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好事發生 月迷津渡,終究會再次等到它
那天的最後是一陣很長的沉默。
從學校離開後, 傅玄西把白芷送回了家。
他的表情和行為看起來都很淡定,就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更沒有聽見什麽。
只是那天的晚飯他是在飛機上吃的。
回到臨宜後, 他直接去找了小宇。
小宇是個很厲害的數據大神, 平常都是深居簡出,要麽就原地消失, 一般人很難找得到他。
傅玄西也不例外。
上次那手機交給他也不短時間了,不知他是沒放心上還是真沒弄好, 總之,傅玄西找上門的時候人已不知去了何處。
季容跟在後面看了看自家老板這一身沉沉的氣場, 愣是打了個寒顫。
但沒辦法,這小宇他确實不在家。
傅玄西親自打了十通電話,最後一通才被接聽。
那邊傳來一道剛睡醒的年輕男聲:“哥”
打了個哈欠:“咋了?”
傅玄西揉着太陽穴, 語氣森森:“手機呢?”
“什麽手機?哦我想起來了,你等等, 我找找。”
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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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玄西回頭, 看向季容時有幾分怒氣:“沒讓你說這有多重要?”
“說了,但是”季容咽了咽喉嚨,“他”
“算了。”大概也是了解這小宇是個什麽德行,傅玄西懶得對季容發火, “什麽時候能弄好?”
“我看看啊。”對面的男聲聽起來十分淡定, 一點不顯慌亂,“過兩天吧,我之前放那兒給忘了。”
“過兩天是吧?拿不出來我給你頭擰了。”
“哥瞧你, 那麽暴力幹什麽,放心啊,都包在我身上, 給你弄得妥妥的!”
傅玄西懶得跟他扯皮,直接挂斷了電話。
季容舒了口氣,這事總算是怪不到他頭上了。
“現在去哪兒,傅總?”季容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到晚上十一點了,您需要吃點夜宵嗎?”
“訂票,去意大利。”
“哈?”季容有些疑惑,這不是才從意大利回來嗎?
傅玄西瞥了他一眼,雙眸微眯:“季容,你辦事是越來越不行了。”
季容瑟瑟發抖。
有嗎
難道不是因為您談戀愛以後喜怒無常了?
傅玄西連家都沒回,直接去了機場附近的酒店下榻。
洗了個澡之後已經淩晨一點,撈起手機一看,白芷睡前給他發了晚安。
太晚了,怕回消息吵到人,他就幹脆沒回。
也睡不着,他坐在沙發上發呆。
從前他也經常發呆,但遇到白芷後,發呆的內容全是關于她。
今天見她說得都哭了,他也就沒問:“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麽過去?”
他的記憶力算很好,只是近些年事情太多,有很多不那麽重要的記憶好像被大腦自動選擇忽略了。
實在不太能記得起,從前跟她有什麽過去。
以至于,她會念念不忘他多年。
她說丢失的那手機裏,有他們錯過的青春,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裏面都有什麽秘密。
又想起去年在游輪上手機掉海裏以後她哭得撕心裂肺的畫面,沒想到是因為他。
傅玄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腦子一團亂。
忽然挺羨慕他媽,不為感情所羁絆,真是潇灑。
昏昏沉沉地睡了幾個小時,醒來時天還沒亮。
臨宜也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透過酒店的玻璃窗看去,雪花簌簌飄落,有些凄清的美感。
這是,他和她的第三個冬天。
傅玄西洗漱好以後換了衣服,徑直下樓去乘坐航班。
登機前給歲杪打了電話,讓她準備準備,要接她回國。
歲杪滿頭問號:“我說過,你結婚我才回去,所以你?”
“您不回來幫我籌劃求婚我怎麽結婚?”
歲杪:“”
反正就是,很突然。
“但你知道,我不太會處理這些事。”歲杪頓了頓,似乎在認真思考,“要不我問問有經驗的朋友們?”
“媽。”傅玄西看向候機廳的窗外,那裏有飛機正在降落滑行過來,“不是真的要你策劃。”
“我只是覺得,這麽重要的時刻,想她也有媽媽。”
一路平安順利,抵達佛羅倫薩歲杪的住所時,已經是佛羅倫薩的淩晨四點。
歲杪居然還沒睡,窩在客廳沙發上拉小提琴。
傅玄西本來挺累的,一見這畫面沒忍住笑了出來:“您也不怕擾民。”
歲杪難得有些不淡定,把小提琴一放,往沙發一邊挪了點,叫他過去坐:“怎麽這麽突然?”
“您這麽晚還不睡,就為了問我這個?”傅玄西往沙發背上一靠,閉上眼,感覺到放松,“就不想讓她等了。”
歲杪讓傭人去拿吃的喝的過來,手肘撐在沙發靠背上,斜側着看他,見他一臉倦容,到底還是有些擔心。
“發生什麽事?”
“媽。”傅玄西睜開眼,裏面藏着很多晦暗不明的情緒,“您說,一個女生,得有多喜歡一個人,才能念念不忘七年?”
歲杪眉頭微蹙,認真思考好半晌,搖頭:“不知道。”
傅玄西一聽這話,忽地笑出聲:“也是,您多潇灑一個獨立女性,我怎麽會問您這個,問了也白問。”
歲杪也不介意他這麽說,畢竟是事實。
但她免不了好奇:“七年?”
“嗯,在我們在一起之前,她就已經記了我七年。”
歲杪抿了下唇,垂着眼認真算了算。
“那時候,她才十三四歲吧。”歲杪有些無法置信,“你對別人做了什麽,還那麽小,我真的”
她轉頭,看傅玄西的眼神有些複雜:“你比你爸還禽獸?”
傅玄西:“”
傭人端了熱牛奶過來,傅玄西走了一路也确實有些口渴,端着喝了一口。
緩了緩,他有些無奈地解釋:“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什麽,值得她記得我這麽久。”
“沒問嗎?”歲杪實在不太擅長感情,對于她而言,這種東西太細膩,有些麻煩。
“沒,她哭得不能停,我哪裏敢問。”
歲杪:“你做什麽把人惹哭了?”
“去她學校轉了轉,聊到早戀的話題,她提及我,好像我是無所不能的神,是萬千耀眼的繁星。”
傅玄西垂下眼,有些落寞和虧欠:“但是我,記不得她分毫。”
歲杪聽得只想拉琴。
“你還是先吃飯吧。”她指指傭人剛端過來的飯菜,“然後睡一覺,我們再聊。”
事實上傅玄西睡一覺醒來後他們也沒怎麽聊。
提到感情這個問題,歲杪就像文科生做理綜試卷,連考場都走錯。
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吩咐傅玄西把她給白芷準備的禮物裝上:“特意去買的,如果求婚成功的話,我再另外買。”
“”傅玄西有點頭疼,“您能說點吉利的話麽?這事兒沒有如果,只有一定。”
“行。”歲杪把行李箱壓好拉上拉鏈,看也沒看他,“一定能成。”
倆人乘坐了晚上的航班回國。
飛機飛上三萬英尺的高空時,歲杪還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直到飛機降落,她重新踏上這片故土,那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忽然冒上來。
歲杪直接停在原地。
傅玄西回頭看她,見她雙手抓着行李箱的拉杆,手指都有些泛白,忽然反應過來些什麽。
“別擔心,跟我回月迷津渡就好。”傅玄西單手攬住她肩膀,往自己懷裏帶了帶,安撫似的拍拍她肩頭。
歲杪擡頭看他,對上他的雙眼,內心漸漸安定下來。
傅玄西收回視線,帶着她往前走,留給他輪廓明顯的側臉。
歲杪一直在看他。
航站樓裏燈光明亮,将他側臉照得很好看,帶着成熟穩重的氣質。
不知什麽時候,她那個潇灑恣意的小少年就長成了這樣能夠獨當一面,能夠照顧別人的大人了。
歲杪跟在他身側往出站口走,很快就看見季容和季海迎上來接機。
“歡迎歲太太回國!”
“歲太太辛苦!”
倆人笑着打完招呼,把行李全部接了過去。
春姨早早就立在門口張望着,見到歲杪出現的瞬間,那雙總是不顯山露水的雙眼忽地濕潤。
“小姐!”
向來淡定總是微笑着的春姨激動地朝歲杪跑來,将她一把抱住。
歲杪瞬間也有點熱了眼眶,将她回抱住:“辛苦你了,阿春。”
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春姨從小就在歲家長大,倆人感情非同一般。
當初歲杪離婚出國,把傅玄西托付給了春姨照顧。
與其說春姨是傭人,倒不如說是這個家裏的一份子。
春姨率先結束這個擁抱,眼裏帶淚嘴角帶笑:“看我,這一路回來肯定冷了餓了,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菜,我們快進去吧。”
季容和季海将行李放好後正要走,被歲杪叫住:“今天大家一起吃頓飯吧。”
倆人看向傅玄西,見傅玄西點頭,便開心地留了下來。
飯後傅玄西叫歲杪上樓去睡覺,她卻根本睡不着,一邊和阿姨敘舊,一邊念叨着要參觀這好幾年沒見過的房子。
他也懶得管了,還有更重要的事。
“季容,小宇那邊怎麽樣?”
季容回話:“去接機之前我特意問了,說是還要點時間。”
傅玄西看了眼時間,已經又是半夜。
這幾天好像就沒怎麽見過白天。
“行了,你們也先去休息。”他拍拍季容的肩,“辛苦。”
這一夜傅玄西睡得并不沉,像是做了好幾場夢。
醒來時才淩晨六點,天還未亮,外面的燈光從窗簾縫隙裏鑽進來,落在地板上,被切割成不規則的圖形。
傅玄西發了下呆,長手一伸,撈過手機,忽然很想給白芷打個電話。
想了想,不太舍得這麽早把人吵醒,只好作罷。
點進微信,跟白芷的對話停留在幾天前。
這兩天一直時差對不上,又基本上都在飛機裏度過,實在沒辦法聯系。
好在她倒也體諒他,以為他是工作忙,不僅沒吵架生氣,還勸他注意休息,好好吃飯。
傅玄西看見她發的最後一條還是:【吃成一只豬。】
沒忍住彎了彎唇角。
遇上她之前,他也從沒想過會跟這麽小的女生在一起。
說起來這微信加回來還挺不容易。
明明是她給他拉黑了删除了,到最後還要叫他主動加她,給她發好友申請。
他倒也不在意,一邊發送好友請求一邊随口問:“為什麽一定要我加?”
“因為之前是我加的你,這樣有來有回才公平。”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像個認真計較的小孩兒。
“哦,所以要在我這裏讨公平?”
“嗯,因為只有你會給我公平。”
是,她知道,在他這裏,所有的天平都會向她傾斜。
傅玄西實在睡不着,被子一掀下了床。
自從跟白芷分開後,他其實很少再回到月迷津渡,時常留宿在不同的酒店和不同的住處。
他有很多房産,大的小的,遠的近的,都有專人養護。
當時第一次讓季海去接白芷,他本應該随意找個地方給她落腳,最後卻下意識說了讓接到月迷津渡來。
這個,他唯一當作家的地方。
後來想想,其實一開始有些事就已經注定。
她是他第一個帶到月迷津渡的女生,也是唯一一個。
傅玄西把當初分開時收的那個箱子找出來,裏面每一件白芷留下的東西都還完好如初。
就好像她從未離開過,只是将這些東西短暫地收了起來。
他從裏面拿出個圓圓的長筒,揭開蓋子以後倒出來,是他媽當初寫給他們的兩幅字。
傅玄西打開這兩幅字——
【萬事勝意,平安喜樂。】
當時曾以為她是不稀得要,所以才一副也沒帶走,全都留下。
如今再看見這兩幅字,才好像真的明白。
她不是不稀得要,而是,想把這樣美好的祝福全都留給他。
也忽然間想起,去年冬天在阿爾卑斯山上的纜車裏,她看着外面蒼茫的雪景,語氣很平靜地問他:“你聽過一首歌嗎?”
他問:“什麽?”
“《手放開》。”她看着他說完,忽然偏過頭去笑了,“你肯定沒有聽過啦,你不聽這種歌的。”
原本他想問,怎麽忽然想起這首歌?
但她迅速岔開了話題,他沒來得及。
傅玄西掏出手機,打開了音樂軟件,輸入了那三個字。
距離她提起這首歌過去一年,他第一次聽見了這首歌。
帶一點沙啞的男聲感情飽滿地唱:“我給你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
他不聽這些歌,總覺得感情拉扯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
但在此刻,卻忽然好像聽懂了。
怪不得,分開後的一年裏,她從未找過他,是怕打擾,是想給他完全的自由。
手機來電鈴聲忽然在安靜的空間響起來。
傅玄西拿過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小宇。
“哥,搞定了!”小宇的聲音興奮裏帶點沙啞,一看就是一夜通宵未睡,“全都搞定了,好多照片哎。”
傅玄西握着手機的手指收緊,聲音好像都帶着顫抖:“發給我。”
“好嘞!發你私人郵箱了啊,記得查收。”
小宇說完,挂斷電話。
室內重新歸于寂靜。
窗外天光将亮,暖黃的地燈蒙了層薄薄的霧氣,發出的光也朦胧似幻。
未關緊的窗戶鑽進來一絲清晨的涼風,吹得窗簾翻飛起一角,鑽進來一縷熹微晨光。
傅玄西把東西重新收進箱子。
只是這一次,他的內心是輕松而愉悅、充滿期待的。
月迷津渡,終究會再次等到它的女主人。
那個、他第一個帶回這裏的女生。
他一直都有好好保管他們的過去和回憶,留在這裏,等她回來。
因緣際會千萬般,愛人總錯過。
但是白芷。
我們錯過的青春,它好像被我找回來了。
往後的許多許多年,我們永遠永遠、不會再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