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番外

太宰治在很早之前就思考過神是什麽樣的存在了,但考慮了半晌他只覺得可悲,因為神不能自殺。

神在注視着這片地獄時會想什麽呢?在救助人的時候會想什麽呢?在被埋怨的時候會想什麽呢?

太宰治只是想了片刻後就選擇了放棄,他沒有見過神,也不信仰神。

所以沒必要、沒必要思考這種無形的東西。

比起這個他更關注能不能在黑暗裏打撈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暴力、死亡、本能、??,他說不定能在黑黨統統擺放與明面上的東西裏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多年之後他依舊記得那一天。

哪怕忘記了确切的時間,但太宰治還記得挂滿了雲彩用绮麗顏色渲染它的天空。

“織田作你家的小崽子呢?”他坐在織田作之助旁邊,趴在桌上問道。

泰戈爾是織田作之助新收養的孩子,看起來也不大,最多十四五歲,雖然年紀很小,但那張牙舞爪的模樣看起來卻氣勢驚人。

就像現在一樣。

“噗呲,哈哈哈——織田作你看他的樣子!”他看着另一張桌子角落裏氣呼呼的少年忍不住笑了出來。

明明很生氣吧,卻會故意躲着他走,真是的,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說是害怕卻又多了份理解,可若說是忌憚又少了一份恐懼。

太宰治真是不明白泰戈爾的想法,但也不會去妨礙泰戈爾,畢竟當初泰戈爾對他說的那些話他還記得呢。

他的同類拒絕了他,他依舊記得這件事情。

被刺痛了的膽小鬼默認了兩個人的關系到此為止,除了偶爾的惡作劇外也不打算做什麽,但他沒想到曾經的同類送給了他一個大禮。

一個明明是善意卻又充滿惡意的禮物。

雨果……

那是一個由善、孤獨、不确定和神性組成的怪物。

在那一天試圖尋找生命意義的時候,雨果将他從河裏拉了上去,誇贊他是個好孩子。

之後呢?

他心血來潮的把人帶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裏,兩個人莫名其妙成為了朋友。

雨果會在孤獨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會笑着安慰他,就像黑夜的一盞燈一樣,并不熾熱卻很讓人安心。

“太宰,我覺得今天的天空非常美麗呢。”雨果這樣問道,“下次要不要一起來看。”

“好啊。”太宰治笑着答應道。

看來明天不能嘗試新的自/殺方式了,畢竟答應了要一起看天空呢。

雨果大半的時候聽不懂太宰治說的話,關于死亡的、關于希翼的、關于痛苦的,乃至他自暴自棄的自我厭惡,雨果通通不懂。

但太宰治知道因為他不想雨果明白,所以雨果就不明白,這份理解和尊重讓太宰治忍不住留戀,最後徹底的停留下來。

雨果不是聽不懂太宰治的話,只是他害怕雨果明白而已。

萬一哪天雨果明白了他話語的含義會不會厭惡了他直接離去?

他這麽想着,覺得自己過于矯情了,卻又忍不住希翼,簡直矛盾到了極點。

太宰治始終覺得沒有哪個人完完全全的了解自己,看過他的劣根性、陰暗面,還有他埋藏在表面下痛苦的歇斯底裏,但奇異的,他看到雨果的時候卻會感覺到安心。

就彷若病入膏肓的病人遇到了屬于自己的良藥一樣。

很多時候雨果只是安靜的聽着,看着太宰治。

眼睛透亮而平和,就像半點沒有受到太宰治的陰暗影響一樣。

啊啊啊,這種眼神就像是神明注視着信徒一樣,包容又平和,看透了所有的事物卻又會接納所有的陰暗。

有的時候太宰治都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

有一個能接納他全部的存在是多麽的神奇啊,可是、可是他為什麽又那麽難過呢?

太宰治用按住了自己跳動的心髒,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麽毛病,不然為什麽他會在雨果的視線下唐突的哭出來呢?

果然是壞掉了吧。

這麽想着,他告別了雨果逃似的離開了。

之後被稱為龍頭戰争的戰争——不,或者應該說殺戮開始了。

在這短短的個月內,他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雨果的視線下痛苦不堪。

因為那個人根本就不愛自己。

不愛自己的人如何愛別人呢?

所以他看到的雨果都是假象嗎?

不,不是吧,雨果分明是注視着他的啊。

太宰治看着在戰場上活躍着、不顧一切拯救別人生命的少年時沉默了下來。

“太宰大人,我們要出嗎?”

“你是傻子吧,我們打得過對方嗎?”太宰治目不轉睛的看着那道身影,輕聲問道,“超越者有那麽容易被擊破嗎?”

是啊,雨果根本不可能死在戰場上,所以為什麽他更難受了呢?

約莫是這個時候死掉的雨果還是他的朋友吧。

“可太宰大人,首領有命令……”

太宰治回頭似笑非笑的問道:“我記得你是我的屬下吧。”

“是、是的。”

他沒有管抖成鹌鹑的下屬,重新把視線放回了前方。

雨果你根本就不可能拯救所有的人,你明白這個道理嗎?

你明白這個道理吧,所以為什麽要上前呢?

太多太多的疑惑沉澱在他心底,他卻按捺住了想要上前的沖動,反而向後退去。

這樣就好了吧,不要再接近了。

膽小鬼這麽想着,重新蜷縮回去了。

太宰治第二次見到雨果是在戰争即将結束的時候,他趕到的時候那片地區已經消失了,就像空間斷層一樣。

太宰治知道那是雨果的異能力悲慘世界。

他曾經聽到雨果告知自己的異能力,但他沒想到見到的時候卻是如此的戲劇化。

這是異能力嗎?

這明明是痛苦和死亡啊。

太宰治看着那道身影,恍惚間覺得自己耳邊聽到了身體肌肉群撕裂開來的聲音、韌帶斷裂的聲音,骨頭折斷的聲音,但那道身影、雨果他沒有停下。

只是為了救一些無關緊要,甚至給這個城市添加傷疤的人渣,為什麽雨果要不顧一切的去救人呢?

人類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那麽多的力量吧。

太宰治清晰的認清了這件事情。

要上前嗎?說不定還來得及。

他問自己……

要嗎?要嗎?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将原也甩掉沖了上去。

對面的雨果可能認不出自己了吧,在這種極端的痛苦下會不會無差別的殺死身邊的所有生物呢。

太宰治不知道會不會演變成這樣,卻依舊上去了。

明明讨厭痛苦的死亡,但他卻不能看着世界(雨果)在眼前崩潰。

不知道受了多少傷,但渾身上下全部挂彩了。

所幸他要拖出來的人還保持着清醒。

太宰治抹掉自己臉上的血跡抱怨道:“你怎麽這樣亂來啊,不痛嗎?”

“不,很疼,感覺神經都痛的麻木不堪了。”

“活該,誰讓你開異能力!”

“呵……”雨果靠着街道上不知哪棟樓的承重牆上咳出了一口血,“沒辦法,我聽到別人求助了啊。”

“雨果,你不可能拯救的了所有人。”

“我知道,但我想試試。”

“那我呢?”太宰治委屈又茫然的問道,“你把我扔到哪裏了呢?”

太宰治以為雨果是能将他徹底拉出來的人,可惜雨果半途而廢,自顧自墜入更深的深淵想要從裏面捕捉陽光,連他伸出的都無視了。

這算什麽啊,他是被抛棄了嗎?

“抱歉啊,太宰,你可以變得更好的,我知道。”

“為什麽要道歉,你為什麽要道歉!你知道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到最後他忍不住歇斯底裏的喊道。

如果要救他就把他徹底的撈上來啊,這樣放棄掉算什麽!

“你、你自己可以的,我知道。”少年翠色的眸子徹底合上,只殘留着些許的餘音。

太宰治看着雨果的眼神徒然冷靜下來。

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

“你看着我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在看朋友,而是神明注視着自己的信徒啊,你是神。”

雨果,你也累了,所以選擇以這個方式離去,對嗎?

太宰治沒有管旁邊已經停止了聲息的屍體,自言自語道:“我以為你是黑夜的燈啊,結果你根本就不是。”

誰能攔住即将墜毀的太陽呢。

被墜毀的太陽光輝所吸引的人做不到,所以太宰治是活該嗎?

他活該在太陽裏打撈屬于自己的光。

少年茫然的低下頭輕聲說道:“你贏了,雨果。”

你成功的殺死了太宰治,把他扭曲成了另一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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