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封箱
短短三天的游玩，不僅沒讓歐揚解饞，反而讓他越來越喜歡T市了。歐揚沒什麽語言天分，卻吵着要學T市方言，他一邊在公交上偷聽普通市民對話，一邊自己琢磨着那些語音語調，可惜他學了幾句卻根本不在調子上，混搭了他那一口糯糯的南方普通話完全失了味道，諸辰毅非常不厚道的笑出聲來。
之前諸辰毅也來過T市好幾次，都是和朋友過來吃海鮮，這裏的海鮮又新鮮又便宜，每次都讓他們吃到痛快。他第一次好好游玩這座城市，身邊有佳人相伴，看什麽景色都覺得甜到心裏去。作為沿海城市的T市，城裏就有河流過，整個城市氣候宜人。這裏民風逗比，随便兩位大爺在路上閑聊都能說出一段逗趣的段子，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
“我高中的時候特別希望自己是T市人，因為我那時候聽說，T市每個高中都有相聲社，我就特別想轉學，可是非T市戶口轉過來也不能高考，所以只能不了了之。”談起兒時的夢想（？），歐揚滿肚子怨氣。
他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投錯了胎，說不定他上輩子就是一個T市人，只不過在輪回道上迷迷糊糊走錯了路口，迷路才到了S市。
諸辰毅道：“可惜T市沒有合适的視頻公司，若能在這個城市定居肯定特別惬意。”這裏氣候舒适，配套設施完善，距離B市很近消費水平卻沒有那麽高，而且還有暖氣……方方面面來看，真是一個宜居城市。
歐揚附和道：“是啊，我也恨不得能在這裏定居，這樣我就不用擔心搶不到‘封箱票’和‘開箱票’了。”
見諸辰毅一臉茫然，歐揚給他解釋了一下封箱和開箱的意思，因為以前戲班會在過年前封上道具箱、過年後重新打開道具箱，所以會用‘封箱演出’代指年前最後一場戲，而年後第一場戲就叫‘開箱演出’。現在相聲界也用同樣的名詞指代相聲專場，每個有名的相聲班子的封箱票和開箱票都又貴又搶手。
“同樣的，在文學界也有類似的稱呼，”歐揚繼續說到：“一個作者在年前寫完的最後一篇文就叫‘封箱文’，作者寫完‘封箱文’後，會收起鍵盤藏到箱子裏，或者有一些土豪作者，直接砸碎鍵盤，來年再買一個新的。”
“不對吧……我怎麽沒聽過這種說法？”諸辰毅平時也會看看書，從沒見過有作家管自己年末的作品叫封箱文。
“恩，你說對了，我是逗你玩的。”
“……”
歐揚笑嘻嘻的說：“親，我就喜歡看你對我露出這種又氣又笑的表情了。”
※※※
在T市度過了悠閑的三天後，兩人回到了位于B市的家中，因為歐揚節後就要打道回府，他現在就要開始整理行李。最近兩個月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衣服也挂進了同一個衣櫥，現在親手一件件疊起，總有一種萦繞不去的感情破裂勞燕分飛的悲劇感。
果不其然，歐揚給自己加戲了。
“你這個負心漢！！那個小妖精到底哪裏比我好？你抛棄我這個糟糠妻去找他，他才是個高中生，他知道什麽叫做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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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辰毅：“……”
“呵呵，多行不義必自斃，我不多說什麽了，像你這樣的賭鬼流氓，我當初是瞎了眼才看上你！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我要走，我要和你離婚！”
諸辰毅：“……”
“孩子我不要，以後他有幾個後媽我都不管了，你記住，是我抛棄了你，我找到你比更富、更帥、活兒更好的男人了！”
這次諸辰毅聽不下去了，直接扔了手裏正在團的襪子，快步走到歐揚面前一把就把他按到了牆壁上，不常關注網絡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做出了有名的“壁咚”姿勢。
歐揚還在那裏自得其樂的演戲：“你放開我，你不要挽留我，放我走！”
諸辰毅低下頭慢慢靠近，在距離歐揚的雙唇只有一線距離的地方，輕啓嘴唇：“嗯？放你走？去哪裏？讓你去找那個比我更富……”
他往前一挺胯，讓雙腿間蓬勃的小家夥與歐揚的麥克風say hi。一蹭即離，若近若遠。
“更帥……”
他又是一挺胯。
“活兒還更好的男人？”
這一次，兩人胯間的炙熱隔着薄薄的布料緊緊貼在一起，歐揚擡頭盯着諸辰毅的雙眼，覺得自己嗓子裏幹渴的冒出了火。
嗯……果然，男人對于那方面能力的質疑，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啊。
歐揚舔舔嘴唇，故意把動作做的又慢又勾引……秋季将到，總要提前吃頓大肉，貼個秋膘吧……
※※※
“小諸，明天和我出差。”十一黃金周回來的第一天，諸辰毅就被BOSS叫到了辦公室。
諸辰毅一愣，完全沒想到在自己即将提離職的關鍵時刻，卻被BOSS要求出差。他是技術崗位，一般都悶頭做事，很少出差拜訪客戶，畢竟他們公司在B市、S市、G市都有分部，已經足夠服務90%的客戶人群。
“去哪裏？”他問道。
BOSS擡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很明顯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猶豫，過了半晌才道：“去哪裏我先不告訴你，明天到了你就知道了。”
“啊……？”連目的地都不知道，這算什麽出差？諸辰毅頓時覺得頭大：“您不告訴我目的地，我怎麽定票？”
“我會讓行政直接幫咱倆訂票的，你明天上午十點直接到高鐵站，咱們到了地方我再跟你詳說。”
“那我需要帶什麽東西嗎。”
“什麽都不需要，行李也不用帶，咱們當天去，當天回。”
諸辰毅越發覺得BOSS的所作所為讓他難以捉摸了，說好聽了叫高深莫測，說難聽了叫莫名其妙……誰見過出差既不告訴目的地、也不告訴目的的行程啊？
諸辰毅本不想出差，但是BOSS強硬要求他跟着一塊去，說是有重要事情要說，諸辰毅萬般無奈之下只能答應了。
長假回來第一天，其實有很多事要忙，諸辰毅召集組員開了個簡短的例會，總結了一下節前還有哪些事情沒做完，節後的交付作品的時間點也再次重申了一下，畢竟“讨人厭公司”是他們合作已久的客戶，這次的單子這麽大，他勢必要站好最後一班崗。會開完，他清清嗓子，說出了自己第二天就要跟BOSS出差的事情。
“明天我不在，你們一個個都自覺點。節前落下的工作趕快趁這兩天趕上來，眼看着交付時間就要到了，拍真人視頻的剪到哪一步了？做動畫的還差多少？還有……”
他話音未落，坐在會議室最邊緣的李雷就哀嚎了出來。八月份的時候他正式畢業拿到了畢業證，所以他現在不再是實習生，而是一名正式員工了。“頭兒，節後正是容易犯懶的時候，你不在公司盯着我，我做不下去啊！”
他年紀小，性子又跳脫，偶爾說出口的半真半假的抱怨都十分逗趣，諸辰毅都被他逗笑了：“你還當你是學生啊，非得我留作業你才能認真完成？”
沒想到李雷真的點了點頭：“要不頭兒，你還是給我留作業吧。”
諸辰毅無可奈何，只能真的像是留作業一樣，給他留下了一二三四項工作，沒想到其他同事聽了，也紛紛要求一視同仁，也給他們“留作業”。
“小王，第一件事，你這兩天把xxx整理出來；第二件事，你把上次做完的xxx修改一下結尾，客戶不滿意。”
“小李，首先，你先把上次那個DEMO做完，有一些鏡頭還需要調整，我也跟你指出過了。其次，你去聯系配音那邊，讓他們給你找一個合适的女聲配廣告詞。”
“老吳……還有阿力……”
轉了一圈，諸辰毅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抱着本子眼睛閃亮亮的盯着他的歐揚身上。
“歐揚，”他開口：“第一，節前沒做完的音頻抓緊做完，15s、30s和60s的版本都鋪設完，回來我會檢查。”
“沒問題。”
“第二，小李那邊女聲旁白的事情你也幫忙盯一下，你對聲音比較敏感，我相信你會選出一個合适的女聲。”
“OK。”
“第三，不要想我。”
“好……”歐揚的話剛一出口就瞬間收聲，他哪裏想到性格正直的諸辰毅會在衆目睽睽之下突然出言調戲？害得他突然接口，根本改都改不過來。
會議室裏所有同事都在哄堂大笑，又是拍手、又是跺腳。沒有人意識到諸辰毅的那句“不要想我”是發自真心，以為他就是開個善意的玩笑。在大家嬉笑的背景聲音下，分別坐在會議桌兩頭的兩位主角眼神相觸。
一個人的眼裏盛滿了幸福。
一個人的眼裏裝滿了溫柔。
※※※
下了城際高鐵，諸辰毅看着幾天前剛到過的熟悉的火車站，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什麽表情。
幾天前他剛來T市玩了一趟……這……怎麽又回來了？
“老總，咱們的目的地是T市？”他實在找不到話題，只能這麽明知故問。
BOSS點頭，卻沒多解釋一句，只是打了輛車讓他同他坐在一起。出租車在T市的街道裏穿行，開了二十分鐘左右，最終停在了一棟寫字樓之前。
諸辰毅下車後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是一片高檔寫字樓聚集地，有點像是B市的CBD一樣，出入的都是打扮的衣冠整齊的白領們。BOSS背着手，一臉沉默的領着諸辰毅進了寫字樓，登上了開往高層的電梯。
電梯到了28層停下了。電梯門打開，這一層有幾間小公司、小工作室，一層被分割成五個部分，其中朝向最好、面積将近300平米的那部分還是空着的。
BOSS領着諸辰毅到了那300平米的空曠房間裏，四處巡視了一圈，諸辰毅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跟在他身後也是左看看、右看看。
就在他以為這種別扭的沉默會繼續下去的時候，BOSS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但在空曠的房間裏被層層回音，聽在諸辰毅耳邊反而有種震耳欲聾的感覺。
“你在公司幾年了？”BOSS問。
“五年了。”諸辰毅回答。
“你剛進公司的時候，就在我的手下對吧？”
“恩，那時候您主管技術這邊，是技術部的總經理。”
BOSS點點頭：“按理說咱們這麽長時間了，私下關系也不錯，我本不想拿後面這些話來壓你。”
諸辰毅心裏一跳，隐隐約約意識到BOSS這次千裏迢迢找他過來是為了什麽事情。
“最近我聽了一些消息……聽說，你想去S市發展是嗎？”
果然。
攤牌後，諸辰毅反而沒有剛剛那麽慌張。工作圈子從來沒有秘密，他接觸了哪些HR，這些HR就會通過自己的渠道把消息散出去，被自家HR聽到後上報給領導也是可以預見的事情了，只不過BOSS對諸辰毅一直很好，諸辰毅一直想主動告訴他，沒想到最後還是讓BOSS從其他渠道知道了這個消息。
兩個人相處五年，亦師亦友，諸辰毅可以想象，自己的離開會讓BOSS非常難過。
“其實，我正打算這幾天跟您說這件事。”諸辰毅準備解釋，卻被BOSS打斷了話。
“你先別說，你先聽我說。”BOSS轉過身，指着腳下空曠的房間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叫你來這裏嗎？其實我今天來是帶着任務來的。”
“任務？”
“恩。在上個月，總公司和加拿大的XXX視頻公司開始談一項合作，XXX視頻公司會和咱們總公司共同注資成立一個工作室，專門負責外包XXX視頻公司來不及接的單子。而地點，就是T市。”
這次，諸辰毅是真的被吓到了。不管是和外國公司的合作、還是工作注資成立工作室，這麽大的事情他居然一點都沒聽到風聲。
“你也不用太驚訝，這個合作文件是上周才簽約的——咱們有黃金周，人家還是正常工作嘛——所以你沒聽到消息也是很正常的。當時我聽說會在T市成立的時候也很震驚，不過後來一想也覺得很正常。首先這裏人工成本相對B市便宜，其次這次是港口城市，對這種中外合作注資的工作室會有一定的優待。總公司動作非常快的派人過來踩了點，租金也在洽談中了，一切準備就緒——就差人了。”
諸辰毅隐隐約約猜到了BOSS的意思，他盡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讓太大的波動出現在自己的臉上。
“你也在我手下幹了五年了，你有多踏實、業務水平有多高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T市一個剛成立的工作室和廣闊的S市相比沒有任何可比性，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為什麽一定要離開B市去S市，但是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考慮一下T市的工作室。”BOSS露出了有些苦的笑容：“這個工作室剛剛起步，招人也需要一定時間，在工作剛起步的一年左右肯定會有很大困難，所以事情都需要你勞心勞力。你可以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BOSS伸出四根手指：“工資，給你翻這麽多。——諸VP，你意下如何？”
諸辰毅握緊拳頭，讓指甲深深紮入肉中，好讓自己不要因為“VP”這個稱呼而露出任何歡喜的表情。
他強迫自己皺起眉頭，擺出一張深思熟慮的臉：“只有我一個人來T市嗎？我能帶人過來嗎？”
“可以，”BOSS說：“這個問題我有跟總公司說過，你可以帶五個技術過來，但不能從同一個事業部抽走，畢竟你要是直接叫走了半個視頻組，那別的事業部也不能混了。”
“好吧。”諸辰毅點點頭：“我回去好好考慮幾天，盡量這個星期給你答複。”
BOSS拍拍他的肩膀：“行，我等你給我回話。你要是堅持想走我這邊也能放人，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留下。”
BOSS煙瘾很大，跟諸辰毅談完後，就拿着香煙走到這層的吸煙室抽煙去了。
諸辰毅原地轉了幾圈，幾次想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卻興奮的連連把手機摔到了地上。
他自暴自棄的直接蹲在地上撥通了電話，電話裏傳來的嘟嘟聲是他這輩子最漫長的等待。
幾聲後，電話接通了。
“喂~主人，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啦？”
“歐揚，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諸辰毅不知道自己現在笑的到底有多傻：“你今年肯定能買到封箱票了。”
【完】
完結感言：
這篇文從5月26日開文，直到12月31日封箱……半年多才寫了十萬字出頭，這速度也是醉了……
感謝追文的小夥伴們的不離不棄！
我很喜歡苤茢的性格，希望看完這篇文的小夥伴們也能喜歡活潑開朗的苤茢，與性格沉穩包容的諸辰毅~~
PS：這篇文預計會出個人志，個人志會有兩個新增番外，封面畫手還在尋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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