開啓美好的周末。
白日漸長,夕陽遠挂西天之上,投下很溫柔的金黃色光影。
她一顆心柔軟得要化,點點頭,“嗯”了聲:“剛下課,你呢,忙完了?”
“也不是全部都忙完,至少,陪你的那部分,還未開始。”
他的聲音柔柔的,穿過手機電流,漫進耳膜裏,帶一點很輕微的癢,像是羽毛輕撓。
也不知什麽時候,從哪裏,學會了講情話。
白芷忍不住翹着嘴角笑,又壓了壓,輕咳了聲:“那你什麽時候陪我?”
又說:“是我去找你,還是來接我?”
電話裏一時沒有應答。
傅玄西坐在梧桐樹下的車裏,旁邊是籃球場上少年們打球時的喧嚣,投籃後的歡呼,一切都很鮮活熱鬧。
他單手擱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着,靜靜看向前方擁擠人群裏的那抹白色身影。
她是這樣偏愛白色,偏愛他喜歡的白色。
不過因為他随口誇了句她穿白色真好看,就真的一直穿白色的衣服和裙子。
她是這樣青春,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左邊胳膊壓在胸側,懷裏抱了兩本書,微微低着頭跟她打電話。
隔着這麽遠的距離,他在衆多的人群裏,第一眼就看見她。
她嘴角的笑意好明顯,柔順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微風輕輕一吹,就飄着要去遮擋她臉頰。
還是個這樣年輕的女學生,竟被他這樣浸在黑暗商場裏的人下了手。
遠處有情侶打情罵俏,從她身後追趕着,要擦肩而過。
“往左一點。”他出聲提醒。
卻還是晚了一步,那情侶中的女生撞了她的肩,将她懷裏抱着的書撞落在地。
別人停下和她道歉,她也面目含笑,口型看起來說的是沒關系。
只是下一瞬,等人離開,電話裏的聲音不由拔高:“你來了?”
他就這麽坐在車裏,看她墊着腳四處張望,尋找他的身影。
腳後跟又重新落回地上,白芷将手裏的書重新抱緊,心跳比剛剛快,有些難以壓制的激動:“你來了對不對?”
電話裏傳出很輕的一聲:“嗯。”
她便再度踮腳,往擁擠的人群外面走。
終于,在那棵不知道有多少年歷史的梧桐樹下發現了一輛邁巴赫。
車牌號她認得,是他的那輛。
“你居然不告訴我就來了!”帶着一點小女生嬌俏的埋怨,她朝着停車的方向奔去。
在她奔赴過去的途中,那輛車的車門打開,下來個人,一身白衣黑褲,浸在夕陽的餘輝裏,很像是誘人亂了心跳的神祗。
他靠着車門,微微歪頭,沖他張開了雙臂。
她跑過去,穩穩地撞進他懷裏。
鼻端猛烈地襲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以及鼻尖上觸及到的體溫。
這樣真實,真實到讓人想哭。
“怎麽親自開車來接我了?”她雙手将他環緊,閉上眼感受他的存在。
只聽他在耳邊輕笑,手也不太老實地在她腰下捏了捏:“接女朋友當然要親自來了。”
那一刻她最想哭。
其實他一直都很有分寸感,從前對她好,對她溫柔,卻會有距離。
一直都是季海開車接送她,偶爾他在車上作陪。
但如今,因為他答應了要戀愛,竟就真的親自開車來了。
先去了一家中餐廳吃飯,很古典的裝修風格,木質元素使用最多,包廂的角落裏放着很大的一盆青葉也門鐵。
他坐在窗戶旁邊的雕花木椅裏,仲春時節的涼夜吹冷風,從打開的木窗縫隙裏鑽進來,将他額前的碎發吹得輕輕飄動。
柔軟得像羽毛在她心裏撓。
白芷将筷子遞給他,感覺他身體側過去了一點,吹着她的風好像變小了。
這樣的細節,她還以為是自己多想。
沒想到下一秒就聽他問:“你想關窗麽?或者開窗通點風,冷不冷?”
她手裏還捏着一雙筷子,聽見這話差點掉地上。
所以,他是有細節的,而且是很有。
手上忽地一熱,他的手覆了上來,像是試探溫度:“怎麽不說話?倒也不是很涼,就開着窗通點風。”
包廂裏亮着暖色燈光,映着她眸裏水光細細閃閃。
喉嚨像是突兀地卡頓,要有吞咽的動作才能繼續發聲。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一點啞,在有風吹過的寂寂春夜裏帶着動人心魄的響。
她說:“吾歡喜侬。”
本應是帶一點嗲的吳侬軟語,卻像是小提琴試拉的第一聲響。
分明不動聽,但在那一刻,最叫人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