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安撫

上官若淳盯着紀雲瑤，并不說話，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嚴肅，兩個人便這樣隔着一張桌子，毫不退讓地對望着。

像是一場無聲的角逐，彼此的眼裏都帶着試探，紀雲瑤毫不閃躲，并不因為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王爺而有所顧忌。反觀上官若淳，眼裏除了揣測之意，還帶着一些猶豫：關于此事的真相，是否真的到了該讓紀雲瑤知曉的時刻？

在顧盼璃房中得知消息時，上官若淳也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可常年的隐忍已經讓她習慣了面上無波，無論心中有多翻湧。而正是這份刻意的淡定，更讓紀雲瑤誤會她的冷血無情。

難道臣子家的性命都是不值一錢的？難道年邁的兩位老人的生死對于她上官若淳來說，是那麽不值一提？可是那不是旁人啊！那是從小就與紀雲瑤相依為命的依靠，也是促使她應下這門婚事的根本原因。

如今她擔着淳王妃的身份，卻眼睜睜看着淳王爺袖手旁觀，多麽諷刺！

“王爺不是答應了臣妾，回到秋水閣便會解釋一切的嗎？如今，又要騙我不成？”見上官若淳仍是不願開口，紀雲瑤便搬出剛才在顧盼璃那兒的話。

“你能不能別張口閉口便是騙字？本王何曾失信于人過？”上官若淳對于紀雲瑤的指桑罵槐不能接受，雖然她不是個君子，但也絕不是個滿嘴謊言的小人。

“那就請王爺踐諾。”紀雲瑤拂袖坐了下來，冷冷看了上官若淳一眼，做出耐心聆聽的樣子。

“此事的确是計劃好的，只是執行的時候出了些差錯。我已派人前去查探了，相信不用多久便有消息。”上官若淳将原本的計劃大致說了遍，但對于涉及的其他勢力只是簡單提了幾句。

紀雲瑤也不在意其他人，這些所謂政治上的争鬥，對于她來說，根本就沒有吸引力。她只在乎她的親人，她要的，也不過是一個祖父母平安的答案。可是，連上官若淳都說不清的敵手，究竟是誰？

“照你說的，這次出手的是完全不知底細的人？”紀雲瑤也曾第一時間懷疑過上官雲謙，但上官若淳否定了，用的是對顧盼璃說的相同理由。

“那，何時能找到祖父？”紀雲瑤的聲音放得很低，雖然心中仍是忿然，畢竟上官若淳的人已經在費心找尋了，自己也不好一直惡言相向。

“且等三日吧。”上官若淳仍然沒什麽大的變化，只是這一回，她心裏也有些憂慮，不明勢力突然插手，讓原本就已危急的局面更添了一份混亂。

紀雲瑤咬了咬下唇，也不再追問。一來是今日裏無休止地問，也得不到有效回答，再來，她知道了太多關于上官若淳，關于紀府的秘密，需要時間來消化。而這些，都是她從沒想過的，從前也許設想過王府裏的複雜，卻從不知道紀府竟也隐藏着這般天大的秘密。

度日如年般地熬過三日，這三日，紀雲瑤對上官若淳緊貼相随，除了沐浴如廁，其他時間一概如影随形，叫上官若淳哭笑不得。等到好不容易在下人們了然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窺視的氛圍中回到秋水閣，上官若淳終于忍不住了。

“我說，大小姐，我的好王妃，你能不能給我一點點空間和自由？你這從早跟到晚，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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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給我确切消息之時，我自然不會再煩你。”紀雲瑤也不想如此，可想起當初前來求救時，被王爺強留在王府，一連好幾日也不見她人影，那種慘狀，她可不想再經歷了。

上官若淳苦笑着，坐在木椅上，看着她，怒也不是，樂也不是。只好長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她是哪裏做錯了，招惹來這麽個女人，從見到她開始，就沒有一天好日子能過。

三日期限已到，紀雲瑤起了個大早，非但如此，她還很積極地将上官若淳也叫了起來，也不管王爺的臉色有多難看。并且用一種在外人看來可以稱得上嬌羞含蓄，但在知情人眼裏只能叫做忐忑不安的眼神盯着她看，仿佛下一刻，她說出答案時便會生出兩種可能：或生或死。

“王妃，一大早你就盯着本王看，莫不是喜歡上了本王的這張臉？”上官若淳略帶自得地摸了摸臉頰。

紀雲瑤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她剛摸過的地方，很是冷淡：“相較于王爺的容顏，雲瑤更在意你嘴裏說的話。”

反了反了，現在跟本王說話竟然這麽沒有規矩！這個紀雲瑤真是太可恨了，一點規矩都沒有了嗎？難道本王在她眼裏已經毫無地位了嗎？不要搞得一副本王欠了紀丞相，欠了紀府天大的債一樣。上官若淳內心忿恨不已，紀封淮效忠于她，本就是天經地義，在經歷了帝位更替後，仍能忠心耿耿，這讓她很是感激，但卻不會從根本上改變她帝王人家俾睨天下的天性。

“三日之期已到，還望王爺能将實情告知。”紀雲瑤也不打算與上官若淳過分糾纏，這幾日時刻跟着她，從秋水閣到西苑，再到盼璃小築，她也累得很，還要罔顧府裏衆人的目光，她真是有口難辯。

“本王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不是？你好歹也要讓本王出去見見人，不然你要的答案，一定是憑空捏造的。”說罷，上官若淳還抓了一把眼前的空氣，示意如果不讓她出府，那麽答案就從這團氣體中來。

上官若淳的一舉一動都在上官雲謙的掌握之中，她說要出府，又是要探消息，想要避人耳目那幾乎是不可能。所謂探，不如不躲，直搗虎穴，入宮去，名正言順地打聽。

“我今兒就入宮，回來便告訴你消息。你耐心地在府裏等我，可好？”上官若淳穿戴整齊，看着一直站在距離自己幾步之遙的紀雲瑤，上前輕聲安慰了她。

“恩，我等你。”紀雲瑤下意識地接了句話，點點頭，像是給自己安慰，也像是給自己打氣，默默在心間禱告，期望得到的是好消息。

只這一聲并無特殊意義的話，讓上官若淳的心忽然暖了一瞬。

有個人，溫柔地說，我等你。

上官若淳瞬間的失神讓她像被抓包一般的尴尬，紀雲瑤顧着自己的情緒，也沒仔細瞧，等到發覺上官若淳有些異常時，那人已經轉身離去。匆忙間，似乎看到王爺臉上一閃而過的紅暈，紀雲瑤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搖搖腦袋，嘆自己太過緊張，看什麽都出幻覺了。

皇宮中，上官雲謙的臉色很是凝重，退朝後特意将洛鎮科與洛子山留了下來。見上官若淳前來，父子倆臉色有些暗，但礙于在皇帝面前，也不敢表露太多，只恭敬地不發一言，等在下面。

“若淳啊，你來得正好，朕有事要找你商量。”上官雲謙招手讓她上前來。

“皇上，臣亦有事相求。”上官若淳不繞彎子，看見洛家父子在場，又看上官雲謙一副請君入甕的神情，她若再故作糊塗，怕是要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噢？”皇帝眯了眯眼，背過手去，似在等着上官若淳繼續說下去。

上官若淳的目光似是無意地掃了一眼洛家父子，還沒開口就聽到上官雲謙說：“洛将軍是朕倚重之人，無妨。”

洛鎮科受寵若驚，連忙要下跪謝皇上器重，被皇帝擡手免了。見皇帝既然開口，上官若淳自然也不好再有說辭，便當洛家父子為空氣，徑自說着自己的話。

“皇上，臣聽聞紀。。。紀老爺和夫人在回鄉途中遇到歹徒，生死未蔔。王妃心中極為牽挂，臣擔心她憂慮成疾，鬥膽向皇上問句情況。”聽淳王爺提起紀雲瑤，洛子山的嘴角扯起一抹苦澀。

“王妃重孝，這是好事。只是。。。”上官雲謙将尾音拖得很長，就快要拖死在場的其餘三人。

“只是據探子回報，偷襲的是江湖中人，現場也并沒有留下活口，線索全無。紀封淮怕是劫數難逃。”出事的當天，上官若淳便收到了風聲，作為天子的上官雲謙，又怎麽可能落于人後？

“不過，今日朕得了最近的情、報，情況似乎并不如原先想的那樣。”峰回路轉，上官雲謙的話讓衆人似乎又看到了些希望。

“探子在附近詳細盤查後，說當日裏先後有三路人馬搶奪紀封淮，最後勝利的那隊，看裝扮，似乎不像是本國百姓。”

“沒想到，紀封淮竟然如此搶手，才一離京，便引來衆人哄搶。看來這些年，是朕耽誤他了。”上官若淳假裝并不在意上官雲謙的話中話，洛鎮科則一直保持着忠臣武夫的憨直，洛子山像是有些繃不住，有些輕顫的手在官袍袖中苦苦隐藏。

上官若淳斜眼看了下對面的洛子山，心中鄙夷，這樣的男人竟然還敢觊觎紀雲瑤，就那嗆口小辣椒，她都沒法子，這個男人就可以？開什麽玩笑？還好這婚是賜給了她，不然還真是糟蹋了。

咳咳，上官若淳意識到自己又有些想得太遠，更何況還是在上官雲謙的眼皮底下，真是不應該。剛剛收斂住自己的心思，上官雲謙又發來攻勢。

“若淳，既然你娶了紀家的人，那麽這件事你便辛苦一趟，替朕去查一查，究竟是何人，膽敢對朝廷的前丞相下此毒手？”

“臣遵旨。”

“朕猜想，敵國奸細混進來的可能性很大，你沒上過前線，對于敵軍的情況還不了解，就讓子山随你一同前去。他在前線作戰多時，對于敵軍了解夠多，有他助你，定能事半功倍。”皇帝大手一揮，給上官若淳找了個幫手。

上官若淳早就猜到皇帝不會那麽好心，讓她親自去找紀封淮，只是沒想到竟給她配了個洛子山！雖然在她和紀雲瑤成親之後，洛子山便和平南郡主完婚，婚後據說相處得不錯，可誰不知道洛子山的那點心思呢？誰不知道他還眼巴巴仰慕着淳王妃呢？

哼，就算別人不知道，她上官若淳也一定知道！

上官雲謙肯定也知道，不然怎麽誰不派，偏偏派一個疑似情敵給她做幫手，究竟是幫忙還是幫倒忙呢？上官若淳只好硬着頭皮領旨，這感覺真是比當初應了婚事還要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