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上官若淳與紀雲瑤聊着自己的過去，身上的傷也變得不那麽疼，轉移了注意力,思緒也逐漸清晰。好多年前，她與他,還有紀雲瑤之間的往事，原來都是那麽的難忘。上官若淳說得有些乏了，眼睛就眯了起來,趴在軟軟的床上，困倦格外強烈。

“看來還是虛弱着,怪我疏忽了。”上官若淳的聲音漸漸小了,直到傳來淺淺的鼾聲，紀雲瑤靠近一看，原來那人竟然就這麽睡着了。

摸着她的臉,有些失神地回憶着剛才她與自己說的事，雖然都是些她兒時在皇宮裏的小事，也不過是加了幾句關于先皇後與先太子的過往，卻讓她無法忽略。每當上官若淳提起先太子時,那口吻裏綿長又淺淡的思念之情被她掩飾得很好,可紀雲瑤依然能感覺到她內心裏對于親人的眷戀和懷念。

一母所生,龍鳳雙生，同時落地，共同成長，卻沒能在變故中一起活下來，這該是多大的痛苦。她親眼看着父母的一切還有屬于皇兄的天下被人奪去，那人卻還道貌岸然，風度翩翩地将她當做先皇遺孤照顧下來，給她一切榮華富貴，給她榮耀，卻不給她權力，不給她自由，她被困在那座四方城裏，幾乎四面楚歌，卻仍要揚天長笑。

紀雲瑤頭一次這麽心疼上官若淳，從前那些她不懂的細節現在漸漸開始有些了解了，從京城出來的一路上，上官玖對于皇家趣事的敘述，還有顧盼璃輕描淡寫實則點撥的話，都讓她看到淳王爺的另一面，那個她曾經十分抗拒的另一面。

“若是能替你分擔些，也是好的。只是怕你，看不上我的能力。”換成手背從上官若淳側着的臉龐滑落下來，紀雲瑤一再地在她臉上尋找觸摸的感覺。她眼裏的溫柔幾乎可以将一切融化，卻可惜有人已睡去。

将上官若淳輕輕翻了身，讓她仰着睡，自己也掀開被子躺了進去，身邊的溫度立馬升高許多。今夜是上官若淳受傷後她倆第一次同榻而眠，前幾天因為擔心碰到傷口，紀雲瑤執意要分床，今晚拗不過上官若淳，才答應上了藥便一同歇息。

顧盼璃這幾日的日子可沒那麽好過，那日從紀雲瑤房中離去，她就一直忙碌着，先是去找洛子山将之前暗號聯絡的細節問了清楚，爾後又親自出馬再去聯系，只等對方回複，便準備前去接頭。只是那日上官若淳受傷後蒼白的臉色，讓她心有餘悸，每每想起，都無法平靜。

“喲，大美女，今天怎麽搞了這麽個造型啊？你知道的，我對爺兒們也沒興趣。”顧盼璃着了男裝，身後隐隐環繞着怒火。

“我不是跟你廢話的，我只問你，上官若淳的傷，是不是你們下的手？”

“是有怎樣，不是又如何？”

“我要知道原因。”顧盼璃知道對方這麽說，已是默認了大半。原本就在心裏猜了個大概，不然她也不會在這節骨眼上和對方碰面。

“喂，顧盼璃，你別一副別人欠你命的樣子好不好？我也很忙的，還要抽空來應酬你。”對方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頗為不滿地嚷起來。

“莫欣，跟你說了多少回，不許叫我名字，你做這行這麽久，難道還沒學會規矩嗎？”顧盼璃皺眉，拳頭緊緊握起。

“喲呵，你又不是我老板，我們是搭檔關系，搭檔，懂嗎？你我之間是平等的。”那個叫莫欣的人朝顧盼璃走來，眼睛掃視了一遍眼前的人，輕哼了一聲。

“既然是搭檔，那麽就不該有隐瞞。為何背着我獨自行動？不是說好了，不會傷她的嗎？”顧盼璃沒有後退，提起這事，就更是生氣了。

“你以為我想出手嗎？上官若淳太狡猾了，差一點就讓她跑了，沒辦法，我只好出手攔截。我也受了傷好不好！”莫欣嗤笑，顧盼璃越來越不像當初了。

“早知道我就不該告訴你！”顧盼璃有些後悔了，若是那夜她留在房裏，裝作不知情，那麽上官若淳也不會受傷。

“顧盼璃，你別忘了你的任務，主人的命令你想要違背嗎？還是，你已經有了別樣的心思。”莫欣湊近了，幾乎是抵住顧盼璃的肩膀，壓低聲音，帶着幾分威脅。

“我的任務裏不包含傷她性命這一項。”推開莫欣，顧盼璃依舊忿然。

“究竟是為什麽要傷她？我不信憑你的手段，會被逼到出手。”顧盼璃冷靜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有蹊跷。

“你別問了，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莫欣沉默了一陣，敵不過顧盼璃幽怨和探究的眼神，淺淺寬慰。

“如果你不告訴我，那麽今後你我之間就沒有聯絡的必要了。”顧盼璃轉身就要離開，被身後的人一把拉住。

“你什麽意思？你要背叛？還是單純不願見到我？就因為我傷了上官若淳，恩？”

“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我到底在做什麽！”

“盼璃，你別沖動，也別較勁，你要知道，你跟我，都得罪不起上面的人。”莫欣嘆氣，手上的力度減輕了點，也有一種無可奈何。

“所以，你動手，是上面的命令？”顧盼璃的聲音冷靜下來，以她的智商，當然能理解這話的意思。

“知道了還問？”

“為什麽？她是王爺，為什麽要在這裏動手？”

“因為上官若淳已經蠢蠢欲動了。”

莫欣确定顧盼璃不會再要離開，松開了她的手，跨前幾步，跟她并肩而立。

“接下來，你們準備對她做什麽？”顧盼璃警惕地看了身邊人一眼。

“如果她還試圖繼續，那就只好永遠留在這裏了。”

“我不許，我不會讓你們傷害她的。”

“盼璃，事到如今，你還能夠全身而退嗎？你對她的傷害難道還少嗎？如果她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莫欣的話點到為止，可是顧盼璃的臉色已經全都變了。

“你在威脅我？”

“我只是提醒你，怕你在淳王府待得太久了，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還有使命。”

“既然邁出了第一步，就永遠回不了頭了，何況上官若淳絕不會容忍出賣她的人還留在世上的。若是捅破了，這世上，你們倆，只會留下一個。”莫欣的話足夠殘忍，也足夠冷酷，直截了當地捅入顧盼璃的心窩。

顧盼璃像被施了法術定在原地，怎麽也邁不開步子，指甲狠狠掐進皮膚裏。她想起上官若淳受傷後第一時間就要見她，吩咐她去處理事宜時也不忘一再地叮囑她一定要小心，務必注意安全。

“若是太過危險，寧可放棄任務，也要保全自己。如今我受傷了，也沒法保護你，你一定要自己當心。”上官若淳的那句話，依然在顧盼璃耳邊回旋，卻讓她的心不停滴血。

“盼璃，你還好吧？”莫欣有些于心不忍，看着顧盼璃隐忍的樣子，有些費勁地擡起手，卻停在半空中，不知該不該将手落在對方肩膀。

“也許我真的做錯了，許久以前就錯了。”顧盼璃擡頭看了看天空，陰霾的天，映襯着她渾濁的內心，攪起一片迷蒙。

莫欣見勸不了顧盼璃，也不再廢話，原本她們之間就沒有太多話，今天想必是顧盼璃急了，才說了些從前不曾說的話。看着顧盼璃的背影，莫欣無聲地嘆了口氣，有種悵然之感在她眼中發散，卻沒人看得懂。

“還是師父說得對，動了心，就會丢了命。”莫欣摸了摸嘴角，一個轉身，消失在霧色中。

“盼璃，你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好一會兒。”剛在房內把衣服換了，顧盼璃還來不及收拾情緒，就聽到房門被敲響。

“王妃，你找我？”紀雲瑤過來了幾趟，都沒找到顧盼璃，顧忌着她有上官若淳交待的事要忙，也沒敢聲張問丫鬟，只好時不時地借機過來看看。

“恩，王爺找你。”

“好，我馬上過去。”顧盼璃不疑有他，此刻，紀雲瑤已是得了上官若淳信任了，從她執意要讓紀雲瑤替她上藥開始，顧盼璃就知道，上官若淳的心裏，最親近的人，不再是她。

這樣也好，将來知道真相的時候，也許王爺不會那麽難過了。顧盼璃這麽自我安慰着，為即将到來的結局提前悼念一番。一路上，也不多話，紀雲瑤走在前面，她在後面跟着，心裏反複想着那些胡亂撕扯着的思緒，任由腳步本能地前行。

紀雲瑤從剛才見到顧盼璃就發現她的異常，很明顯的心不在焉還有恍惚，讓她一度很是緊張，擔心是上官若淳交待的事出了差錯。生怕耽擱了大事，腳步也快了起來，不敢多問，只希望快些将顧盼璃帶過去。

“盼璃，你到底怎麽了？你這個樣子，讓我很擔心。”坐在床邊，上官若淳望着顧盼璃，終于開口了。

她決定，今天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王爺，我。。。”顧盼璃很想坦白一切，如今，她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了，她的心被煎熬地忘了初衷，忘記了當初進入淳王府的目的。

“慢慢說，我聽着。”上官若淳是了解顧盼璃的，可是如今她卻猜不出有什麽事讓顧盼璃無措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