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成

原氏狠狠地掐了我一爪,才誇贊道:“真是個不錯的孩子。以後跟了七小姐可就享福了。真是一朝飛上枝頭上呀。”

要是我還記得此時此刻,我一定會好好在你面前顯擺的,臭原氏。我可沒說錯,原氏本來就臭,是很明顯的狐臭。真心沒搞懂,怎麽就當了廚房掌事。真是上面有人。

喬氏很不耐煩的轉向小姨,嘀咕着:“還不快點抱着孩子跟我走。”

小姨的淚水沒預兆般的溢流而下,抽泣聲在寒冬裏倍顯凄涼。

“真是不懂事的,還不快點!”喬氏發怒了。

小姨才拖沓着軀殼走向我。原氏捂着帕子偷笑,斜眼注視着好戲。

小姨的動作很慢,把我抱在懷裏不忍走一步,怕一步錯,錯一生。

喬氏看着不知好壞的小姨便用手肘铎了小姨,“還不快點,六奶奶等着呢。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以後她就是七小姐的人了。在府裏不比跟你這個小姨好。不愁吃不愁喝,你還不願意。真是不懂事的。”

原氏此刻站出來讪笑幫着小姨:“生死契呀,不得多給人家一些時間待會兒。出了這個門,可由不得自己了。”

“生死契”三個字被原氏說的極重,小姨也聽得極清,斷了線的淚珠子噼裏啪啦落了一地。可惜喬氏不給小姨留念的機會,直接拉着小姨的手臂就往外走。

原氏偷樂着在後面添油加醋:“以後得了勢,可莫要忘了我呀。看我們小廚房也飛出個人物了。呵呵呵。”

走遠了,小姨矯情的淚水還在流。

喬氏最看不慣哭哭啼啼的人,呵斥着:“不就生死契,簽了還能讓她過得好些。不簽,你們兩個怕要被趕出涼府,餓死在街頭。真是不知好歹的家夥。枉費了我給她找了個這麽好的上家,讓她吃喝不愁。我可是費盡口舌,才讓你脫離苦海。”

小姨愛女心切,第一次反了喬氏:“可是簽了生死契的都沒有好結果。她才出生。”那些道聽途說的轶事一直在小姨的腦袋裏盤旋。

受不了小姨的多愁善感,受不了小姨的忤逆。小姨被拉住的手臂狠狠地被喬氏甩出。

“你個良心被狗吃的。”喬氏看着四周沒人開始破罵:“老娘上下打點才讓六奶奶要了這個小雜種。你不要給我裝委屈。找死呀。有本事你自己養。看你過得了今天的子夜不。要不是我出手,你以為原大娘那個狠心的會放過你,放過這個來歷不明的。你的那些話唬唬其他人就算了。想要騙她,你嫌命長是不。哼!老娘不管了。”

喬氏指着小姨打罵之後就真的扔了小姨在雪地裏受凍。小姨也知道今日原氏可不是友善而來。若不是喬氏及時趕到用六奶奶做了擋箭牌,怕是小姨和我真的要被趕出涼府,饑寒交迫而死。

小姨咬着薄唇,思前想後,淚痕已經被凍冰了。

“喬大娘。”小姨跑到喬氏跟前,低着頭看着我黑亮亮的眼睛,委屈着:“我錯了。我這就跟您走。”

“這就對了。”喬氏變臉極快。“腿腳麻利點,六奶奶等着呢。”

“嗯。”小姨像下了什麽決心,重重的點了頭。

“就是她嗎?”六奶奶樂開了花,踏着小碎步走近小姨抱過我。

六奶奶玉蝴蝶是個戲子。一年前那身段、那嗓音在焱京可是家喻戶曉。風月場走累的人,停下來選了最佳的落腳處。現在是涼府最得寵的姨奶奶。所以七小姐涼詩琴的百日宴操辦的甚是熱鬧,給足了六奶奶面子。六奶奶這位風情婦人也成了涼老爺出去顯擺的談資。尤其是她的一雙桃花眼,朵朵生情。涼老爺每每看着都覺得自己的魂被勾了,心甘情願的為之抛擲千金,冷落其他莺莺燕燕。

六奶奶雖然年紀小,但是唱盡了世間冷暖,看透了人心狡詐,不得不為自己才出生的女兒籌謀。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世安好,無災無難。尤其是六奶奶才進涼府便受盡了各種明槍暗箭。涼府家大業大人多,人心卻極小,自涼詩琴出生那一刻,六奶奶雖每日聽着大家的好言相送,但是心底裏早就開始為她的寶貝女兒思慮,聽了喬氏的話,現在是極滿意地看着我:“真是個水靈的女孩子。配詩琴正好。”

詩琴,涼詩琴,正是涼府的七小姐。比我略大百日。

喬氏靠近小姨碰了下小姨的手臂,小姨才勉強地應了聲:“謝六奶奶誇贊。”

“好,很好。”說着六奶奶就将手裏的我遞給了奶媽子。

小姨心頭一顫,情不自禁伸手想要奪回卻被喬氏按住。小姨只能低頭蹙眉,暗自咬着嘴皮,忍着心頭沁血之痛。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世無憂,平平安安。可惜,小姨什麽也做不了,滾辣的淚珠子在眼眶裏繞。

六奶奶拍了拍衣袖坐回了椅子上審視着小姨。

饑餓難耐的我頓時爆發了“哇哇哇。”手腳并用,告知他人我要喝奶。

“聲音還真大。怕是餓了。以後她就和詩琴一個奶媽子。”六奶奶端起茶杯,儀态端莊。自從進了涼府,六奶奶便一改從前的風流模樣,一本正經的學着其他姨奶奶,做一個十足十的主子模樣。

奶媽子解開自己的衣衫就開始喂我。找到食源,我迫不接待的開始吸允,聲音也安靜了,動作也消停了。

小姨聽得心疼卻又看見我乖乖的在別人懷裏進食。想及自己,小姨糾結了心開始慢慢釋懷。沒有什麽比當下讓我過活更重要的了。

六奶奶看出了小姨的心思,安撫着:“你放心,我是不會虧待她的。詩琴有的,也少不了她的。紫鵑。”

六奶奶的心腹丫鬟紫鵑擡着木盤走向小姨。

“生死契我已經寫好了,你看看就簽了吧。”六奶奶将青花瓷茶杯放在桌上,看也不看小姨,說的及利落。

小姨聽得及難受,好似自己在油鍋裏翻滾。

等得不耐煩的六奶奶瞧着指尖的蔻丹,餘光瞥了喬氏一眼。喬氏身子一顫,立馬鼓動着拖拖拉拉不肯拿筆的小姨打着圓場:“我們下人哪識得幾個字呀。六奶奶說什麽就是什麽。她不識字更不會寫字,不如就按個手印。六奶奶您看?”喬氏恭敬有禮。

六奶奶秀眉一挑,颔首。

喬氏立刻掰出小姨纏在一塊兒的手指,拉住小姨的大拇指就往朱砂裏扣。小姨疼得心慌,才止住的淚水又開始往下淌。喬氏視而不見又拉着小姨的手指重重地壓在生死契上,方才舒了口大氣,大功告成才松了小姨的手。小姨則咿唔出了聲,看着指頭殘留的紅就好似心頭湧出的血,眼眶也紅得滴血。

白紙黑字再加一抹紅。我的一生就注定了,注定了和涼府的七小姐——涼詩琴,糾葛不清的一生。

不想看見哭哭啼啼的人,晦氣。六奶奶偏過頭,用繡帕捂着鼻翼,語氣也不再溫和了,立馬下了逐客令:“我的身子乏了。”

不等說明,喬氏就會意地拉着小姨向六奶奶卑躬屈膝道:“我們就不打擾六奶奶歇息。”

可惜小姨一雙哭紅的眼死盯着我不肯移動。喬氏使勁的拽住小姨往外拉。小姨還想說什麽卻被喬氏惡狠狠的眼神吓得不敢造次。

久逢甘露,我現在只想填飽肚子,好似剛才發生的一切與自己無關。

看着小姨即将離開,六奶奶突然出了聲:“有名了嗎?”

小姨掙脫喬氏的束縛沖到六奶奶的面前,低着她卑賤的頭,鄭重的說道:“更衣。她叫更衣。”

六奶奶得看出小姨眼裏的諸多不舍也就順了一個小姨的心願:“更衣。那她就叫更衣吧。”嘴角卻是明目張膽的挂着鄙夷。

我只是個下人,有個名字就不錯了,誰還在乎我姓什麽。從此,我以更衣這個名字生活了一輩子。沒有姓,我不知道生父是誰,只知道在廚房有個遠方親戚,我管她叫蓮姨。

蓮姨感激的向六奶奶做了個萬福,噙着淚水看着我還在吸允,千分不願萬分不舍的跟着喬氏離開。

看着人走出了洞門,遠了,紫鵑才關上了門,抱出搖籃裏的涼詩琴。

衆人齊刷刷将目光看向六奶奶,得到了首肯,紫鵑便拿出了一根針,搓破了涼詩琴的手指,她立馬從睡夢裏哭醒,掙紮着,紫鵑卻輕柔地捏住她的手不動,讓血珠子落在生死契上。

成功後,紫鵑立刻搖着受驚的涼詩琴安慰。奶媽子接過針抓出我的小手,狠狠地刺下。随即,我的哭聲到來。奶媽子死死地捏着我的指頭,血珠子一下子便掉在了生死契上。被捏痛的我,哭聲一浪接一浪,嘴裏重新喊住了東西,才消停了下來。

六奶奶擡眼,看着生死契上的兩地血珠子很是滿意,吩咐了句:“燒了。”

紫鵑将不哭的涼詩琴放回搖籃,拿起生死契走向燭臺,火苗子立刻引燃了生死契。紫鵑将生死契抛向空中。灼灼燃燒的生死契就如一朵花,絢麗綻開,落地成灰。

契約即成,致死不毀。

作者有話要說:

兩人的羁絆可是天地可證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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