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嫁禍

賈琏何等精乖的人,窺着衆人神情,早盯住了藏在人堆裏的賈瑞。這邊廂話音未落,便已命小厮将人扭了過來。

因賈瑞自知人事以來,雖被祖父嚴加管教,依舊想方設法往花街柳巷鑽,有幾次更還厚顏央求賈珍帶他去開眼界。他素日所為賈琏都是知道的,見竟鬧到賈薔這裏,還道是他同賈珍吃酒時結下了梁子,意圖報複。

既幹系到賈家的人,賈琏便讓賈薔和掌櫃在外頭招呼客人,自個兒将賈瑞帶到後院慢慢問話,免得家醜外揚。

不想,賈薔說道:“琏二叔,他是沖我來的,還差點攪黃了我的好事。我必得問個明白才罷休。外頭的事自有可靠人替我料理,琏二叔不必擔心。”

賈琏便只好讓他也進來。廂房一關,還未開口,原本悶頭一聲不吭的賈瑞突然跳将起來,一把攀住賈琏的衣襟,放聲幹嚎:“二哥,你怎的還護着這小子!你可知他把我害得多慘,不但破了我的相,還向我祖父告黑狀,有的沒的說了一堆,氣得祖父将我打得去了半條命,現兒棒瘡還沒好哪!我如今連家學都不得去,每日坐牢似的被拘在家裏,你說我如何不氣!”

出其不意,賈琏被吵得頭大如鬥,說了兩聲“有話慢慢說”。賈瑞卻以為他不信,急得扯住腰帶作勢要脫,口裏還嚷道:“傷還在呢,你不信只管看!”賈琏連忙喝止,讓小厮按他的手,賈瑞卻不依不饒,繼續亂嚷。

正亂作一團沒個開交處,驀地響起一串清響。琏、瑞二人一愣,不覺都安靜下來。扭頭一看,卻是賈薔拿了洋糖盒裏的錫勺在敲茶盞。

見兩人都看向自己,賈薔丢開錫勺,慢慢走到賈瑞面前:“瑞大叔,你說是我陷害你?”

被賈薔似笑非笑地一看,賈瑞氣焰頓時消了一半,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那日事發後,賈代儒雖口口聲聲要掐死他,到底還是舍不下這個獨苗孫子,便舍了一張老臉,央求在場的其他人不要将這件事捅到賈赦、賈政面前,保證會嚴加管教賈瑞。少年們怕自己也落不了好,自然沒二話;賈府下人則憐他老邁勤謹,卻有個不省心的孫子,俱都答應。

一群少年裏就數賈瑞傷得最重,怨氣也最深。臉上的傷和棒瘡好得七七八八後,便悄悄去找那日的人,鼓動他們報仇。無奈那些人都被賈薔的邪門功夫打怕了,大多推三阻四不敢來。末了只有少數幾個人,願意響應賈瑞。

賈瑞本還嘲笑那些不敢來的人是膽小鬼,但臨到真正與賈薔面對面時才明白,他內心對賈薔的畏懼,或許比其他人來得都深。

一個總被自己欺負的瘦弱男孩,突然爆發,反制住一群比他自個兒還大幾歲的少年,個中反差委實讓人驚心。

見賈瑞突然啞了聲,賈琏不禁有些奇怪:“老瑞,怎的不說話了?”

“我——我——”

明明面前只是個僅有十歲的男孩,賈瑞卻覺得頭頂百會穴陣陣發涼,臉上本已結痂的傷口又開始隐隐作痛。連退幾步躲到賈琏帶來的兩名小厮身後方心下稍安,剛要繼續向賈琏數落,卻聽賈薔驚訝地說道:“瑞大叔,你怎麽會帶了女人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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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來許多男人都聽不得個女字,但凡沾邊,打破頭也要看個究竟。當下賈薔一說,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賈瑞身上。只見剛才被他拉扯得松散的腰帶上,确是挂了塊粉羅香帕,露出一雙鮮豔輕浮、良家女子斷斷不會繡的鴛鴦。所屬何人,不言而喻。

一時間,小厮們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賊笑。獨有賈琏,卻是面色一變,上前一把奪過那帕子。翻來覆去看了片刻,臉色驀然一變,陰沉得可以擰出水來。

賈瑞不明所以,猶自疑惑地咂了咂嘴:“奇怪,那幾條帕子我都收得好好的,如何就跑到了身上?且看這花樣,也不像是——”

尚未想出個所以然,忽覺眼窩一痛,已是挨了賈琏一拳。賈瑞腦子一懵,剛要問是何故,賈琏的拳頭已如雨點般落下來:“我把你個偷腥的畜牲!主意打到老子身上來了,老子的女人也是你動的?!”

“什麽女人?誤會,都是誤會!二哥你——嘶!你還真下狠手,老子也不客氣了!”

兩人扭打一處,乒乒乓乓,屋裏很快變得一片狼籍。小厮們有心幫主子的忙,卻又插不上手,只得圍在一旁幹着急。

就在這時,賈薔沒人事兒似的推門而去。衆人只道他小孩子家臉皮薄,聽不得這些腌攢事兒。卻沒人發現,他唇角不知何時帶了一抹嘲諷的淡笑。

賈瑞的确冤枉。他雖然有過幾個相好,卻還真沒碰過賈琏的枕邊人——至少在王熙鳳之前,他都沒想撬賈琏的牆腳。

但賈薔不想再看到這個曾給自己帶來無盡陰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否則他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賈瑞或許罪不至死,但這世上永遠有讓人恨不得一死了之的痛苦。比如,承受一個自以為戴了綠帽子的男人帶來的怒火與懲罰。

所以,他趁混亂取了賈琏掖在袖口的手帕,又悄悄塞在賈瑞身上,禍水東引。

望着初冬薄藍天暮之上,那一片片淡得仿佛随時會堕落人間的雲紗,賈薔緩緩問道:“系統,經過這件事,今後賈琏一定會特別留意賈瑞,以後他肯定沒機會再接近王熙鳳,自然也不會引來殺身之禍。那麽,我能得多少功德值?”

停頓片刻,系統才有回應:“計算結果與宿主所說相吻合。成功幫助橙色人物提前解除危機,獎勵翻倍,共計四百點功德值。”

“那我現在可以兌換武功了吧?”

“可以,宿主。”

“很好,回去再說。”

賈薔微微一笑,大步走進店鋪,看升叔招呼客人。渾未注意剛才所立之處,牆外樹影搖曳,帶得一道人影起起伏伏。偶爾虹光一現,應是那人指間的琺琅殘片投映在陽光下。

而他的聲音,也如這虹光一般轉瞬即逝,聽不分明:“……看來不用我出手……這賬……暫先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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