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夢醒之前 已經到了最喜歡她,最愛她的
瑞士這時節也是夏季, 但平均氣溫只有二十幾度,比國內的七月中旬涼爽許多。
白芷頭一回出國,看見什麽都覺得新奇。
傅玄西是過來工作的, 不比她一個閑人悠閑, 每天都挺忙。
她也不打擾她,每天吃過飯就自己出去逛街, 季海陪着,又當司機又當保镖。
傅玄西每天忙完了, 就陪她一起逛逛,日子倒也溫馨。
那天去逛奧古斯丁巷, 街道兩旁都是只有幾層高的彩色房子,看着像童話世界一樣。
白芷平常不愛拍照,這時候卻有了拍照的閑心, 拉着更不愛拍照的傅玄西找了好幾個地方留下了幾張合影。
那天下午陽光特別好,也不算熱, 白芷靠在他肩頭, 沖着鏡頭笑得很甜。
傅玄西從她手裏拿過手機看,夕陽落在她臉上,有種光明盡生于她的錯覺。
“挺好看。”他笑了下,把手機還給她。
白芷笑得更開心了, 指指手機屏幕裏倆人依偎着的合影:“我們這算不算情侶裝, 你穿白襯衫,我穿白裙子。”
他點頭:“算,但或許我們可以另外買幾套新的, 真的情侶裝。”
白芷雙眸兀地瞪大,不敢置信地瞧着他:“真的?”
這樣幼稚的事情,他真的願意陪她一起做嗎?
他卻只是微微挑眉, 似乎有些疑惑:“為什麽不呢?”
後來過了很久白芷依舊記得那天下午蘇黎世的陽光下,他悠閑慵懶地斜倚在彩色外牆上,雲淡風輕地說:“為什麽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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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于她而言奢望的事情,在他眼裏卻是這樣理所應當。
他可以輕易地滿足她所有少女心的幻想。
那些她不敢開口的渴望,無論她以真心或者是玩笑話講出來,他都會一一滿足。
後來白芷真拉着他去店裏選了幾套情侶裝,但無一例外,都是白色的。
他也問:“要不選點其他顏色的?”
白芷只是笑着搖頭:“不要,我就要白色的。”
她知道,他一直都喜歡看她穿白色的衣裙,所以她要穿給他看。
他滿足她少女心的渴望,她也想滿足他。
他倒也沒堅持叫她選別的顏色,只是露出很滿意的眼神,笑着誇她真好看。
後來在他忙完工作的那些時候,她就拉着他穿上情侶裝走遍蘇黎世所有浪漫繁華的大街。
一起在夕陽下漫步在曾經傅玄西向往別人自由的的河邊,那時候河裏的白天鵝也在梳羽毛,她踮起腳問他要不要接吻。
這個繁華的城市永遠不缺浪漫的人,他們接吻的那一刻有鏡頭在河對岸捕捉到,跨過大橋跑到他們身邊。
那人說的是英語,誇他們長得好看,問需不需要他拍的照片。
他把相機拿給他們看,夕陽下河邊接吻的倆人這樣浪漫又忘我,周遭行人穿梭,變成了模糊的背景。
很像是電影裏的畫面。
他們都挺喜歡,又叫他多拍了些照片,付了他不菲的傭金。
後來傅玄西工作結束,他們又逗留了幾天,去了愛因斯坦的母校蘇黎世大學參觀。
那是一種跟臨宜大學完全不同的建築風格,文化底蘊也不一樣。
大概是因為陌生又新鮮,置身其中白芷甚至一激靈想起自己還在假期,差點被喚醒讀書的恐懼。
後來又一起去國家博物館、去利馬特河的河邊散步、去老城區感受了一個完全不熱鬧的周末。
除此之外,還去了堪稱最富有的大街班霍夫大街購物,在童話一樣的木屋裏度過了一個很浪漫的夜晚。
那天去格羅斯大教堂的時候,路過利馬特河,在橋上看到別人在做公益活動,很多人抱着像泳圈一樣的東西飄在河裏,要游到另一邊。
白芷覺得很有意思,就那麽拉着傅玄西在橋上看了半天。
傅玄西耐心極好,看着她趴在橋欄上,微風吹起她的長發,還伸手幫她理了下。
她看着河裏,滿眼都是新奇的笑。
他卻看着她,滿眼都是溫柔的笑。
然後去了那座雙塔樓層的格羅斯大教堂,走到頂層俯瞰蘇黎世這半邊老城。
站在高處,總讓人有種胸腔都打開的興奮感,白芷閉上眼感受着風穿過身體,頭發随風飄揚着,看起來就像是一只要自由騰飛的小鳥。
傅玄西立在她身側,很想抽一支煙。
手指撚了撚,最後還是作罷。
那些時候的陽光都特別溫暖不曬人,讓人總是有些慵懶。
白芷總是要纏着買一個冰激淩,邊吃邊走,經常吃得嘴角邊都是,被他舔掉。
總之是一場像夢一樣的旅行,回國後白芷甚至都生出一些堕落的情緒來,嚷嚷着:“不想努力了。”
傅玄西就笑着親她:“誰要你努力了,有我你不需要努力。”
她就抱着他笑,卻又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一些落寞的眼神。
已經,八月了。
還剩多少時間呢。
不知為何,今年傅玄西似乎特別忙碌,不是在國外出差,就是在國外出差的路上。
白芷挺心疼他:“你當的什麽官啊,手下人不做事嗎,怎麽老是要你跑來跑去?”
傅玄西捏捏她臉:“什麽官?二十一世紀了,我也就只能當當新郎官。”
他沒說為什麽他要那麽忙,但他确實忙得沒什麽休息的時間。
後來在八月份,白芷還陪他跑了趟美國。
他照舊在忙完了休息的時候陪她四處閑逛,是個極其體貼的好好情人。
也帶她去那些昂貴的專櫃購物,櫃姐們漂亮又極其溫柔,不停介紹各種新品給她。
白芷怕自己真要堕落,什麽都不敢要,一趟回來就只買了一些必需品。
“不是說不想努力了麽?給你刷卡都不買?”傅玄西在她行李箱裏翻了翻,沒見到幾樣好的東西,“全都重新換一套吧。”
然後不由分說,全都讓人送貨上門。
哎,真的是讓人無法拒絕。
白芷想起去年的這時候,自己還在苦兮兮地打暑假工,每天只賺一百塊。
而如今,他随手送的一個包,都價值六位數。
這要說不是在做夢,她自己都不信。
揮金如土的暑假結束後,白芷回到學校都還有些不适應。
整個人從頭到腳換了身牌子,連氣質裏也透露些有錢人的懶怠。
惹得許佳钰和馮怡都很好奇:“阿芷,暑假幹嘛去了,上哪兒發財了?”
白芷見掩飾不住了,只能如實招來:“男朋友送的。”
一下炸了鍋,都問她什麽時候找了個男朋友,幹嘛的這麽有錢又舍得。
最後還是鄭淼淼出來解了圍。
大四上學期的課因為臨近實習,所以只安排到十一月初就要結課。
但所剩的課程不多,只有三門課,每天時間很寬裕。
白芷閑時就在各種招聘網上看看消息,琢磨琢磨自己實習應該去做什麽。
其實越到要離別的時候就越是不舍,她甚至心裏生出一些想要拖延的想法。
她就想啊,反正他也沒對自己厭倦,也沒趕自己走,那自己幹脆臉皮厚一點,一直賴在他身邊好啦,等他什麽時候厭了,她再離開。
但這些想法通常只會在覺得累的時候短短地冒出來一瞬間,很快又會被壓下去。
大多數時候她都很清醒,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應該做什麽事。
中學的語文課本上,第一課學《詩經》的《氓》:“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倘若她在這世上是孤身一人,她大概真的會粉身碎骨地同他糾纏到底。
但她不是,她還有阿婆要照顧,她要工作,要回到自己的生活裏去。
戴着腳鐐行走的人,必須要照着既定的軌跡走下去。
傅玄西身邊帶着白芷,這件事他從來沒去特意低調過。
正是因為足夠高調,所以最近圈子裏都在傳,那位冷情冷性的傅先生好像墜入愛河了,對方是個女大學生。
聽說走哪兒都帶着,寵得不得了。
這事兒一傳就傳遠了,傳到傅家那位不怎麽管事的二代都聽說了。
傅玄西被打電話很多次,要叫回去開家庭會議,全都被他推了:“能有點正事?講那些東西煩不煩?”
他爸傅敬之語氣不是很好:“你都快28 了,結婚不是正事?”
“然後呢?一定要結婚?”
“當然,雖然我跟你媽媽——”
話音未落,電話被傅玄西直接挂斷。
傅敬之愣了下,反應過來時氣得額頭青筋都在跳,在老爺子面前瘋了似的走來走去:“爸,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他!”
傅老爺子只是淡定地翻了一頁書:“哦。”
“爸!您也不管管!”傅敬之氣得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差點摔地上去。
傅老爺子端起一旁的茶杯呷了口茶,輕飄飄地瞥他一眼:“哦?是我兒子嗎?”
傅敬之無奈地嘆了口氣:“那我這不是管不了嗎?”
“那我也沒欠你的,還得替你管教兒子。”傅老爺子打了個哈欠,取了老花鏡在手裏慢慢擦,花白的鬓角在窗戶裏投進來的陽光下泛着晶瑩的光。
傅敬之氣死了,偏偏還沒辦法回怼。
誰讓他是這家裏三代裏最沒用的二代呢?
要不是他這個二代廢了,傅玄西這個三代也不至于年紀輕輕就站出來頂事。
現在人家翅膀硬了,他這個老爹還得靠兒子養。
傅老爺子拄着拐杖起身,慢悠悠地往院子裏走,“不過這家裏确實缺個女主人。”
傅老爺子老伴離世多年,兒媳,也就是傅敬之他太太,七年前也離婚移居國外。
現在這家裏除了傅老爺子嫁出去的女兒,還真是沒個女人。
傅敬之一聽,立即支棱起來了。
他這一支棱,遭殃的是白芷。
那天是國慶收假的第二天,白芷剛跟傅玄西度過了蜜裏調油的一個小長假,轉眼就在去圖書館的路上被傅敬之找上門。
白芷看着眼前出現的這個跟傅玄西眉眼略有幾分相似的男人,略微後退半步,露出疑惑試探的表情:“您是?”
“傅敬之。”傅敬之只報了個名字。
白芷一瞬間心裏猛地跳了下,卻還能得體地露出個笑:“傅先生。”
傅敬之将白芷上下打量一番,還真有點出乎他意料的亮眼。
原本以為是那種長得特別漂亮會勾人會打扮的年輕女孩字,結果一見面才發現,漂亮是漂亮,但是這氣質和打扮,一看就是個好好學習的讀書人。
原本傅敬之都準備好了惡劣的态度,準備好好奚落一番“拜金女”,見到白芷一下給他整不會了。
這麽乖乖巧巧的樣子,看着很像他一直想要的女兒。
“借一步說話?”傅敬之态度很好地問,像個長輩那樣了。
白芷略微猶疑了幾秒,心裏很清楚大概這個人要跟自己講些什麽東西,但最後還是點頭答應。
沒走太遠,在學校裏商業中心二樓的咖啡廳。
這時候人不多,他們坐在角落的沙發裏,面對面,白芷也沒露怯,反而主動講了幾句話活躍下氣氛,給傅敬之整得更不會了。
照他一開始的理想狀态,應該是他出現,這小姑娘要麽吓傻了,要麽厚臉皮地糾纏哭訴。
結果白芷什麽也不是,把她當個普通親戚家的長輩一樣對待。
既談不上很熱絡,但也絕對沒有任何态度上的問題。
傅敬之還認真琢磨了好一陣的臺詞和語氣,最後才說:“我是傅玄西的父親。”
白紙點點頭,面帶微笑:“能猜到幾分。”
“”傅敬之忽然覺得自己不應該離婚,這樣的的話,這種事情就不是他來做,“你不怕我?”
白芷愣了下,“我們不是第一次見嗎?”
其實她更想說的是,為什麽傅玄西的父親和他的差距看起來有些大。
父子倆人,看起來除了長相有些相似之外,還真沒太多的相似之處。
這次談心倒也算不上不愉快,沒有一丁點鬧翻的意思。
傅敬之好歹是那樣的家庭出來的人,一開始震驚白芷那樣的表現,等後面緩過來之後,氣質氣度也就慢慢出來了。
談話內容無非也就是那些,他們的身份不合适,未來沒有結果,傅玄西是需要聯姻的。
越強大的家族,越需要跟其他家族聯盟,而聯盟的手段之一,就是聯姻。
白芷都懂,全程都很淡定,沒有絲毫的震驚。
以至于傅敬之離開的時候都很懷疑,自己到底說沒說清楚。
傅敬之離開時,已經下午六點了。
到了晚飯時間,學校裏變得無比熱鬧,商業中心的飯店小吃店裏飄出各種香味,不斷地往白芷鼻子裏鑽。
她不覺得餓,但仍舊買了一大堆的東西提回宿舍分享給室友。
傅敬之讓她離開傅玄西,這是他今天來的主要目的。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似乎答應或是拒絕,都不妥當。
傅敬之倒也沒過分為難她,只說讓她好好考慮,還說調查了一下她的家庭,可以給她一筆很豐厚的錢,讓她可以照顧家裏老人,下半輩子都無後顧之憂。
真是非常豪氣大方的手筆,或許在他眼裏,她确實就是想嫁入豪門飛上枝頭變鳳凰吧。
這次見面傅玄西不知情,白芷也沒跟他講,只是找工作更用心了。
她的主要範圍放在了南城,并沒留在臨宜。
臨宜的工作機會更多,發展前景也更好,但她的鼠标都在那些很好很好的地方劃了過去。
十一月底,傅玄西又要去一趟瑞士。
那時恰好白芷結課,期末考結束,是雙選會的時間。
他問她要不要同他去,說秋冬的瑞士跟夏季的瑞士是兩種不同的風景,這次可以帶她去阿爾卑斯山玩一玩。
他說這話時嘴角含着很淺的笑意,白芷窩在他的懷裏玩手機,心動得不得了。
她知道自己應該留下來去參加各種校招,去參加那些雙選會。
但後來,她又想,那些企業大多數都是臨宜的,她要回南城,去了也沒用。
她當然知道,這都是她自己在自欺欺人。
因為她分明就是舍不得傅玄西,也舍不得馬上離開他。
所以她笑着答應:“好呀。”
就當做,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旅行。
“可能還要去趟意大利。”他又說,“我媽生日快到了。”
白芷玩單詞大作戰的手指一頓,整個人忽地清醒了:“去見你媽媽?”
像是有被驚吓到,她直接從他懷裏爬起來,盤腿跟他面對面坐着,盯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試探:“帶我一起去?”
傅玄西的眉心瞬間微微擰了下,又緩緩舒展開:“如果你不願意”
他說着,欺身壓過來,把她壓在沙發上,呼吸糾纏,直直地盯着她的眼,像是要審視些什麽。
“不願意?”
白芷說不出話來。
其實傅敬之找她過後,她有假裝不經意地跟鄭淼淼打聽過他的家庭。
也就是那時候,她才知道,在他二十歲那年,他的父母離了婚,媽媽移民去了意大利。
如今,他竟要帶她去去見他媽媽。
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喜歡到了,要帶給媽媽看的地步嗎?
白芷的心口忽地有些發緊,喉嚨也像是被堵住了一樣。
她真的沒辦法想象,當初在江南煙雨裏見到的,竟然是他二十歲最後的快樂時光。
從那以後,他回到臨宜,聯姻訂婚,未婚妻自殺,父母離婚,爺爺退位,他從恣意的少年郎變成了需要挑起傅家大梁的主心骨。
白芷甚至覺得自己殘忍。
他計劃帶她去見他母親的這段旅行,被她當做了離開他前的最後一段旅行。
他好像,已經到了最喜歡她,最愛她的階段了。
但是,她卻到了,要離開他的時候。
命運已經開始向她索取這一年快樂夢境的代價。
夢醒之時。
諸事難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