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檢查的結果很令人滿意。

謝一能硬,還能射,雖然原理連謝衣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是果然自己的偃術還是有保證的。

此外,自己的尺寸也是很有保證的。

對了,自己的性福也是很有保證的——

——等等,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第二天,謝衣捧着一盒軟磨硬泡從華月那裏要來的脂膏,美滋滋地站在了謝一面前。

“阿一,你知道的,偃甲嗎,只有更好,沒有最好。”

剛從某個偃術機關裏找到一卷沒看過的圖譜,還沒來得及好好享用自己的勝利果實的謝一,保持着展開羊皮卷的姿勢,默默扭頭看向在自己背後杵得跟個棍子似的謝衣。

謝衣對他笑得見牙不見眼,端得是一臉不懷好意。

謝一眯了眯眼睛,不怒反笑,笑容特溫柔特親切地開口。

“身為偃師,我以為凡事需躬親,調試一事,從今日起我自會自己動手,就不用你勞心費力了。”

然後,謝衣就跟他樂颠颠拿來的脂膏一起,被謝一客客氣氣地掃地出門……

謝衣捧着他的脂膏眼巴巴站在門外的時候,位于矩木最上層的寂靜之間中,安然地依靠着矩木樹幹沉睡的女子緩緩睜開了眼睛。

烏黑的長發披垂下來,滄溟低頭看向這數十年的歲月中在她身體上攀附生長的藤蔓,已經生出了細嫩的綠芽,她的眼中升起些許笑意,在沉睡時候顯得過于柔弱沉靜的五官便英氣勃發起來。

微微揚眉,她擡眼看了看被矩木枝葉遮蔽的天空,又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正在應對氣勢洶洶毫不客氣地上門質問的開陽祭司和天同祭司的沈夜動作微頓,似有所覺般向着寂靜之間的方向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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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中清晰地聽見那個他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聽聞的聲音,沈夜面上淡淡的客氣的笑容消失不見,極黑的眼眸中無悲無喜,深如潭水。

她喚了一聲。

“阿夜。”

……

“阿一,是我錯了。”

是夜,謝衣可憐兮兮地縮在床腳,目光灼灼釘在謝一的身上。

謝一在桌邊坐定,捧着一卷竹簡,俨然已經進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看偃甲圖的境界。

謝衣的眉毛都擰了起來,出于某種別扭的自尊心,他好容易才忍住沒沖到謝一面前,跟小時候在師尊跟上一般撒嬌耍賴讨饒。

嘆了一口氣,謝衣一手把自己的臉都遮了起來,悠悠地開口。

“我不該那麽做,我只道偃甲調試是常态,卻不曾思及你與尋常偃甲的區別。明明是我曾經說過你對我來說是不同的,我把你看做和自己一般無異的人,卻又罔顧你的意願,只拿對待尋常偃甲的态度來對你,任意修改你的身體。”

“……不必介懷。”

謝一目不斜視,語氣也清清淡淡的,就像是拂去衣上的一片落葉般輕描淡寫,渾不在意。

“你明日尚有諸多事務,早些睡吧。”

“我睡不着。我能陪伴你的時間本就不多,若是連這點時間都沒法與你好好相處,我怎能安心去睡?”

謝衣搖了搖頭,面上褪去了之前那些裝模作樣的可憐,倒是顯出幾分平日裏破軍祭司的氣勢來。

修長的手指在膝蓋上一下一下地敲着,謝衣用左手托着下巴,眨也不眨地盯看着謝一的側臉,目光專注而又溫柔。

“我知道今日是我不好,玩得過了。雖不知為何會變成那樣尴尬暧昧的情景,但作為男子,以你我的年紀,又恰是氣血旺盛之時,那樣……一時擦槍走火也并非不能理解。”

“是嗎?”

謝一總算舍得把目光從竹簡移向謝衣,有些茫然地微微皺了眉。

眉頭皺的越緊了些,謝一點點頭,像是從還沒來得及再多解釋哪怕一個字的謝衣那裏得到了什麽不容置疑的答案,滿臉的若有所得。

“……原來如此。”

“那你在別扭什麽,明明你也有舒服到啊?莫非——”

謝衣拖長了音調,唇角向上彎起一個戲谑的弧度,意味深長地開口。

“阿一你其實是在害羞,如此模樣,便是惱羞成怒?”

“……”

謝一想起了那種無法控制自己只能任由感官被他人一手掌握,被強制着推向頂峰的可怕感覺,耳尖一紅,被制造成不笑也動人的溫和面容如今像是蒙了一層薄霜,從來懵懂溫和包容的眼神無師自通地帶上了刀劍一般的鋒銳,狠狠剜了謝衣一眼。

“……閉嘴。”

謝衣委委屈屈地縮進被子裏。

柔和的亮光下,那人坐在桌邊的側影鮮明無比,謝衣定定地看着,心中一片平靜,好像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什麽東西輕輕撥弄着,唇角止不住向上彎起。倦意洶湧襲來,謝衣打了個哈欠,戀戀不舍地又看了謝一幾眼,閉上眼。

他的呼吸很快就輕緩規律起來。

謝一撤去了驅動偃甲燈的法陣,屋子裏一下子暗下來。他看了一眼手中尚未研究完的書簡,将它合上放到一邊,靜靜坐在桌邊。在一片黑暗中,不久前那樣讓他丢盔卸甲難以自己的失控滋味便又鮮明起來,那一抹惱怒的紅從耳尖直擦到臉頰,謝一緊抿着嘴唇,閉上眼,慢慢平複自己異樣的心緒。

已近六月,比之以前,夜間的溫度幾乎是驟然下降。這具身體對外界的感知力又實在太好,盡管謝一知曉溫度小幅地變化并不能對自己造成實質上的傷害,但夜露微涼仍讓他手腳犯冷,連帶着好像連思緒都有些遲鈍起來。。

謝衣睡在床的內側,讓出了老大的一片空當。謝一看了看他,半天才反應過來,笨拙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腳,驅散些許寒氣,猶豫了下,在謝衣留下的空當裏和衣卧下。

偃甲是不需要睡覺的。

可我現在已經是一個人,和謝衣一樣的,會冷會困會餓會痛的、活生生的人。

謝一這麽想着,閉上了眼睛。

“……傻瓜。”

似笑非笑的聲音呢喃一般從身側傳來,清晰無比地落在謝一耳邊。

謝衣的胳膊籠着帶着他溫度的被子蓋過來,将謝一整個人包裹進溫暖的被窩。謝一沒有睜眼,他也沒有,只是側過身在被子裏,把謝衣摟進了自己懷中。

……盡管,以兩人目前的身高差來說,更像是謝衣依偎在謝一的懷裏……

……

謝衣履行了自己的諾言,邀請了瞳來“參觀”自己的“完美作品”。

同樣在偃術上有着高深造詣的瞳,推着輪椅繞着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看向自己的偃甲人繞了一圈,心中感慨了下長江後浪推前浪,那種微妙的違和感也是越發明顯。他停在偃甲人的面前,擡起頭細細看向偃甲人垂下的眼睫,手指在輪椅上輕輕敲擊,半晌,才收回視線,轉向謝衣。

他素來心思深沉,縱然心裏百轉千回,面上也是絲毫不顯,這次也只随口誇贊了句謝衣的偃術又有了長進,這個偃甲人的制造技藝已經達到了難以超越的地步。

不過……說來,以前怎麽沒發現謝衣這孩子這麽自戀呢……

這一次終于注意到了偃甲人那和謝衣過分相似的面容,瞳難得地露出那樣直白的古怪眼神,上下打量了下謝衣,他搖了搖頭,操縱着自己的偃甲輪椅走遠了。

謝衣目送瞳遠去,始終站在原地但笑不語,一副又溫和又乖巧的模樣。

等到瞳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謝衣才轉過身,凝視着乖乖地遵循自己的命令,閉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不動不笑也不說話的謝一。

他能夠聽到瞳輪椅遠去的聲音,卻只因為謝衣還沒有開口結束,便依然一動不動地閉眼坐着,連睫毛都不曾顫動一下,倒是跟前段時日那個還不曾有謝一醒來的偃甲殼子有些像了。

明明從外表看,完全沒有什麽區別。可為什麽,就是能夠那麽輕易地分辨出,又是那樣肯定地清楚地知曉兩者的不同呢?

在謝一面前蹲下身,謝衣用左手托着下巴,自下而上地打量着這只屬于自己一人的奇跡,只覺得他便是坐在這裏不動不笑,也自是比周圍的一切事物都要鮮明靈動,好看得多。

心裏有着什麽說不出的情緒在漸漸發酵,輕軟得像是拂過矩木樹梢的風,溫暖得像是透過矩木茂密枝葉投射在流月城中的日光。

謝衣伸出手,在謝一面前晃了晃,動作間帶起的風使得謝一的眼睫不可抑制地顫動了下,輕輕地幅度極小地,像是停在花上的蝴蝶不經意間扇動了下翅膀。謝衣又晃了晃,謝一的唇角便浮起些笑容,很配合地眨了眨眼睛,沒有了之前的極力克制。

像是在玩一個兩個人參加卻只有一個人知道的自得其樂又樂在其中的小游戲,謝衣一直沒有出聲,就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謝一已經知道瞳的離開現在是自己在逗他玩,而謝一也就一直那麽乖巧聽話地閉着眼坐在椅子上,僞裝成一個不會動不會說不會笑只聽從偃師命令行動的偃甲,就像不知道謝衣已經知道自己知道他在逗自己一般。

歪着腦袋,謝衣也悄無聲息地笑了起來,懸在謝一面前不曾碰觸到他的手又往前伸了一點,掌心蹭到謝一一下下顫動的睫毛,癢癢的,一直蔓延到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 甜蜜的日常啊笑呵呵,有什麽動靜大家都靜悄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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