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謊

無人打擾的院子裏小日子過得簡單惬意,涼詩琴每日按着課表去上課,我則乖乖的去回報。六奶奶聽到的除了老師對涼詩琴的表揚還是老師對涼詩琴的表揚,十分滿意涼詩琴即便搬出了這裏,卻依舊不忘母親的囑咐,不貪圖享樂,不忘功課,好好學習。

老爺在外面留宿已經成了常态,除了節日回來,一大家子聚聚,很少能在涼府看見老爺的身影。所以按耐不住的二奶奶邀請了各位姨奶奶前來小坐,商議是否同意老爺娶七房,把老爺的心重新拉回涼府。具體怎麽商量的,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可得知。只是聽子規說,那日的茶喝了很久,散了時,幾位主子的臉色都不好。晚飯過後,二奶奶親自到了大奶奶的佛堂。要知道,大奶奶還在管事時,二奶奶就多般不放在眼裏。現在大奶奶一心向佛,二奶奶管事,已經是一人獨大了。但是為着老爺久不歸家的大事,二奶奶還需向大奶奶做表面上的請示。沒過幾日,我便聽到小姨說,二奶奶在看日子,準備把老爺養在外面的七房迎到府裏來。廚房便又有一大堆事做了。因為這個七房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依仗着老爺的厚愛,非得宴請親朋,在涼府自己的小院鋪排幾桌。從長遠着想的二奶奶也就應了。要知道,娶妾,還是後面的妾,雖然恩寵高,但是在府裏的地位是很低的。宴席得得到前面幾房的同意。當初涼詩琴的母親,六奶奶就沒有在涼府宴請,只是在娘家請了幾桌,然後一頂轎子就把六奶奶從側門迎了進來。所以這個七奶奶還沒有進門就已經開始擺譜了,已經惹得前面的幾位姨奶奶很不爽了。

“更衣姐姐。”冬兒看見我進門便拉住我,“你聽說了嗎?”

我一天到晚都跟在涼詩琴身邊,真沒有聽到什麽,好奇的看向冬兒。

冬兒挽起我的手便向屋子裏走,邊走邊說:“二奶奶吩咐了,由于七奶奶明天進門,在她的院子有宴請,怕賓客莽撞了少爺小姐們,特申請老爺休學一天。”說完,冬兒激動地又跳在我的跟前,那藏不住的笑滿眼都是,“你說是不是件高興的事?”

涼詩琴每日都有着特定的學業,只要她不停,我們自然得跟着。這休學一日在涼詩琴這可謂是行不通。應該說是六奶奶管得嚴,才不會因為老師休學而讓涼詩琴閑着。估計多日不見的涼詩琴會被六奶奶親自請去檢查學業。這可是比上課還要恐怖的事。由于六奶奶對涼詩琴期待很高,自然對她的要求也很高。若是有一絲一毫的錯誤,涼詩琴都會被責罵,而這個連帶責任會被轉嫁在我和冬兒身上,名曰疏忽職守,帶壞主子。責罵是小,鞭策不少。

看着冬兒滿眼的期許,我腦子裏殘忍的想法實在說不出,但又不得不說,因為明兒個,正輪到冬兒跟着涼詩琴:“冬兒,你不要高興得太早。”

看見我眉宇間有些緊張,冬兒這時候敏如兔子:“姐姐,你莫要吓我。”

我語重心長的說着:“六奶奶已經好幾日沒有見七小姐了。”

冬兒就像受驚的小兔子,下意識的把自己抱緊:“姐姐,六奶奶不會明日要見七小姐吧?”

我既不點頭又不搖頭,只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冬兒。雖說涼詩琴日日刻苦學習,但是六奶奶可是個精益救精的主,總是會在雞蛋裏挑骨頭,時常弄得涼詩琴都疲于應付。所以涼詩琴才能在衆人面前現醜,而其她嫉妒她的姨奶奶們挑不出毛病。

記得有一次六奶奶考涼詩琴的琴技,正好抽到涼詩琴拿手的曲子。行雲流水般的彈完,涼詩琴以為六奶奶會滿意,沒想到六奶奶卻毫不留情的指出涼詩琴音色不錯,卻氣質不佳,身子扭動的過多,不夠沉穩。随後讓涼詩琴一遍一遍的重彈,直到音色和身姿一樣妙不可言才點頭喊停。那時我正站在涼詩琴的旁邊,看見她大汗淋漓,鬓角已經被打濕了。而六奶奶還沒有完,一把戒尺就毫無征兆的打在我的背上,我一驚,站直了身體,看着六奶奶連聲都不

吱,咬着牙,忍着疼。六奶奶則開始責罵我站不直,才影響了涼詩琴有樣學樣。涼詩琴準備替我開脫,我立馬跪下承認錯誤,并且向涼詩琴投去一個不要的眼神。不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夜間,冬兒給我上藥,吓得她以後見着六奶奶都把身子挺得老直。所以,一想到六奶奶可能會趁休學日檢查涼詩琴的課業,冬兒立馬蔫了。剛才還興奮不已,這會兒已經欲哭無淚。

“那我該怎麽辦?”冬兒把我的手捏得有些疼,真把我當成了救命稻草。

私下調值,六奶奶不知,關系不大,但是明兒個若是六奶奶見涼詩琴,卻不是當值的我跟了去,只怕還沒考涼詩琴,便開始用家法教訓我們這些不顧規矩的下人。冬兒自然是脫不了罪的。所以我不能在此刻去頂了冬兒的值,只能安慰她:“你莫慌。明個兒老爺娶七奶奶,指不定會邀請六奶奶。六奶奶便沒有時間檢查七小姐的功課了。”

“有可能嗎?”冬兒的委屈得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我點點頭:“即便考七小姐,以七小姐現在的實力,六奶奶應該會很滿意。”

“真的嗎?真的嗎?”冬兒激動地拉着我的手,“七小姐這麽厲害,應該不會出錯。”

“喲,這倆忠心耿耿的仆人,”碰巧聽到未句的瑞雪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用眼睛藐視着我倆,“真是好不害臊。就你倆的主子行,才高八鬥,豔壓群芳。”說完,便氣憤填膺的走了。

冬兒在瑞雪的背後吐着舌頭,嘀咕着:“要你管。我們七小姐本就頂呱呱。”

我被逗笑了,拍了拍她的肩頭:“沒事,你不要過于擔心,明兒個見機行事吧。”

“嗯。”冬兒又來了精神,“那我去服侍七小姐去了。”說完,便飛一般的跑了出去。

天氣開始轉冷了,秋風比不得涼爽的夏風,我打了冷顫,趕緊回到自己的櫃子前,添了件內衣,出門找小姨去了。

“七小姐待你可好?”趁着其他人都不在,小姨才開始邊将薪柴遞近土竈裏邊問我。

每次必問,在一旁拉風箱的我已經答厭煩了:“好,很好。你都不知道其她丫鬟可羨慕我了。”但是我可不能說明涼詩琴待我的好已經到了可以同桌而食,同塌而眠的地步。不然不用等六奶奶親自出手,我可親可敬的小姨就會随便操起廚房裏的棍棒向我揮來。奴仆的本分已經深深地刻在小姨的骨髓裏,所以她也容不得我逾越本分,不懂規矩。

“那就好,那就好。”小姨遞柴的手停了下,然後轉而看向我,眼裏含了些水光,用她那粗糙的手撫摸着我的頭發,“是小姨對不起你。”

我看氣氛不對,立馬打斷小姨:“小姨,你可別這樣。我難得來一次,你哭哭啼啼的,我下次就不來了。”

小姨扯起泛黑的圍裙擦了擦還沒有掉下來的珠子:“知道啦,知道啦。只是,”小姨看着我,嘆了口氣,“若不是。。。就好了。”放下圍裙,小姨又摸起我的頭發,語氣裏幾分惋惜,幾分心疼,“我們更衣長得這麽水靈,若是在外邊,肯定很多人搶着要與你定親。”

“定親”,我驚訝地看向小姨。小姨則無奈的搖搖頭,繼續把柴往火裏遞,火焰吞噬薪柴的聲音噼裏啪啦的。我沒有回過神來。小姨的這個離奇話題已經戈然而止。看小姨不再說,我也不再問,只是一頭的霧水。

沉默了許久,小姨的話又讓我驚愕了不少:“以後莫要收其他人的東西?”

我看着小姨的側臉,火光照在上面,勾勒出的線條平和柔軟,不像涼詩琴那樣線條分明:“小姨,你究竟想說什麽?”我的腦子裏一個結跟着一個結。

小姨再次将手裏的柴放下,想了想才開了口:“李樂不是送了你東西?”

我一驚再驚,慌得拉風箱的速度加快。

小姨重新拿起柴:“你是七小姐的人,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更何況婚配。莫要耽誤了別人。”說完,小姨才将柴一下子扔進了火裏。

我氣得把風箱一甩,站了起來:“你莫要聽別人胡說,我本就想還了他。”

小姨則擡頭看向我,一個致命的向我抛來:“那東西拿來,我替你還了別人。要是被六奶奶知道了,你這條小命可不保。”

看着小姨向我伸來的手,我想起了珍藏在涼詩琴珠寶箱最底層的那支步搖。她梳妝時總會瞧上一眼,然後心滿意足的一笑。偷嗎?涼詩琴一定會知道,到時候我又該怎麽解釋。我幹脆一個低頭,撒了謊:“丢了。我正準備還他的時候,他走的太快,我追不上,天色又黑,不知道丢哪兒了。”

小姨看着局促的我,最後嘆了句:“丢了也好。這件事,不準跟任何人說。”小姨平靜的繼續往火裏丢柴。

我則心緒低迷,看着一顆顆火星子飛起來又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是圓一個謊,需要再說一百個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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