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聽到上官若淳帶回來的消息,紀雲瑤不知該喜還是悲，不過內心裏仍然希望能随王爺一同前去尋找祖父下落。心中湧動的那份迫切暫時遮去了橫亘在兩人之間的隔閡，紀雲瑤主動開口：“王爺，不知能否讓我同去？”

“不成。”上官若淳想都沒想，一口拒絕。

“為何？”紀雲瑤有些惱怒,仍舊壓着脾氣，柔聲詢問。

“皇上着我前去，不僅是找尋你祖父，還有別的任務,怎能帶你同去？何況,這乃是朝中之事，你又以什麽名義前去呢？”

“我知道，可王爺也該體諒雲瑤的焦慮之情。自幼，我便與祖父、祖母相依為命,在我心中，他們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若是失去他們，我也失去了生存的意義。”紀雲瑤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希望王爺能格外照顧，帶她一起。

“啪！”上官若淳端在手裏的茶盞被狠狠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茶水灑了一地。

紀雲瑤吃驚地迅速擡頭，眼裏閃過一抹疑惑。

“紀雲瑤，你嫁給了我，是這淳王府的女主人，現在卻在說着除了紀家的人，你再無生存的依靠。這不是在擺明着打我上官若淳的臉嗎？你心裏怎麽想的，我不會去管，可你要記住，你現在代表的，不僅是紀家，更是我淳王府！上回我跟你說的那些事，你就該明白，這世界上許多事、許多人，都注定了無法為自己活。”

喝退了正要進來的碧雲，上官若淳将紀雲瑤拉到身前，與她的距離極近，口中的氣息都能盡數噴撒到對方臉上，可她的表情一點都不溫柔，也沒有暖意。這種反差讓紀雲瑤不禁皺起了眉。

“王爺，我不是你的禁脔。但，我會盡力做好淳王妃。”許久的沉默之後，紀雲瑤平靜地說。

“但願如此。”上官若淳的臉有一絲生硬的扭曲。

從秋水閣出去，上官若淳去了顧盼璃那兒，主要是交代一些王府的事，畢竟紀雲瑤入府不久，許多細節上的事還是顧盼璃清楚些。也好在大事上幫襯着紀雲瑤，免得她這個王爺一出門，王府就亂了樣。

“王爺，你要獨自前去？”顧盼璃原本以為上官若淳會讓她暗中相随，怎料竟是讓她留在王府，還兼顧着照顧紀雲瑤。

“恩，他的想法我現在有些猜不透，怎麽能帶着你們去冒險？”上官若淳的聲音中帶着無限惆悵，說這話時，她的臉上帶着微不可查的擔心，讓顧盼璃十分訝然。

“王爺，你？”貌似不太敢相信，顧盼璃的語調都變得不穩。

“嗯？盼璃你是怎麽了，跟我說話，不用這麽小心翼翼。”上官若淳失笑，雖然王府裏的絕大多數人都怕她，對她說話也是小心謹慎，可顧盼璃可不是這個樣子的，這麽多年來，她們之間，早已沒了那些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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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有些覺得驚奇罷了。王爺最近似乎變了許多。”顧盼璃有些失落，眼神只淡淡掃了一眼對面的人。

看她抿着的唇，眼裏的不解更甚，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上官若淳覺得十分少見，思考了一陣也沒有想明白，到底是何事會讓顧盼璃是這個表情。淡淡笑着，像是個哄騙孩子的壞人，循循善誘地引導着盼璃說出實話。

“盼璃有話不妨直說，你我之間，本就該坦誠相依。”多麽平易近人的王爺，上官若淳都驚奇自己能說出這樣的話。

原本該被打趣回去的話，卻把顧盼璃弄得眼眶酸澀，明知道是王爺的軟言巧語，可她還是忍不住地感動了。想起當初她倆的初遇，還有這些年裏的艱難苦澀，心頭又是一陣洶湧。

“盼璃，你說我變了，我看，倒像是你變了。越發的多愁善感了，小時候鬼靈精怪的，長大了反倒是動不動就想落淚，我看今後哪個男人敢娶你喲。”輕輕刮了刮顧盼璃的小瑤鼻，上官若淳眼裏的笑意更甚。

顧盼璃是她的戰友，是她的同盟，也像是她的妹妹。她自幼遭遇宮變，在那場混亂而慘烈的浩劫中，父皇母後，還有身體孱弱的太子皇兄都葬身皇城，而為數不多的異母手足也大多遭遇了毒手，命途多舛，唯有自己，因着各種特殊緣故，活了下來。這些年裏，也只有顧盼璃能讓她偶爾感到一絲親人般的溫暖了，故而她不願意在這風雨未明的時刻讓顧盼璃去冒險。

“自從王妃入府，你就開始變了，只是你自己未曾發覺罷了。”顧盼璃吸吸鼻子，假意撒嬌，倚在上官若淳的身上，軟軟的聲音讓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心癢癢的。

“變成什麽了？”上官若淳的臉色微微一變，身體一頓，雖不明顯，但靠在她身上的顧盼璃仍是第一時間感覺到了。擡眼看她，一副被我說中了的樣子，笑的很是狡猾。

“自從紀雲瑤出現，你的所有決定，都不若從前那般冷靜，只不過，也不像以前那般冷酷。”顧盼璃的話，一字一句敲打在上官若淳心頭，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一刀刀精準地劃破她的心房。

有些煩亂，這些日子裏，上官若淳不是沒有發覺自己的微妙心思，只是她從不願意往那方面去思考，更不願意承認她開始替紀雲瑤考慮。一直以來，她都是為自己的宏圖大志，為自己隐忍多年的抱負而籌謀着，無論是紀家還是洛家，或許其他那些在各處，默默替她鋪路的人，她都感激卻不憐憫，仿佛這就是他們的使命，是他們的職責，而她也有自己的責任。

然而直到紀雲瑤出現，上官若淳在理所當然地緊要關頭選擇犧牲紀雲瑤時，她會越來越猶豫，她會開始擔心紀雲瑤會不會難過，她會想要避免再次出現類似的局面。而這些思慮拖慢了她的步伐，會讓她走得越來越慢，可她卻放縱自己沉迷其中，在和她日複一日的鬥氣中，越陷越深。

“王爺，有些人，有些情，還是不要輕易開始的好，這樣對你并沒有好處的。”滿是溫柔地望着有些失神得上官若淳，顧盼璃貼在她耳畔悄聲說着。

這般親密并不是因為有着什麽暧昧的關系，而只是，即便是在王府，在所謂的自己地盤，她們仍是不敢掉以輕心，唯有靠着這種親密，傳遞着隐秘的信息。久而久之，就成了旁人眼裏的暧昧不清。關于上官若淳喜女色的事從來也只有傳聞，并未坐實，府裏的人明智地選擇視而不見，心頭卻各自有了答案。

“我知道，只是，這恐怕是有些難了。你也知道，本王從來沒有對誰有過這樣的念頭，這頭一遭，還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苦笑一下，上官若淳裝模作樣地拍拍顧盼璃的肩膀。

“這世上，唯有情最傷人，這是王爺曾經對我說過的。如今，盼璃也只是僭越，提醒一聲。”顧盼璃的直覺果然夠準，從前上官若淳來她小築，說的大多是自己的事，而現在，她卻總是不經意地提起紀雲瑤。

她會不由自主地在話裏提到紀雲瑤，說她們之間的摩擦，說紀雲瑤的冷脾氣，抱怨紀雲瑤的小心眼和她的眦睚必報。種種苦惱不堪的神情，卻都隐藏着同一種情緒：她開始在意紀雲瑤，在意她的種種。

“好了，這件事先不提，眼下最緊急的是找尋紀封淮。你那邊收到的消息确切嗎？”上官若淳調整好情緒，想起剛才顧盼璃給她的最新消息。

“應該錯不了，他們辦事一向牢靠，只是這次遲了，才出了差錯，現在還不賣着命補救？”把玩着自己的發梢，顧盼璃的眼裏盡是妩媚。

“若真是被敵國抓去了倒還好辦，不過我總覺得這件事很蹊跷，我進宮也沒探出什麽，不過我還是覺得該好好往裏邊查查。”做了個手勢，顧盼璃立刻會意。

“我離開王府後，你照顧好府裏的事，外邊的事先緩一緩，以免中了調虎離山計。”上官若淳對上官雲謙防備心極重。

“噗，王爺，您還是虎呢？我看啊，你就是只大貓，慵懶的大貓！”顧盼璃笑了出聲，用發梢撓了撓上官若淳的下巴，逗趣她。

“哼，是不是本王對你太好了，所以你覺得我沒有脾氣，嗯？”假意豎起眉頭，上官若淳裝出一副嚴肅生氣的模樣，意圖震懾做壞的人。

“王爺，可我還是想随你一起，你說過的，無論到哪裏，你都是帶着我的。”顧盼璃玩夠了，也笑夠了，忽地淡漠下來。她眼裏的黯然讓上官若淳也跟着沉默，卻始終無法說出那句同意。

她可以假意對紀雲瑤說着冷漠的話，她可以用不在乎去表達自己的在意，可面對顧盼璃時，她卻不能。因為她們彼此都太了解對方，掩飾也不過是在對方面前徒增傷感罷了，可未知的危險，總要有人墊後，如果真的難逃暗算，至少有一個人，保存實力，才有翻盤的機會。

道理她們都懂，可真到了分離的時候，又壓不住心底的擔憂。如果相隔太遠，看不到，聽不着，牽挂與憂慮只會更甚。

這種滋味，只有難捱，再無其他。

“王府，還有王妃，我就都交給你了，你可得替我好好照顧，不然我回來，可不饒你。”上官若淳故意把臉拉長，像是個要出遠門的家長，告誡家中孩子不許胡鬧，要聽話。

“恩，盼璃明白。”微微嘆息，顧盼璃明白王爺說出的話，做出的決定是不會有更改的可能的。而且，王府的确需要她，她也不放心讓紀雲瑤那個女人在這裏胡來，只希望王爺能安然歸來。

盼璃小築外，一抹白色身影低調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