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東野(合)
紐扣的第一起犯案在十六年前,因為前兩年這個兇徒已經沉寂下來,所以有關于他的檔案也沒有再翻動,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咳咳。”有些不習慣的捂住口鼻,東野圭吾輕咳一聲将右邊的吊燈按鈕摁下。
“抱歉啊,東野先生。”警察有些歉意的說道,“因為這裏都是些沒有解決的懸案,所以很久沒有人過來清理過了。”
“啊,沒事。”理解的點了點頭,東野圭吾重新退回門口,點燃了的煙輕吸一口壓下自己興奮的情緒。
真相就在眼前了,所以原諒他不禁雀躍起來的情緒吧。
“我打開窗戶通下風吧。”
警察拉開了黑色的窗簾,打開窗口讓冬季的大風吹了進來,可十分鐘後人凍成了狗灰塵卻越積越多。
“算了,不要浪費時間了,關上窗戶直接找吧。”東野圭吾掐滅煙,将煙頭扔到布滿灰塵的垃圾桶裏,徑直走了進來。
他從口袋裏拿出塑膠套帶上蹲了下來,毫不在意自己的風衣沾滿灰塵,從第一個書架上随意翻出一個檔案袋。
“我來幫忙。”搓了一下自己冰冷的掌後,警察也蹲了下來開始翻看資料。
“你是警察世家吧,對于十多年前的紐扣案有什麽了解嗎?”
将檔案袋裏的件掃了一眼後,東野圭吾将其歸位換了一個書架翻看第二份檔案。
“您看出來了啊,我們江川家在大阪還算有名的,我是接替了父親的意願繼續當一名警探,至于紐扣……”
提到這位窮兇極惡的犯人,江川警探的神色凝重起來,“我父親也參與了這個案子,當初整個大阪的刑警隊全部調過來了,就是沒有找到什麽線索,讓那個家夥逃跑了這麽多年。”
“這樣嗎。”不置可否的說完這句話,東野圭吾放下檔案袋,直接了當的站了起來走到了第個書架部,目的明确的拿出了一份檔案,他随意掃了一眼後揮道,“我找到資料了,過來幫下忙拿到審訊室吧。”
将保存了十年的資料從書架抽出,一本一本的疊在窗戶前的桌子上,東野圭吾掃視了一眼确定沒有漏下後,拿上了部分資料直接走出了檔案室站在門口,徒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江川警探愣在原地。
“快點鎖門走吧,我還想吃晚飯呢。”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東野圭吾催促道。
“哦哦,好的。”江川警探沒想到自己還沒摸到門路呢,對方就這麽快就找齊了資料。
感慨自己速度太慢的警探搖了搖頭,抱起旁邊的資料關上了檔案室的大門走在前方領路。
“江川警探……”東野圭吾眯起眼睛望了一眼的檔案,似是随口一問,“令父封鎖現場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記錄保存了嗎?”
“所有的東西保存是不可能的了,但記錄是肯定記錄了的,這可是本職工作啊。”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但江川警探還是乖乖答道。
“這樣嗎?”東野圭吾露出了一個饒有興的笑容,跟着警探走進了審訊室。
每個警察局的審訊室配置都差不多,一個鐵欄杆、桌子和椅子,除此之外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将桌子擺到欄杆的前面,東野圭吾謝絕了其他警察的陪同坐在了村下青的對面。
“東野先生您來了啊。”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東野圭吾将檔案袋上的灰塵抹掉後慢條斯理的取下套,從拿出資料一份一份按照犯案時間擺在桌上。
第一起案件在十六年前的五月,第二起案件在十年前的月,第起案件在六年前的月,此後的案件間隔時間都不算太大。
将警察照下的照片全部擺在桌上,東野圭吾閉上眼睛在腦海還原犯案現場。
片刻後他睜開眼睛詢問道:“前起案件是最容易看出犯人的犯案動的,你的母親是第起案件的受害人,可以告訴我一下你的發現嗎?”
“我的發現?”村下青站了起來,死死的盯着東野圭吾,聲音不自覺的高昂起來,“東野先生您看出什麽來了嗎?”
“嘛,算是吧。你看這裏,頸部被切開,上衣被推至胸口上身有二十多處刀傷,看起來跟之後的案件沒什麽不同,但這裏——”
東野圭吾拿起桌上第一起案件的照片和資料指着給對方看,“犯案現場太過淩亂了,之後所有的犯案現場都沒有這起淩亂。”
沒有管對方的反應,他自顧自的推理下去,“受害人是個單身女性,離異,雖然檔案上記錄她沒工作,但食指和指關節有突起,應該曾經是個職人員。
根據現場散落的書籍來看多半是律師,律師這種職業的人一般都有職業病,他們會将自己的東西收拾的妥妥帖帖,可現場太亂了。”
“亂到不正常,這根本不是犯人和受害人打鬥過的場景,反而像是犯人在受害人家偷東西被發現後殺人滅口隐瞞線索做的。”
東野圭吾的左食指不自覺的輕點桌面,他抽出第二起案件的資料,“第二起案件相隔時間過久,雖然與第一起案件有相似度但這個受害人身上的刀傷是所有人最多的那一個,第一刀一刀致命,而上半身的其他刀傷從角度和深度來看更是洩憤。”
“這是激情犯罪,犯人在精神上受到刺激對自己的行為控制力減弱。激情殺人從心裏産生犯罪意圖到行為實施完成,有兩種情況。”
一是當時立即産生犯罪沖動引起的犯罪行為,在刺激與行為之間缺乏冷靜時間;
二是不良情緒長期郁積,在适當的線索引發下,将長期積累的情緒在瞬間爆發性的發洩出來,此種情況下,行為人在不良情緒郁積時并不一定明确知道,可當這種情緒積累超出了行為人的耐受力時,就會在偶然事件的促使下,以激情殺人的行為爆發出來。
“犯人是不良情緒壓抑過久後的爆發,而對比其他的受害者我只發現了一點不同,第二起受害者的指甲上殘留了紅色的指甲油。”
雙撐住下巴,東野圭吾黑色的眸子直視村下青問道:“村下君的母親喜歡塗紅色的指甲油嗎?”
“母親确實喜歡塗指甲油,但她那天出門工作是不可能會這樣裝扮的!”
“所以啊你母親之前見過誰呢?她穿白衣服塗指甲油的那段時間見過誰呢?”東野圭吾詢問道。
“我不知道,母親在供電局上班,每天見過的人有很多。”
村下青有些無措的坐了回去,明明有線索了,結果線索卻這樣在他面前溜走了,這種感覺——
“別急,我們一一排查,江川警探……”東野圭吾揮了揮喊着向裏張望的警探進來,“麻煩你打電話去詢問一下其他受害人家屬,受害人是不是喜歡塗紅色的指甲油,另外詢問一下受害人在穿白衣服塗指甲油的那段時間接觸過什麽人。”
“時間過了很久,這種東西根本記不清吧。”江川有些為難的說道。
“我不需要知道受害者見過誰,只要給我大概的職業就可以。”
“啊,好的。”看到破案希望的警探先生任勞任怨的記下了電話號碼出去一一核實。
而旁邊的高生偵探服部平次也走了進來,眼睛亮晶晶的說道:“東野先生很厲害啊,居然已經找到了突破口了嗎?”
“只要細心觀察總能找到證據的……”情緒平複下來的東野圭吾用一種指導一般的口吻說道,“所有的罪犯都企圖掩飾自己的罪行,不會把證據留在任何人都可輕易獲得的地方,但很多線索是不可能掩蓋的,觀察敏銳就能找出蛛絲馬跡。”
“你還很年輕,說不定有超過我的那天。”
“東野先生這話說的……”服部平次感覺有些好笑的說道,“您才二十歲吧,說話怎麽老氣橫秋的。”
東野圭吾挑了挑眉語氣平靜的說道:“對于後輩總要有些耐心的。”
畢竟是幼苗嘛。
“對了村下君……”他重新将視線看向了監牢裏的人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招供呢?”
“我、我——”在東野圭吾銳利的視線下無所遁形的村下青狼狽的捂住了臉,半天吐不出一個字眼。
“你是為什麽要動的呢?”
“紐扣,我要找到他!”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發洩途徑一樣,村下青面目猙獰的喊道,“我要找到他!我要抓住他!”
“噓,先聽我說。”食指抵在嘴前示意對方閉嘴,東野圭吾百無聊賴的靠在椅背上,注視着村下青慢悠悠的問着刻薄的話,神色上卻是滿不在意。
“所以你才和那位‘受害人’小姐來僞裝紐扣是嗎?如果你這起案件沒有吸引到紐扣還會再次犯罪嗎?”
“這……”村下青猶豫着臉上出現了掙紮的表情。
“你還是會犯罪,你會學着紐扣的法殺無辜的人,成為下一位紐扣。”壓在桌上,東野圭吾輕聲問道,“你與他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只是為了抓住他啊!我是正義的、我是正義的!”村下青聲音的尖銳喊道。
“真的嗎?”東野圭吾笑着問道,“你真的是為了正義嗎?”
“呃……”
“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承認吧,你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村下青……”東野圭吾第一次喊出了對方的全名,神色悲憫的說道,“你就是紐扣啊。”
既是被害人又是加害人,你的正義已經全部扭曲,模仿着對方行為的你難道不是那位兇徒嗎?
他這麽問着,心底不經意間彌漫上了近乎溫柔的悲哀,他在為對方感到可悲,明明出發點是正确的,結果卻走上了歧途。
啊啊,真是可惜啊。
“我不是,我不想的啊!!我沒有、我不是——”村下青像精神失常了一樣的跪在地上嘶吼。
偏執型人格障礙的人都相當固執、敏感多疑,打破他們的認知就會變成這樣。
東野圭吾收回視線看向旁邊沉默的服部平次重新挂上了柔和的微笑:“吓到你了嗎?叫一位警察先生來錄口供,我們先出去吧,正好陪我吃個晚飯。”
“我可是餓很久了。”他似真似假的抱怨着,拉着服部平次的走了出來。
一路沉默着,直到出了警局大門服部平次才反應過來一樣的開口。
“東野先生您是故意的嗎?”
“不,只是對于某些罪犯不打破對方的認識,他們可不會吐露真相的。”斂住自己的風衣,東野圭吾看了對方一眼出聲安慰道,“我只是一個偵探而已,所以不用擔心。”
他知道服部平次在擔憂什麽,他的才能令人害怕,面對罪惡的時候冷靜理智到了極點,說話也毫不客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常年混跡在灰色地帶的人一樣。
那個孩子害怕他掉進深淵裏。
但是東野圭吾卻早已做好了決定,他是個偵探,只是偵探,這可是原則問題。
“那可真好……”将心底的擔憂放下,服部平次笑道,“我們大阪也多了一個神探,這下子橫濱的那群警察可不能拿江戶川先生出來炫耀了。”
“江戶川君啊,我可是很好奇他呢,一直想見個面。”一旦情緒激動起來東野圭吾就會情不自禁的摸口袋裏的煙,他收斂住自己激動的情緒,眼睛卻帶上了期待的亮光,“這次的案件查完後我打算去橫濱見見他。”
“見面啊,我也想去看看,畢竟是兩位神探,可惜了……”似乎想到什麽,服部平次認真了起來,“東野先生您最好小心一些,最近橫濱有些亂了。”
“亂?是因為前幾天新聞報紙上橫濱的那位金融大頭病重嗎?”東野圭吾若有所思的問道。
“是的,因為父親的緣故我在橫濱也有認識的人,聽說最近橫濱的黑幫都開始亂起來了似乎想奪取這資金。”
“我明白了,那我可得快點過去了。”
“咦,都亂起來了東野先生您還要過去嗎?”
“現在只是有點亂而已,那位金融大頭沒死前可不會出事。但之後可不得了坐山觀虎鬥,橫濱最大的那位可不會一直看着,過不了多久江戶川君應該就會離開了,所以我得先去看看……”
呢喃着将剩下的話咽下,東野圭吾這次沒有給不解的服部平次解惑,只是詢問對方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好吃的晚餐。
所幸服部平次也不是什麽喜歡對着別人生活追根究底的人,他撓了撓頭将東野圭吾帶到附近一條街的拉面館裏。
吃飯的過程東野圭吾随意聊了下關于探查犯罪現場的一些常識後,就覺得服部平次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狗在看肉骨頭一樣亮的讓人渾身發寒。
不習慣被人這麽看,再加上現在已經到晚上十一點了,于是他決定打電話讓警察将他們送回去。
送兩人回去的是之前幫助他們的江川警探,這位老實的警探先生發動車後神情猶豫的問道:“村下已經認罪了,您明天還來嗎?”
“不,我明天打算去橫濱,不過警局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也可以來找我……”東野圭吾看着窗外飛逝的景色說道,“我是個偵探,哪裏有我就去哪裏。”
追尋謎題是偵探的本能。
“這樣啊,那麻煩您了。”江川警探讪讪一笑,一路上也沒再多言。
跟車上的兩位告別後,東野圭吾回到了自己溫暖的住所,把大衣清理了一下後,坐在沙發上放空思維任由自己看着雪白的牆壁發呆。
明天去見江戶川亂步,可後天又沒事做了,好煩啊。
“叮叮叮——”放在桌上的響了,他看着加密過的挑眉摁下了接聽。
“莫西莫西——”電話那頭出現宮崎智守過于歡快的聲音。
“怎麽了你,這麽晚給我打電話,都快十二點了。”不祥的預感籠罩在他的心頭,東野圭吾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盡量心平氣和的維持着語氣平靜。
“嘻嘻,有個驚喜,你明天就知道了,對了……”對面的人似乎身處熱鬧的地方,總是時不時傳來嘈雜的聲音,但東野圭吾還是能聽到對方用一種輕柔的語氣說道,“明天記得照顧好他哦——”
“他?你打算做什麽?我記得能量值不夠吧,就算是上次剩下的能力值加上我這次破案的能量值也不到八百啊,你不會又打算搞事了吧。”
“你明天就會知道的。”宮崎智守哼着歌我行我素的挂斷了電話,只留下電話那頭的東野圭吾擔憂得一個晚上沒有睡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