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進宮

回王府的路上，紀雲瑤幾次欲言又止，上官若淳則在上了馬車後就冷了臉龐，換回之前的漠然，坐到她的對面，抱臂休養。

“有話就說。”仍然閉着眼，聲音卻輕飄飄地說了出來。

“沒什麽。”猶豫了一陣，紀雲瑤有些沮喪。

“紀雲瑤，你已經是大人了，難道不知道說謊是不對的嗎？”嘴角微微扯起，眼睛微張。

“我什麽時候說謊了？”紀雲瑤可不高興被人誣陷。

“從你見了丞相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樣子，上了馬車開始就滿腹心事，難道本王說錯了？”

“你不是一直閉着眼嗎？敢問王爺那只眼看到雲瑤這個模樣？”紀雲瑤氣定神閑。

“我不用張開眼都能知道，你表現得實在太明顯了。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嗎？”

“王爺的教誨雲瑤一刻不敢忘，只是雲瑤資質愚鈍，難免有所疏漏。”紀雲瑤面上一派恭敬，心裏卻暗自吐槽，這個王爺的話全是廢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有什麽區別。

“紀雲瑤，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上官若淳突然睜開了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你看什麽？”紀雲瑤剛剛才在心中扳回一城，不料對上上官若淳的眼，一陣煩亂。

“看你要說什麽啊？剛才不是有人指責本王閉着眼說瞎話嗎？”上官若淳坐到了紀雲瑤身邊，還做出一副想要一親香澤的動作。

“王爺！”和上官若淳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哪怕是字裏行間的對抗，都不會讓紀雲瑤害怕。唯獨這過分親密，讓她難以忍受，尤其是，一旦上官若淳靠近她，就會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洞房那一夜。

“王爺？”紀雲瑤的這一聲叫得有些失控，車夫和跟在車旁的護衛都驚動了。

“本王無事，無須擔心。”看了紀雲瑤一眼，上官若淳聲線如常。

“做不到承擔後果，就不要輕舉妄動。”上官若淳收起玩笑的臉色，像是剛給紀雲瑤上了一課，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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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裏的帕子被捏緊，紀雲瑤的心裏很不舒服，她不喜歡上官若淳的這個态度。極度讨厭她的王爺架勢，還有那渾身散發着的王室貴氣，就像是似乎時刻都在提醒她：身份有別。

車廂裏恢複了平靜，比剛才還要靜寂，紀雲瑤将臉別了過去，也不想跟上官若淳過多糾纏。回了王府，就能一個人靜靜了吧。想到這裏，紀雲瑤起伏不定了一天的心，終于有了可以期盼的終點。

“本王去別處休息，你早點歇着吧。”回了秋水閣，上官若淳并沒有跟着進房的打算。

“王爺要去何處？”雖然紀雲瑤不想和上官若淳共處一室，可畢竟她們是夫妻，哪有新婚中就分居的？

“這幾日本王睡得不舒服，自然要到別處去尋找溫柔。莫非王妃願意與本王交換？”上官若淳想起在紀府裏坐到的紀雲瑤從前的床褥，心中有些忿然。

這王府裏的床榻也還勉強舒适，要是換到貴妃榻上，鐵定哭慘了。紀雲瑤才不會那麽傻，明明當初是上官若淳自己去睡的，現在怎麽變成像是自己趕她去睡的？

“既然王爺不喜留在臣妾處，那麽臣妾不耽誤王爺享受了。”說罷，紀雲瑤竟然還做了個十分符合規範的宮廷禮儀。

“真是貼心的好王妃！”上官若淳看到這個恭送禮，拂袖就走。

“王妃，王爺這是？”碧雲和水月在府裏等了一天，好不容易把王妃盼回來了，沒想到剛準備好沐浴用的東西，想要過來請王妃，就看到王爺臉色很不好地離開。

“沒事，王爺要去找樂子了。”望着上官若淳消失不見的身影，紀雲瑤嘴角一抹笑意，轉身回了房。

相安無事地過了半月，一切的一切都在重複中度過，紀雲瑤每天睜開眼，從最初的陌生到現在的習慣，只用了不過半月時間。還以為要很久才能适應自己生活在王府，沒想到，現在自己已經不會再在恢複意識的第一刻感到難受了。

望着替自己梳頭的碧雲，紀雲瑤有些失神，此情此景，仿佛還在紀府裏，仿佛還是許多年前。可銅鏡裏倒映出的影像，又清清楚楚地提醒她，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頭上的發髻代表着她的新身份。原來，即使人還是原來的人，也還是有很多東西不一樣了。

“王妃，王爺在前廳等您。”管事前來傳令，今日是皇上召見的日子。

微微颔首，示意知曉了，見管事并沒有要離去的意思，只是恭敬地站在小院外候着。紀雲瑤也不計較，依然慢悠悠地讓碧雲伺候自己，過了些時候，才搖曳生輝地出了房門。

“你也準備得太久了吧！”上官若淳并不是個沒耐心的人，只是紀雲瑤實在超出了她的預計。

“今日是随王爺進宮的日子，臣妾怎敢大意？”言下之意，還不是為了你，要不是怕給你丢臉，我何必費心打扮。

聽她這麽一說，旁人都覺得有理，上官若淳也沒話反駁。嘟哝了幾聲，不甘心地上前牽了她，準備出門。

“王爺，請留步。”聲音從身後傳來，紀雲瑤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何人。這曼妙的音色，這些日子可沒少聽。

“盼璃，何事？”松開了牽着紀雲瑤的手，上官若淳轉過身去，看到顧盼璃平靜地向自己走來。

紀雲瑤自覺地退開了幾步，留下足夠的空間讓兩人說話，雖然她并不想知道她們說了什麽。只是她身為王妃，在衆人面前，也不會去做那些掉價的舉動。依然維持着優雅大度，像是個知書達理的名門閨秀，在一旁靜靜等候着夫君。雙眼若有似無地望着自己的夫君，不帶窺探，卻要深情。

紀雲瑤發誓她真的不是想要觀察上官若淳和顧盼璃之間的互動，更不想從中推斷出什麽。只可惜偏偏自己的眼神就是那樣的好，眼前的兩人湊得頗近，顧盼璃慵懶的樣子讓人難以抗拒，而偏偏上官若淳還做出一副難舍難分的表情。這樣的姿勢在旁人看來，是大大的不合規矩，只是在這王府裏，衆人反倒是習慣的樣子，眼裏沒有一絲不自然。

也不知道顧盼璃在王爺耳邊輕聲傾訴了些什麽，總之王爺的臉上一直保持着那份淡淡的笑意，這樣的表情，也只有在盼璃姑娘面前才會有。管事在一旁悄悄擡頭，眼裏的深意更重了些。

“愛妃，讓你久等了，咱們走吧。”上官若淳保持着一臉淡笑走向紀雲瑤，極為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像剛才那般朝門外走去。

紀雲瑤微微用力，想要掙脫這比剛才更為親密的接觸，在還沒有見過顧盼璃前，她與王爺之間，不過是袖袍間的牽扯。可是現在，她的手被緊緊握住，讓她一陣難受。

“啊。”低呼了一聲，紀雲瑤被手掌傳來的疼痛刺激。

握住的那手并沒有因為紀雲瑤的低呼而減輕了力道，反倒是愈加用力，狠狠地捏緊，好像是有多少的生仇大恨，要生生将對方的手給捏碎。

“王爺！”紀雲瑤掙脫不了，又不能在大庭廣衆下甩開王爺的手，可實在是疼得緊了，眼眶都隐隐發紅，不得不出聲提醒。

“對不起。”被紀雲瑤的聲音叫醒，上官若淳從自己的世界裏回過神，猛地将手松開。

剛才自己的力道，她也心裏有數，不用細看，也能知道此刻紀雲瑤的手掌慘象。只是，她沒有別的法子去抒發內心裏的壓抑，偏偏是在這樣的場合下，偏偏是在此刻，讓她聽到更多，知道更多。心裏的怨，夾雜着怒，交彙在一處，就再也控制不住，唯有緊緊握住身邊之人的手，以此找到宣洩的出口。沒有辦法之下，紀雲瑤再一次成了王爺的犧牲品。

下人見到王爺和王妃間的小摩擦，心下了然，想必是王妃剛才見到盼璃姑娘與王爺親近，心裏吃味，現在借機吃醋呢。連那眼眶都紅了，剛才那一聲嬌弱哽咽的王爺，更是叫得足夠脆弱，讓聞者都難忍心動。

入宮後，上官若淳則像是無事人一般，嬉笑如常，對于上官雲謙的關懷也照單全收，還體貼地擋住了上官玖對于淳王妃的好奇。席間，未婚的皇子皆未出席，只有太子和太子妃，還有上官玖來了。小小的家宴，上官雲謙的眼神一直在淳王夫婦身上逡巡。

紀雲瑤鎮定自若，和上官若淳配合得天衣無縫，就像是情真意切的佳偶，又像是舉案齊眉的伴侶，總有種淡淡的相稱。

“好，看來朕賜的姻緣是極好的。”酒過三巡，上官雲謙放下酒杯，輕輕擊掌，笑逐顏開。

“若淳謝皇上。”上官若淳與紀雲瑤共同起身，躬身謝恩。

這還是，成親之後她倆第一次這般感激聖上的賜婚。只是，低下去的眉眼，又有多少人能看到其中的不甘？

太子上官若鴻話語不多，只在父皇舉杯時随聲迎合了幾句，便又淺酌起來。太子妃林亦訫則話語更少，她這半年來身體并不好，時常抱恙，甚少離開東宮，也只在這樣的場合下，才會随太子同來。只是，她的眼底流轉着淡淡的溫柔，不時飄向對面的淳王夫婦。

衆人各懷心事，反倒讓這場家宴變得異常安靜，唯有上官玖，好似并無煩惱，與誰都能搭上話。只是，她似乎對紀雲瑤頗感興趣，尤其是如此高冷的女子，真是太難見了！

只是淳王爺真讨厭，每次當她想要靠近王妃多聊幾句時，就會被她借故把話頭接了過去，往常怎麽不見她這般熱情？哼，上官玖可不是個草包公主，眼珠子一轉，心裏有了主意，她今晚還非得要跟王妃混熟不可，不然今後可沒機會出宮去淳王那兒玩了。

低頭呵呵笑了兩聲，上官若淳立刻有了不詳的預感，提高戒備地望着她，還不等上官若淳開口，上官玖就搶先一步，靠到了紀雲瑤身上，讓始終保持着挺直坐姿的人一瞬發愣。

“淳王妃，剛才與你喝了杯酒，怎麽我就頭暈了呢？”上官玖泛起迷糊，嘴裏嘟哝着，身子可一點也不想起來。

上官若淳鄙視地看了眼，一副我已看穿你的表情，示意上官玖別再胡鬧。紀雲瑤并沒有與這位鬼馬公主接觸過，一時間也不知真假，只好朝上官若淳使個眼色，讓她出馬。

“玖兒，你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還是早點回去休息，不然明早鐵定頭疼。”上官若淳一副說教的表情，讓上官若鴻也不禁笑開，看來這個淘氣妹妹，大家都很了解啊。

“淳王爺！”上官玖不好繼續賴在紀雲瑤身上，悻悻起身，瞪着上官若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