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要麽還是退圈吧

“溫老師,你怎麽來了?”

艾新說的話溫故一句也沒聽進去。他皺着眉低頭,一心一意地攥着懷裏人的手腕,以免他真的一拳揍上艾新的鼻子。

盛知新三杯紅酒喝下去,只感覺整個人腳下踩了棉花一樣飄,而頭又混沌得要命,像有人在裏面硬塞了幾塊磚頭,眼前景物飄忽不定地發暈。

他微微仰頭,帶着鼻音不悅地嘟囔道:“你誰啊?放開我。”

溫故抿着唇不說話,空着的那只手從他腰上橫過來,将人緊緊扣在自己懷裏。

艾新面上依舊一片慘白,比被人打了臉色還難看。

他甩開聞燦的手,輕聲道:“溫老師?”

溫故似乎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又低頭和盛知新說話:“你經紀人呢?”

“你別他媽攔着我!”盛知新根本沒聽清溫故說了什麽,在他懷裏張牙舞爪地扭來扭去,伸手指着艾新,“揍不死你個臭傻逼!”

溫故面上的表情一頓,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人我帶走了,”溫故對艾新說,“他經紀人回來了讓他去12樓632找人。”

艾新忽然抓住他的衣袖:“溫老師,你......沒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溫故垂下眼,聲音中多了幾分諷刺:“大明星,你又不做音樂了,我們還有話可聊嗎?”

說完,他再也沒看艾新一眼,抱着盛知新在衆人矚目下進了電梯。

盛知新不甘心,電梯門合攏前高聲放下最後一句狠話:“艾新我□□媽!祝你後半生陽/痿!再舉不能!”

這次璀璨星光的年會邀請,溫故本來是不想理的。

一是因為他本來就不喜歡湊這種熱鬧,二是這家公司的惡性營銷他看不太上。

但......

溫故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能撿屍撿同一個人兩次也是他沒想到的。

盛知新在樓下的時候掙紮未果,安分了一路,到了樓上又卯足了勁折騰人。

他睜着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看向屋裏的唯一一個活人,輕聲說:“我想要獎。”

溫故沒明白他在說什麽:“什麽獎?”

“什麽獎都行。”

盛知新小聲嘟囔着,畏寒似的把身子蜷縮起來,向溫故這邊靠了靠,伸手悄悄拽住他的衣角。

溫故不動聲色地看他越貼越近,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先前看錯人了,其實這死孩子好像确實是會炒cp營銷的。

“我就沒得過獎,可是我寫了那麽多歌啊。”

盛知新沉默了一會兒,又委屈地嘟囔起來。

溫故見盛知新不比上次,換了種撒酒瘋的方式,心情不錯地陪他聊了起來:“你寫的那些......也能叫歌?”

他還記得自己一次參加某品牌的活動,現場放了盛知新男團的歌,一通不知所雲的電音加鼓點給他聽得頭疼。

在記者采訪別人時溫老師正大光明地摸魚,拿出手機聽歌識曲,在某個音樂平臺上找到了這首歌到底是誰寫的。

誰料盛知新看上去是個意識不清不楚的醉鬼,挨罵之後居然還有反駁的本能:“我寫的不好嗎?”

溫故還沒說話,又聽他絮叨:“溫老師也說我寫的不好,可能我真的寫的不好吧。”

沒想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溫故雖然網上對線的時候是個狠人,但線下見了真人,這位小朋友還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靠在自己身邊,再刻薄的話也不舍得說出口。

他嘆了口氣,把盛知新爪子從自己身上撥下去:“溫故批評你,你什麽感覺?”

盛知新吸了吸鼻子,聲音裏帶了點哭腔:“委屈。”

“為什麽委屈?”溫故說,“被人說那是因為你自己寫的不好,如果以後好好寫......”

“沒有以後了。”

“為什麽?”

盛知新忽然低下頭,在溫故高定西裝的袖子上狠狠抹了把眼淚:“因為我......”

溫故正屏息凝神聽他說理由,等了半天卻沒等到,低頭一看,某位男團vocal正拽着他的袖子毫無形象地睡着了。

他看着自己袖子上被人用來擦眼淚後一塊明顯的濕痕,微微挑眉,撥通了一個人的微信電話:“您好,是林經紀嗎?您家藝人喝醉了拽着我不放,麻煩來12樓632領一下。”

盛知新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他的獎和資源全被聞燦搶了,自己正要沖上去教訓下這個總是願意搶別人東西的混蛋,可半路卻被人攔下了。

那個人的力氣雖然大,但動作很溫柔。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不知所雲的廢話,那人不僅一直聽着,還給他找了個東西蓋在身上,怕他凍着。

盛知新迷迷糊糊醒來,睜開眼便是搖晃的車頂。

他頭暈目眩得很,慢慢轉頭,就看見了林莫奈皮笑肉不笑的臉。

“呦,醒了啊?”

林莫奈伸手□□了一把他的頭發,頗帶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個死孩子,爸爸幾分鐘不看着你就惹事是不是?能耐了,在年會公然毆打同事啊?”

盛知新一口氣哽在喉嚨裏,小聲說:“是他先搶我東西的。”

不說這事還好,一說他又覺得委屈:“我被欺負了你還訓我,你到底和誰站一邊?”

林莫奈冷笑:“你還好意思說?知道這次誰把你撿着了嗎?”

“誰啊?”

“溫故!”林莫奈咬牙切齒,“不是我說你倆這有緣得都過分了啊,第一次就算了怎麽第二次還是他撿的你?他是璀璨的人嗎怎麽會突然出現啊?”

盛知新剛從旁邊摸了瓶礦泉水,聞言一口水嗆在嗓子裏。

林莫奈不痛不癢地拍了拍他的背,幸災樂禍道:“我看你擇個日子嫁他得了。這要是換個人,你的床/照早就滿天飛了。”

盛知新被他直白的話說得面上發紅,踟蹰片刻才繼續問道:“那溫老師他有沒有說什麽?”

“沒說什麽。”

林莫奈的表情有些詭異:“我到的時候他也就是長久而靜默地凝視着你,估計在想怎麽悄無聲息地把你做掉。”

盛知新把手裏那瓶水喝完,輕聲道:“林哥,你有溫老師微信嗎?我想和他說句謝謝。”

林莫奈挑眉,把溫故的名片推給他。

溫故的微信和他想象中的一樣簡約,頭像是自己黑白的藝術照片。照片裏的人微仰着頭望向窗外,長發垂下來,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些許棱角分明的側臉輪廓。

盛知新瞅着那張照片看了半天,發現自己不争氣地有些心動。

溫老師長得真好看。

可以說長發造型最考驗人的五官,稍有不合适就會顯得很油膩。但這個造型好像是為了溫故量身定做似的,換誰來都沒這種高級的感覺。

他正在這兒悄悄看美人,手機上面忽然彈出個對話框

【Wind已通過您的好友請求】

盛知新點進去,琢磨了一會兒,敲下一行字:“我是盛知新,謝謝您照顧我,給您添麻煩了,以後有空請您吃飯。”

他剛發過去,對面就回了個“嗯”。

盛知新等了半天下文,可溫故到底也只回了自己一個“嗯”字。

好冷漠。

盛知新按了鎖屏,長嘆一口氣,倒進了車座裏。

那邊林莫奈打完電話,對他招招手:“來,咱倆聊聊。”

盛知新蹭過去:“聊什麽?”

“酒醒了?”

林莫奈眯着眼打量了他一會兒,确認自家藝人目前精神狀态還算良好,敲着椅背說:“你考不考慮換個公司?”

盛知新有些迷茫地擡頭:“為什麽換公司?”

“現在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

林莫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和艾新分手了,剛剛又鬧得那麽不愉快,璀璨星光估計已經在讨論雪藏你的事了。你對公司而言就像個□□,他們不會允許艾新有負面新聞。”

盛知新眨眨眼。

他被“雪藏”兩個字扣下來,有點砸昏了頭:“啊,這樣。”

“雪藏你懂不懂?不是半冷藏啦,”林莫奈說,“沒有資源,沒有曝光,什麽都沒有,慢慢地就被人忘了。”

“我懂。”

盛知新垂下眼去看地毯,又眨了眨眼,忽然覺得眼眶有些酸澀,想哭又哭不出來。

林莫奈見他這個樣子,縱有千萬埋怨也不舍得說,又摸了把他的頭發:“沒事,哥帶你出去開公司,就捧你一個,你當我們公司的太子爺怎麽樣?”

盛知新微微側過臉,牽起嘴角勉強地笑了下:“林哥,對不起,我不該這麽沖動的。”

“怎麽就他媽叫沖動了?”

林莫奈擰起眉,聲音倏地拔高了一個八度:“你沒做錯,換我被人算計了我不把那對狗男男下面粘在一起扔黃河裏頭我都覺得對不起我自己!”

“你別安慰我,我......”

“你給哥一句準話,”林莫奈說,“這破地方的氣我也受夠了,只要你說行,咱倆明天就去解約走人。”

盛知新看着林莫奈,心中五味雜陳。

當年的林莫奈是個剛研究生畢業入職的新人,他也是才簽了公司的練習生。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爬到今天,眼看着就要混出頭了,卻被他一手毀掉。

還是自己對不起他。

林莫奈家裏條件不錯,算個富二代,可盛知新深知開娛樂公司的成本,怎麽可能讓林莫奈把家底全搭進來陪自己賭?

林莫奈還有自己的人生,而他不做藝人也不是活不下去。

車停在盛知新家小區外。他搖搖晃晃地從車門爬了出去,趴在車窗上輕聲道:“不了吧,林哥。開公司不容易,我不能讓你為了我把家底都賠進去。”

“你不覺得很可惜嗎盛知新?”林莫奈的語氣急促起來,“我就沒見過有人比你更努力更拼命更有才,但他們怎麽對你的?”

盛知新回頭,心裏空空的,但面上依舊笑着:“林哥,不值得的。”

“爛好人。”

林莫奈忍着不罵人,用手指點着他的鼻子:“你他媽繼續當你的爛好人去吧!”

盛知新站在路燈的昏黃中目送着那輛車遠去,深吸一口氣,緩緩邁開雙腿回家。

也不知是因為天冷還是如何,他總覺得兩條腿灌了鉛似的,沉得要命。

如果回到半天以前,他一定會給自己一巴掌,不能喝就別喝,簡直丢死個人了。

還不知道公司的人會怎麽笑話自己,但是也無所謂,反正他可能再也沒機會唱歌了。

一想到這兒,盛知新忽然鼻尖一酸。

他慢慢挪到樓道裏,靠在一面被熊孩子畫滿了塗鴉的牆邊,狠狠地抹了把眼睛。

被綠的是自己,被搶走功勞的也是自己。那二三十首歌花了他一年的時間,連署名都不曾有過。

可憑什麽受罰的卻是他呢?

盛知新鑽牛角尖似的想着,怎麽也想不明白。

他哆嗦着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想找個人問問這到底為什麽。大滴的淚落在屏幕上,讓他眼前一片模糊。

就要這麽結束了。

從此以後再沒有寫歌唱歌的機會。

等他回過神時,不知怎的點進了微博。

他鬼使神差地點開“溫迪大魔王”的對話框,顫着手敲下一句話:“謝謝陪伴,我要走了,我可能堅持不下去了。”

這句話發出去後,盛知新吸了吸鼻子,準備回出租屋收拾行李。

他剛要把手機塞回口袋,卻聽見一聲微博消息的提示音。

【溫迪大魔王】:[擁抱]你不會走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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