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

73.

黎願錯把遇星淼當作荒野山林中指路的羅盤，躲在他懷裏哭夠了，清醒過後難免尴尬。

黎願從沒有像今天這般，在人前情緒外露，畏畏縮縮地收回摟着人家脖頸的手臂。

遇星淼翻身将他壓在身下，“怎麽不繼續摟着了？利用完就扔？我就這麽不值得？”

黎願帶着濃重的鼻音，臉上還挂着淚，為自己的失态難為情地同他道歉：“對不起。”

遇星淼默了一會，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開懷。他很久沒有如此發自內心的笑過了，覺得黎願可愛又有意思，同他道歉？真是被賣了還給人數錢。

暗室中，黎願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他隐約透亮的雙眸，正望着自己。

遇星淼洩了臂上力道，整個人壓在他身上，唬他，“光道歉有用嗎？”

裝出一副惡狠狠的語氣，好似黎願真犯了什麽錯。

遇星淼全身重量疊加在黎願身上，鼻尖萦繞着他身上清淡的體香，想咬。

飽暖思淫欲，他真咬了。不疼，很輕地咬他鎖骨，拿臼齒磨他的煙疤。

這疤也不知怎麽，就成了黎願輕易不得碰的敏感。

黎願氣喘不勻，軟了腰身，忍了會兒，憋氣憋得難受，一字一頓艱難道：“你很、很重。”

他軟，遇星淼硬，硬得像烙鐵。

遇星淼悶笑着起身，去開床頭的燈。暖黃燈光不怎麽刺眼，但黎願哭腫的雙眼短時間內有些不适應，偏過頭緩了緩。

待他眼睛适應了光線，發現遇星淼正盯着他赤裸的上身。

他生得白，身上赤紅的字，既顯得突兀卻又莫名的和諧，更能輕易激起旁人的淩虐欲。

黎願拉被子的動作擋了毫不避諱的視線，他問遇星淼，他的衣服在哪裏。

遇星淼視線上移，看了他一眼，舔了舔犬齒，半晌才開口道：“你不先洗個澡嗎？”

黎願想回去了，遇星淼的眼神讓他莫名的感到害怕，“不了，我、我可以回去再……”

遇星淼打斷他：“快八點了，別回去了，洗完澡帶你去吃飯，晚上住這裏。”

黎願驚訝這一覺居然睡了這麽久。

“你先洗澡。”他把黎願推進浴室，“我給你找條浴巾。”

黎願躊躇地站在浴室門口不進去，遇星淼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很好說話？不要忤逆我，願願。”

他說這話時明明是笑着的，卻讓黎願不寒而栗。

74.

浴室裏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遇星淼蹲在衣櫃前翻找新浴巾。

門外的客廳玄關處，傳來開門的動靜，遇星淼突然眼神變得淩厲，蹲在那裏好半天沒動。直到他媽媽喊他，他才起身出去。

今晚這場訓話訓了十分鐘，遇星淼回房後，眉宇之間是壓不住的戾氣，陰沉可怖。

上周的月考成績出來了，無意外，他還是穩坐年級第一的位置。

可他爸媽對他的第一從來都不是贊許，也沒有表揚，而是一如既往的批評。

為什麽英語扣了兩分，為什麽數學扣了一分，這兩樣是能拿滿分的，為什麽沒拿滿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在他們眼中，他次次第一是應該的，滿分也是輕而易舉才對，可他卻沒做到。

在他們給予的高壓下，遇星淼不可以有讀書以外的興趣，不可以浪費時間出去玩。

他們說“玩”是虛度光陰。

壓力找不到宣洩的出口，擁擠着全部堵在裏邊兒。無形的期待是鎮壓孫猴子的五指山，逃不出，掙不得。

浴室的水聲還在繼續，遇星淼盯着那扇門，輕眯了一下眼，邁開步子朝那扇門靠近。

浴室內霧氣蒸騰，朦胧一片看不真切。黎願這個澡洗得有些久，泡沫打了一次又一次，搓到身上皮膚發紅，還是搓不掉上頭的油性字體。

遇星淼放輕腳步，但還是招了黎願回頭，對上他輕佻地打量，黎願如臨深淵，匆忙扭回了頭，磕巴道：“你要用浴室是不是？我、我馬上好了，我沖掉泡沫就、就出去，很快、很快的。”

他站在噴頭下面，頭頂花灑還開着，溫熱的水燙着他的皮膚。他背對他，盯着瓷磚上凝成的顆顆水珠，集到一定程度就會不堪重負地掉下去。

黎願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動靜，他是只掉入陷阱的幼鹿，孤立無助；身後的獵人勝券在握，不急不徐地收網。

遇星淼貼近他，水打濕了兩人。

獵人抓到了獵物，他将他轉過來，眼前的水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英挺的俏臉和銳利的黑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濕熱的唇舌滑進口腔，灼人的熱氣打在臉上，遇星淼吻技稱不上高超，但至少算得上溫柔。

只是這溫柔是僞裝，他表現出來的善總是轉瞬即逝，又或者說那“善”只是逗貓逗狗的情趣罷了。

駭人的獠牙藏不住，再次露出來，他滿懷惡意地羞辱黎願：“你第一次幾歲？賣的還是和喜歡的人？他們弄得你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