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紀雲瑤總覺得這幾日上官若淳心事重重,尤其是那夜接到了京城來的密報，回房後也沒有再睡踏實過，她睡在身旁都能感覺到身邊人的焦躁。可偏偏那人什麽都不說,只是一個人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見着自己也偶爾露個笑臉,可笑容裏疲憊濃重,連眼角都幹澀得讓人不忍。

“怎麽了？有什麽心事,可以告訴我。”端了茶,紀雲瑤走到上官若淳身邊。

“雲瑤，我要去辦一件事,可能會有危險，如果有危險，你就自己離開。我安排了人接應你。”将紀雲瑤拉近，上官若淳攬着她的腰，靠在她柔軟的小腹上,雖然這樣的接觸讓紀雲瑤迅速紅了臉，可當她聽清了上官若淳悶聲說的話，也顧不得上這些了。

“什麽事,危險到讓你可以抛下我？”紀雲瑤的氣息有些不穩,她先是震驚，爾後是擔心，現在她有些生氣，生氣上官若淳遇到事就準備抛棄她。

“很危險，我自己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可若再不反抗，我們會全軍覆沒，我不甘心，不甘心這十年來的努力付之一炬。”她的确不甘心，所以不得不博一次了，這一次，連她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那麽，在不能确保安全之前，只有将紀雲瑤送走，送到自己認為天下最安全的地方，這樣自己就少了些後顧之憂，至少，自己輸了，也能保全她。可是看看四周，還有誰是可以相信的呢？雖然顧盼璃的事還沒弄清楚，可是她卻有了猶豫，不再像過去那般全然相信了，對于紀雲瑤，她是一點風險都不想冒的。

“我不走，你我要在一起，是你自己說的。怎麽才過了幾日就變卦了？”紀雲瑤輕輕撫着上官若淳靠在自己身上的頭，說的十分堅定。

“你別鬧脾氣，這次不是開玩笑的，若不是我也沒十足把握，你以為我舍得送你離開？”上官若淳仰起頭，稍微拉開了些彼此的距離，也是一臉的倔強。

“若淳，你能不能別總是把我想得那麽脆弱，既然你告訴了我你的秘密，既然你将自己的感情放在了我身上，為何還要将我規劃在你的生活之外？你的危險，難道我就可以坦然在旁觀看而置之不理嗎？”

“你不懂，政、變的險惡，沒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有多慘烈。失敗的人，要面對的，往往不是死亡這麽簡單的結局，活着的人，也難逃幹系。我絕對不會讓你經歷跟我一樣的事，絕對不可以！”上官若淳猛地站了起來，語氣裏十分嚴肅，有着不容置喙的堅持。

是了，這該是她的最後通牒了，這幾日裏她時常的沉默不語，她會看着她發呆，牽着她的手就不舍得松開，清晨醒來，也會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個一個香軟的吻，卻不肯再對她做任何更親密的事。也許，早在幾日前，上官若淳就已做好了決定，不過是借着這幾日，做着無聲的告別。

紀雲瑤冷眼看着眼前對她兇的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向來不懂說情話，唯一的懵懂心動也是在上官若淳一次次的親密擁抱後有了察覺，在一次次不知緣由的在意之後有了加深。她以為，這些日子以來的共同進退，已經成為了彼此間的默契，即使她沒有說出口，上官若淳也會懂，會懂她的一份心。

可是，在這樣的時刻，上官若淳選擇了推開她，獨自一人去面對未知的危險，即使理由是多麽冠冕堂皇。可是，她還是被抛棄了，不是嗎？如果她成功了，等到天下太平，上官若淳會再來尋她，這點她并不懷疑，可是她還是缺失了那與她共同經歷的部分；如果上官若淳不幸失敗了，那麽世間再不會有這個人，讓她喜讓她悲，那麽活着的她，有什麽意思？

“如果我說不呢，你會怎麽樣？還會像從前那樣，強迫我就範嗎？”紀雲瑤輕輕吸了吸鼻子，這是她最後一次的努力，她心裏就在賭上官若淳對她是在意，是心疼的，是舍不得勉強她的，是會聽她意見的。

可是，她似乎錯了，上官若淳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斷掉了一切可能。她還來不及防備，就被上官若淳點了穴道，她的淚在一瞬間墜落，她動彈不得，可心跳砰砰作響，她的臉漲紅得可怕。

“噓，雲瑤，你別激動，聽我說。”上官若淳出手太快，連她的啞穴也被點了，她苦苦掙紮着，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上官若淳的手指點在她的唇上，戀戀不舍地一遍遍看她，她的眼裏有一種很深的情緒在閃動，紀雲瑤哭得雙眼模糊，卻仍然看得清對方眼裏的痛苦。

“這是一次賭博，你卻成了我不能失去的賭注，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輸了你。謝謝你，讓我懂得了這世間還有值得留戀，我會為了你努力勝利，現在只是委屈你，相信我，定會去找你的。”上官若淳湊了過去，在紀雲瑤的唇上烙下一個吻，她不敢吻得深，怕自己終究舍不得離開。

窗外突然進來的人，讓紀雲瑤睜大了眼，竟然有人在外面，她剛才卻沒有發覺，到底是她的警覺變差了還是對方實在太厲害？還由不得她細想，就看到上官若淳一揮手，示意那人将自己帶走。

“雲瑤，等我，等我去找你。”這是上官若淳留給紀雲瑤的最後一句話。

“王爺。”洛子山在屋外低聲叫道。

“都準備好了麽？”上官若淳整理好情緒，确認對方已經離開，換了身衣服，走了出去。

“照你的吩咐去辦了，只是怕到時王妃會。。。”洛子山恭敬地回答，又像是在擔憂什麽，不免有些語塞。

“她那裏我會處理好的，到時候我再跟她親自解釋，你不必擔心這些。”上官若淳的眼裏一黯，想起剛才紀雲瑤的眼淚，心裏有些發痛。

“葉若濤那裏你要牽制住，還有，上官玖那裏，想辦法給我困住她，別讓她跑了。”上官若淳現在手上，也就剩下這麽一顆有價值的棋子了。

“那顧盼璃姑娘呢？王爺準備怎麽處理？”

“先放着吧，找人看着，別讓她發現。”上官若淳頓了頓，想了許久，才輕聲吩咐下去。

這一次，她要去見的人，是越國公主莫辰溪，也是她讓洛子山無論如何要聯絡上的人。自從知道紀封淮被莫南野抓住，她就知道越國內部定是出了亂子。照道理，這個時候，越國正是關鍵時刻，忙着和弟弟争奪皇位的莫辰溪是沒空來管她的，可是現在上官雲謙步步緊逼，她已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也只有這最後一條有希望突圍的法子了。

“上官小姐，你這麽急找我，難不成是想我了？”莫辰溪出現在指定地點，卻比預定時間遲了整整半個時辰，讓上官若淳和洛子山一陣好等。

“世界上恐怕只有你一個人會這麽稱呼我，從過去到現在，你倒是一點兒也沒變啊，莫姑娘。”上官若淳冷冷瞥了來人一眼。

“咱們可是多年不見了，你就這個樣子歡迎我？之前找我找的那麽急，我還以為你是多想我呢，虧我還抛下一堆重要的事，特地過來見你呢。”莫辰溪倒是沒有生氣，臉上還有些喜色。

這是洛子山第一次見到越國公主，傳說中淳王爺最重要的盟友，莫辰溪。之前只是從父親口中聽過一些關于她的傳說，當時他覺得這些傳聞竟然比京城裏關于上官若淳的傳說還要不靠譜，今日見了，卻感覺相差無幾了。

比淳王爺還要痞，還要古怪，還要難以捉摸。

這是洛子山見到莫辰溪後在心裏下的結論，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他一直守在不遠處替主人放風，倒是莫辰溪先注意到了他。

“這是你的心腹？”朝着洛子山的方向努努嘴，莫辰溪打量着。

“他爹是洛鎮科。”上官若淳只說這一點，莫辰溪就已明了，同樣的身份背景，自然明白掌握兵權的大臣，有着什麽樣的分量。

“這小子，你還是多防着點，他找我的手段可不一般，不是普通人能想到的。”莫辰溪許久才蹦出這麽一句，輕輕推了推上官若淳一把。

“這是自然，我對誰都不放心。我身邊的人，我已經不知道還能信誰了。這才一定要找你，我怕再拖下去，我連反擊的能力都沒了。”

“紀老頭兒被我弟給抓了，我當時被他用計拖住了，所以去晚了，壞了大事。”莫辰溪自知此事是自己失誤，故而對上官若淳也有些愧疚。

“上官雲謙提前出手，也是讓我措手不及，被他攆着出京，就是想要清除我在京城的勢力。洛鎮科傳話來說，上官雲謙要開始對他下手了，讓我們趕快行動。”上官若淳想起洛子山帶來的話，心裏也是一陣恍然。

“你屬地裏的那些人都練好了？平時裝老弱病殘別裝上瘾了，到時候上陣都打不動。”莫辰溪嘴裏打趣，卻也想要全面了解下上官若淳那邊的實力。

“原本打算借着這次機會，讓紀封淮去打理整頓一番再行動的，現在也顧不上那麽多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他們不會讓我失望的。”

“行了，你的情況我知道了，我的人馬被南野牽制住不少，暫時沒辦法調動太多給你，不過保你平安是沒問題的。至于紀封淮，在我眼前丢的，就包在我身上，很快就能給你弄回來。”莫辰溪大咧咧地拍了怕上官若淳，安慰着她，讓她放心。

“不過有一件事，要麻煩你。”

“你能不能一次性說完，我的時間很緊張的，這次出來我每天都趕路，還要趕回去呢，不然我家母老虎又要罵人了。”莫辰溪扶額，為什麽上官若淳的話總是一段接一段的，不能一次性說完嘛！

“救出紀封淮後，替我弄死他。”上官若淳靠在莫辰溪耳邊，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