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心跳同頻 亂了所有心跳同頻的分寸

淩晨一點的月迷津渡有種很讓人安心的寧靜清幽。

暮春的夜, 有一種迎夏的悸動。

涼,卻又讓人享受這涼,像是冬日去踩第一場雪。

明知會凍人, 但仍舊覺得欣喜。

又是圓月當空日, 江面的月皎潔高懸,從敞開的窗簾投進一地淩亂的卧室。

陽臺的推拉玻璃門并未全都關上, 夜風偷襲,吹得床幔蕩起秋千。

另一面牆上, 月色照影成雙。

像是戰地裏攜手匍匐前進,像是最後都丢盔棄甲後赤手空拳的博弈, 像是春日落了一場雨。

後來雨落成海,船只泊岸。

更綿綿無盡的,是海浪平息後的餘音。

白芷抓着真絲床單的手逐漸松開, 原本纖細白皙的手指泛出一些很美的粉色。

剛一動,被人直接整只手都抓了過去。

和她的不同, 那手足夠滾熱, 也足夠将她整只手都包裹。

“不、不來了”受驚了似的要往回縮,隐約帶一點哭腔。

耳畔傳來那人餍足的低笑:“想什麽呢?”

話音剛落,指尖一熱,落下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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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彎了彎手指, 旋即又一涼, 有個什麽東西套上去了。

借着月色,她将手微微擡高,發現了一枚戒指。

與之前的不同, 這一次的戒指剛好合适,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剎那間的怔愣過後,她才反應過來:“這次的不大不小剛合适哎?”

“還不合适, 不是成心的麽?”

“那你是怎麽做到買到合适的?”白芷翻過身去靠進後面那人懷裏,有些熱,又往後退了些,“沒量過呀。”

傅玄西手抵着她背後脊骨把她往懷裏帶了帶貼上,像羊脂玉似的細膩手感,讓人眷戀。

借着這月色,他低頭,撞上她柔柔眼波裏。

叫人實在難抵抗,溫柔的吻落在她微濕的鬓發邊。

“有一天晚上,你睡着了,就順便比劃了下。”

很雲淡風輕的語氣,足夠随意的口吻,像是在說,今天吃了頓什麽晚餐。

白芷卻聽得心裏一陣悸動。

因為那樣的時刻,她并不知情。

趁女友睡着,偷偷記下女友手指尺寸,在出差的時候,買下一枚完美合适尺寸的戒指。

并沒在一見面的時候拿出來,而是在這樣□□初歇後的溫存時刻,不動聲色地親手替人戴上。

他是這樣完美的男友。

卻也是這樣,讓人覺得無望的男友。

是永遠無限接近,卻不能字字相符的标準答案。

白芷左手大拇指和食指不斷地摩挲着右手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內心忽地生出無限不切實際的幻想。

有一天,竟也會渴望,擁有一個很厲害的出身。

若如此,就不用在這段感情甜蜜的時刻裏盡是絕望。

六月的最後一天,是白芷的生日。

當時剛結束一個半月的實習,課程也差不多都結課,只剩下期末考。

宿舍裏的人提前兩天就在商量要給她買什麽生日禮物。

許佳钰趴在床上翻着團購軟件:“蛋糕我們一起買吧,就是得看看那天想吃什麽,最近太苦逼了,咱去外面吃點好的?”

馮怡點頭應和:“我覺得可以,但這是阿芷最後一次在學校過生日,要不咱們再買一束花?畢竟明年這時候,不一定能湊齊人。”

許佳钰抿了下唇,拍板定案:“就照你說的做。”

倆人一起看向鄭淼淼:“淼淼,你覺得呢?”

鄭淼淼躺在床上編輯微信,擺擺手:“你倆決定就好了,我都行。”

“那行,就先這樣定了,先別告訴阿芷,給她個驚喜。”

鄭淼淼食指撓撓鼻子,下唇一咬,終于将那條微信編輯完了:【小表叔,過兩天是阿芷生日,記得準備禮物哦。】

深吸一口氣,發出去。

鄭淼淼鎖了屏,翻出一邊的平板在網上商城挑選禮物。

她不知道傅玄西知不知道白芷生日,也不确定自己發這麽一條微信是不是多管閑事。

只是,她想着,反正遲早都要分,還不如在沒分開的時候讓白芷幸福點。

就算往後回憶起來想哭,也比回憶起來都是刀子好吧。

其實白芷不怎啾恃洸麽過生日,也沒什麽好慶祝。

她沒見過母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抛下,更不會對這個母難日有什麽特殊的感情。

無非就是提醒她,又老了一歲。

只是今年終究是不一樣的。

她在二十歲結束前,找到了十三歲心動的那個人,并跟他有了這樣一段羁絆。

這注定是一個值得紀念的二十歲。

但應該怎麽慶祝呢?

白芷沒做過什麽有儀式感的事情,貧瘠的想象力不足以讓她有很好的的想法。

中午的圖書館依舊忙碌,還書的很多,在樓下大廳堆了個滿滿當當。

白芷一車又一車地推上去,将書歸類放好。

還剩下最後一本,她拿起來,正要放回去,忽然被吸引住了目光。

黑色底的封面,白色的字,簡單至極,黑白分明。

書名只有兩個字:《梵兿》。

白芷好奇地翻開,裏面都是各種精美的圖片。

竟是本刺青相關的書籍。

白芷将書合上,放回書架裏。

走出圖書館,中午一點半的太陽有些熱,照得人工湖的柳樹都有些焉了吧唧。

白芷正要掏出太陽傘,忽地發現手腕上沾了灰。

圖書館今天停水,她連手都沒洗成。

這灰塵也倒巧妙,圖案像只蠍子。

白芷拿紙要擦掉,卻忽然想起那本《梵兿》。

刺青?

白芷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了什麽是有儀式感的事情,什麽可以紀念她的二十歲。

學校附近有一家刺青店,叫“雲來”,白芷從前路過很多次,這還是第一次進來。

環境倒也挺好,也許是時間湊巧,恰好沒有別的客人。

刺青師是個挺好看的小哥哥,見她進來沒當回事:“找人?”

白芷環視一圈,搖頭:“不招人,我想紋身。”

“哈?”小哥哥有點詫異,又上下打量她一番,“你?紋身?未成年不給紋身。”

倒也不怪人小哥哥覺得詫異,以貌取人是人之本能。

白芷今天就穿了件很簡單的白色棉布裙,沒化妝,因為要去圖書館工作,頭發紮成了高馬尾,看着像個高中生。

她掏出自己的證件給人看:“過兩天我就21了。”

小哥哥:“”

經過好一番交涉,白芷成功紋了只蠍子。

這位置很巧妙,在左邊肩胛骨的地方。

這樣貼近她的心髒。

有些疼,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小哥哥跟她閑聊:“好好一姑娘,紋這個幹嗎?失戀了?”

白芷咬牙忍疼:“沒,就想紀念一下。”

給人小哥哥逗笑了:“紀念你那死去的愛情?非不非啊?”

白芷不和他說話了。

刺青師小哥哥手藝極好,白芷回頭,在鏡子裏看見了左邊肩胛骨上那一只栩栩如生的蠍子。

傅玄西是天蠍座。

她想要留下關于他的一些東西,永遠留着,感受她的心跳。

要留在後背,像他們一樣,如影如形、背道而馳。

到生日那天,紋身疼痛已經感覺不到,像是沒出現過。

一早醒來,室友就不在。

白芷有些小小的失落,以為多少會收到一些生日祝福。

這一失落,連圖書館都沒去,窩在宿舍複習一直到中午。

剛準備下樓去食堂吃飯,宿舍門忽地一下被推開,三個室友一起湧了進來。

“surprise!”許佳钰是寝室長,在最前面,雙手捧着蛋糕走了進來。

馮怡捧着鮮花遞過來:“生日快樂!”

鄭淼淼落在最後,雙手遞上一個紙袋:“包君滿意!”

白芷一時愣住,眼眶瞬間泛酸,忙低頭眨了下眼,擡頭時露出個笑:“幹嘛呀你們”

“當然給你過生日啦!”

“以為我們忘了?開玩笑,怎麽可能!”

鄭淼淼送了白芷一個平板電腦,語氣依舊有三分傲嬌:“作為我鄭淼淼的朋友,怎麽能連個追劇神器都沒有!”

中午在大學城的一家很貴的中餐廳慶祝,連賬都是三人平分的,沒讓白芷操一點心。

四個人留下了第一張全都開心笑着的合影,歡歡喜喜地去看了場電影。

原本許佳钰定的是晚上吃飯來着,鄭淼淼找了個自己晚上沒空的借口愣是給提前到了中午。

開玩笑,晚上不得留給人家二人世界嗎?

傅玄西的電話是在電影結束後打來的:“看完了?”

“看完了。”白芷笑着應到,才反應過來不對勁,“你知道我們在看電影?”

“我有什麽不知道的?”

白芷:“”

還真有。

她有些心虛,聳了聳肩,不知道他看見這個紋身的時候,會怎麽樣。

從電影院出來,鄭淼淼就拽着許佳钰和馮怡先回了學校,白芷立在影城樓下等了不過兩分鐘,腳邊就停了輛阿斯頓馬丁。

她彎腰要去開車門,車門卻先她一步打開,傅玄西示意她上車。

今天出來得比較匆忙,她只化了個淡妝,穿着身白色仙女裙,懷裏還抱着半桶沒吃完的爆米花。

很乖巧的模樣。

“你吃嗎?”她把那半桶爆米花往前遞了遞,“挺好吃的。”

傅玄西按着爆米花桶邊緣,用了點力,壓了下去,“今天過得開心嗎?”

“開心呀。”白芷笑得眼睛亮閃閃的,在夜裏像月牙,“我從來沒沒有一個生日像今天這麽開心。”

忽地一頓,小聲試探:“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嗎?”

“你覺得呢?”傅玄西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白芷嘆了口氣:“我也沒告訴過你,應該不知道吧,完了,我沒禮物了。”

“是,我不知道。”傅玄西也順着她的話點頭,“你沒禮物了,怎麽辦呢?”

前面開車的季海沒忍住笑出聲,被傅玄西眼神一凜,輕咳了聲,恢複了嚴肅的表情。

白芷嬌嬌地瞪了傅玄西一眼,含羞帶怒的:“”

欲語還休,想怪他,又怕說了更惹季海笑。

傅玄西只是笑着看她嬌俏,小姑娘逗人喜歡,讓他沒忍住伸手揉揉腦袋。

到了地方白芷才知道,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

在沈思言家開的酒店裏,一早就有他的朋友們在在那裏等着給她慶祝。

已經夜幕降臨,從酒店大廳進去後,後面的草坪裏鮮花鋪地,彩燈做點綴,造型各異的氫氣球在她一出現的瞬間升空。

夜風散了白日燥熱,涼意環繞,空氣裏飄着層疊不的花香。

藤蔓繞樹樁,一路繁華盛開,直至中心的玻璃花房。

沈思言和秦澤沅在裏面幫忙布置現場,不時鬥幾句嘴,只有鄭星野大爺似的翹着腿坐一旁看着傅玄西牽着白芷往這邊走。

華燈璀璨的小徑,靡靡燈光照得那小姑娘的笑臉晃眼。

看得出來極開心,走兩步跳一下,牽着人手晃一晃,留給這個方向的,大多數都是側臉。

柔順的黑長直發披肩,一身簡單的白色疊紗仙女裙,露出細細的小腿,踩了雙平底的小白鞋。

走兩步,細細的腳踝交疊,又轉瞬錯開,像是精靈入夜跳舞。

青春又美好,像極了記憶深處十八歲的盛雨。

秦澤沅跟沈思言也湊過來看,那男帥女美的一對,只是這樣走着路,都叫人覺得好般配。

女生嬌俏可愛,男人沉穩又寵溺。

“看樣子,我西哥是真喜歡上了。”沈思言“啧啧”兩聲,做了點評。

秦澤沅有些擔憂:“确實挺像來真的,但他家還有盛家”

鄭星野“呵”了聲,“管那麽多幹嘛,人談個戀愛你倆也酸不拉幾。”

“卧槽,之前誰說要搶來着?”沈思言在鄭星野肩上拍了一把,“不是你吧?是哪條狗?”

秦澤沅低頭打量了眼坐着的鄭星野,那眼神就快黏在白芷身上了。

“別了吧,人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還不一定能在一起多久呢,做點好事積點德吧,摻和什麽呢。”

鄭星野伸了個懶腰,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我等他倆分了的。”

頓時驚呆了沈思言和秦澤沅的狗眼。

“卧槽”

“你他媽真是個人啊?”

因為從小就需要堅強,白芷其實心理比同齡人成熟些,只是在這樣被人愛着的時候,不由自主地變成了小女生。

她仰頭看着傅玄西甜甜地笑:“還說不知道我生日,這都是給誰準備的?”

傅玄西唇角微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是我準備的。”

“那是誰?”

剛問完,沈思言和秦澤沅拿着禮花炮從門口竄出來往他倆身上噴,彩色亮片和絲帶一瞬間竄了漫天。

“生日快樂!”

傅玄西下巴朝他倆點了點:“他們。”

白芷擡手擋了擋,一條絲帶挂在了她頭發上,被傅玄西撚走了。

“謝謝。”她朝着沈思言幾人笑了下。

不像一開始那樣陌生拘束,自然又甜美,瞧得人歡喜。

“哎哎哎!”遠遠地響起鄭淼淼的聲音,“怎麽能忘了我!”

衆人轉頭看去,鄭淼淼一身小紅裙,高跟鞋都跑掉了,提在手裏打着赤腳朝這邊跑。

秦澤沅一看,立即奔了過去,還沒走近就聽見他罵:“你不會慢點走嗎?”

“你懂什麽!”鄭淼淼朝他吼,“我把室友送到半路跑出來的,就怕趕不上,累死我了。”

一邊說着,一邊踹他一腳:“蹲下啦,背我過去!”

“沒大沒小,上來。”

白芷看得眼睛一亮,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氣息。

一開始本來就只有她們幾個人,後來不知怎的,越來越多人加進來,玻璃花房塞不下那麽多人,轉戰到了大霧。

人群只聚不散,一個叫一個,叫到最後有點兒像是把臨宜能叫得上號的人都給叫來了。

有些人一開始不知道今晚是幹嘛的,就有人說:“嗐,人家傅先生小女友今晚生日呢。”

“女友啊?談戀愛的那種?”

“應該是吧,瞧着挺寵的,沒看人鄭老板沈小少爺秦公子都跟那兒忙着呢嗎,不是談戀愛,能有這待遇?”

“想起來了,之前慈善拍賣會不還因為她跟裴修年怼上了麽?”

“哪家姑娘啊,結婚的那種?不能吧,沒見過,不太認識啊,哪家把千金藏這麽好?”

“好像不是哪家千金,聽說是”

霧散足夠大,白芷沒聽見那些人講了什麽,圍在近處的人也不敢那麽讨論這些。

她只是看着這麽大的陣仗有些懵,趁大家都自顧自玩的時候扯了扯傅玄西的衣角。

傅玄西彎腰湊近:“怎麽了?”

白芷社恐都要犯了:“這麽多人,都是來給我過生日的?”

傅玄西也有點頭疼,“他們叫來的,畢竟是你生日,開心最重要,随他們去吧。”

白芷點點頭,很懂事:“好吧,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家呀?”

傅玄西捏着酒杯的手一頓,摸摸她額頭:“累了?”

倒也不是累,只是:“想跟你待着,就我和你。”

“那我們回家。”傅玄西放了酒杯,拉着她就走。

“不用打招呼嗎?”

“管他們做什麽?”

徐凜今天是真忙,臨時接到通知要通宵接待一大批客人,還得免費,上上下下安排給他累壞了。

好不容易坐下來歇歇,就看見自家老板拉着小姑娘從樓上下來,吓得還以為那裏沒做好,立即就要起身迎上去。

結果人看都不看他一眼,私奔一樣的,拉着人小姑娘就往外跑。

徐凜立在原地都看呆了,這還是他們那凡事都不上心永遠一副漫不經心态度的老板?

大廳頂挑得很高,豪華的水晶吊燈層層疊疊,玉白圓柱,西洋壁畫,浮雕上牆,像是迷宮。

白襯衫的男人拉着白紗裙女生穿梭其中,奔進夜色裏。

夜風一直在吹,黑色長發和白紗裙的裙擺柔軟地随風飛揚,跟被風鼓起的白襯衫在同一頻率。

倆人身高體型差極大,側面看上去卻極為般配,像是,沒有更般配的般配。

徐凜嘴巴張了張,要喊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後來過了很久,他都還記得這一幕。

因為,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從來都運籌帷幄淡定至極的傅先生,有了鮮活的氣息。

一分鐘前,在電梯裏,白芷一瞬握緊了傅玄西的手,看也不敢看他。

傅玄西挺好奇:“怎麽了?”

“我”小姑娘眼神躲閃着,只盯着電梯裏倒映出的自己害羞的臉龐,“今天,你可以,好好愛我嗎?”

傅玄西:“?”

“就是那種,讓我永遠都能記得,刻骨銘心——”

“叮——”電梯開了。

傅玄西拽着人手腕就跑:“你別求饒。”

他這樣的人,被世事無常歷練到沉穩。

卻也還是會,因為心愛姑娘羞澀的邀約,而亂了所有,心跳同頻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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