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劉安晟放下手中的茶杯，等着皇後繼續說下去。他其實也不太相信蕭憶茹會做這種事情，不過那天人證物證确鑿，衆目睽睽下蕭憶茹卻不肯解釋，他也只能草草處理。
皇後沉呤了下，又說：“那天我看望褒姒妹妹時，将她身上的衣物及挂飾都要了來，那柄扇子自然也在其中。說實話，我心底是相信蕭昭容不會對褒姒妹妹動手的，所以探查的也格外仔細，果然找出不妥來。”
“按照孫太醫所說，褒姒妹妹之所以被襲擊，完全是因為她的扇面圖案的繡線用紫葉汁液侵泡過。但是仔細檢查過後，我卻發現扇面上的紫葉劑量不足以使那只黑貓發狂到那種地步。”
皇後也坐到劉安晟左側，細細分析起來：“于是我又請來了包括孫太醫在內的幾位太醫院的聖手，重新将那些衣物及飾品全部查了遍——這才發現真正的源頭确實是那柄扇子，但不是扇面，而是扇子上挂的墜飾。單單看表面那墜飾其實沒有問題，但當我命人敲開後，才發現其實另有乾坤，裏面竟然放置了不少紫葉粉末！孫太醫也承認當時有些大意，才沒有發現這個重要的證據。”
“陛下應該也知道，扇墜這種小飾品随時都可以換，再加上褒姒妹妹平時也喜歡更換不同的扇墜，所以也給了真正的幕後人可趁之機。我又詳細詢問了蕭昭容那天究竟和蕭大人遞送了什麽物品。她一開始不肯說，但最後還是告訴了我。”皇後說到這裏，臉稍微紅了一下，“蕭昭容一直沒有身孕，很是着急，所以特意拜托蕭大人在民間為她尋來了生子秘藥。只是這東西也是違反宮規的，昭容又是個嚴謹的性子，生怕背後有人戳她脊梁骨，便不肯當衆說出來。”
生子秘藥未必真的能使後妃一舉得子，但是多多少少也是個心理安慰。不過大部分這種秘藥都含有催情的成分，後宮明令是不允許使用的，萬一被發現了，使用它的妃嫔在宮中也會顏面無存。
劉安晟倒沒想到原來是這個原因，印象裏蕭憶茹一直都是端莊嚴肅的典範，即使在床笫間也沒什麽新意，看不出來她竟然會這麽大膽。
一周目中，蕭憶茹似乎是在三四年後有了身孕，最後又一路晉升到了賢妃。由此看來她身體自然沒有問題，卻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心急懷孕。
【你也不想想，一周目那時候你有了多少妃子？人家早就心灰意冷了有木有？而且菜鳥無敵模式下她也做不了這種争寵的行為啊親！】龍萌萌表示無力吐槽玩家的神邏輯，【現在她算得上是高位無寵無子，怎麽也要趁新人未上臺先給自己一個後路吧？後宮妹子們靠什麽？寵愛就是個屁！最後還是要靠自己的肚子好麽？】
劉安晟對這種女人的心思一向不太敏感，也不願意花心思在這方面。伸手捏了捏眉頭，他直接看向皇後：“這麽說憶茹是無辜的？生子秘藥這件事暫且不談，她的長秋殿裏發現的紫葉汁液又是怎麽回事？”
“陛下還記得那天昭容身旁的宮女綠緋嗎？”皇後沒有回答，反而抛出問題。
劉安晟腦子裏依稀還有些印象：“是那個彈琴的宮女？”
“她那天回宮後不久就在自己屋中懸梁，幸好被旁屋的宮女發現救了下來。這宮女跟了昭容有兩三年了，我也常常見她，平常也不是那晚莽撞的樣子，更何況最後還尋死。心生疑惑下我便查了查，才發現她宮外的家人前不久就失去了消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順着這條線繼續下去，最後終于查到真正的幕後主使人。”
“哦？是誰？”劉安晟也不知道他現在該喜該怒該悲。原本美麗善良體貼的萌妹子背地裏陰暗黑化倒也罷了，可是真正的兇手必定是在皇後與蕭昭容外挑出一個人——無論結果是誰都不是他所樂意見到的。但身為一個男人，他也不能冤枉什麽事都沒做過的蕭憶茹，這樣對這個女人太不公平了。
皇後微微蹙眉，嘆道：“陛下，陷害蕭昭容，致使采女小産的正是趙氏姐妹二人！這一點我也試探過綠緋，在我告訴她，她的家人已經被殺後，綠緋還是撐不下去，向我吐露了實情。”
“就在晚宴開始的兩天前，趙良人找到綠緋，讓綠緋将紫葉的汁液灑在長秋宮中。昭容待宮人一向寬容，綠緋本來并不願意背叛。只是趙良人拿出綠緋親人的信物來威脅，她才無奈屈從。而那天的扇墜也是綠緋跟蕭昭容去宜德苑時，偷偷在一旁替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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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驚雷起！如果說幕後人是蕭憶茹，劉安晟心裏确實能相信她的清白，可是現在換了個人選，卻不一定了。趙氏姐妹在歷史上就是有名的妖後與妖妃，雖然現在表現的溫柔體貼，秀美多情，可是誰又能了解她們真正的想法呢？畢竟她們可是有着前科的人物1——“木門倉琅根，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燕啄矢”，能在史書上留下這樣評價的妹子黑化起來必須是大殺器啊！
他習慣性的瞥了眼龍萌萌，雖然這貨每次到關鍵時刻除了挑撥下是非，再沒有其他什麽功能。但他遇上事情還是會忍不住對它吐下槽，這次也不例外。
【萌萌，你說這件事情究竟誰是主謀？難道真的是飛燕合德她們嗎？】
龍萌萌嗤笑一聲，【這種事情要你自己去判斷了。你應該慶幸沒在一周目就選擇簡單模式，不然以你那時候的後宮滿員荷載狀态，恐怕天天都有嫔妃死傷。怎麽？不相信黑化的力量？要知道這可還只是簡單模式啊。】
【正常模式乃至困難模式下，說不準連你的命都很容易丢掉呢。】說完這句話，龍萌萌甩甩尾巴，又懶洋洋的趴到皇後的膝上小憩去了。
雖然龍萌萌挺不靠譜，但她剛剛說的話倒也沒錯。劉安晟也知道自己一周目妃子的數目有些過分，所以現在也收斂了許多，卻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真的發生在後宮中，還是自己曾經頗為寵愛的褒姒。他思維一發散，又想到現在宮裏唯一的孕婦，忍不住憂心忡忡起來——萬一姚靜貞出了什麽事情可怎麽辦？不如帶她去行宮保胎散心好了......
“敢問陛下有什麽看法？”等了半響也沒聽見皇帝說什麽，皇後不由擡眉問到。
被拉回現實的劉安晟看着皇後難得嚴肅起來的臉，明白事情不能那麽簡單混過去。再者通過歷史上得來的經驗，他心底對趙家姐妹也不是很信任，又回憶起家宴時兩姐妹的挑釁行為，越發肯定皇後推論的真實性。
這幾天他也曾去探望過褒姒，原本堪堪一盈懷的她現在消瘦的都有些病态，整個人都失去了以前的光彩。佳人憔悴的模樣讓他心痛不已，回去後立刻下旨意升她為美人。即使這樣，褒姒也沒有多少笑容，眉間的哀愁之色一直沒有散去。
一個從沒在他記憶裏出現過的孩子的離開已經讓他很難受了，若是換成一周目那個文武雙全的二皇子呢？劉安晟不寒而栗——他幾乎不敢想象姚靜貞小産這件事情。
“傳朕口谕——趙良人與趙禦女謀害皇嗣，嫁禍他人，品行不端，位份連降三級，禁足于雲光樓。”劉安晟嘆了口氣，還是讓小桂子去頒布了這道旨意，趙氏姐妹固然可愛，但卻是帶了刺的玫瑰花，傷人傷己。只是一想到之前的種種相處場景，他原本的好心情也一掃而空，淡淡與皇後寒暄幾句，便打算蓋棉被純睡覺。
而皇後唇畔卻微微滑過一縷弧度，柔若無骨的身子貼在皇帝的背後，将臉放在他散亂的黑發上。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沉默的呼吸着，最後又都沉溺于夢境中，直至天明。
***
趙氏姐妹的被貶在後宮中并沒有翻出多少浪花來，倒是蕭憶茹不僅禁足令被解，皇帝更是賞賜了許多珍寶給長秋宮，其中甚至有高麗進獻的極為稀少的天羅紗。這讓蕭昭容一時間頗為炙手可熱，然而她本人卻依然謙遜謹慎，因此博得了不少嫔妃們的好感，就連很少出碧漪居的那位高麗修儀也跟她關系不錯。唯一沒有登門造訪長秋殿的妃嫔就是美人褒姒，她當初當衆指認蕭憶茹是真兇，雖然可以推脫為情緒過激導致的失誤，但确确實實讓兩人關系出現了隔閡。
而劉安晟則是忙于安排朝堂上的事情，周邊國家這段時間倒沒整出個什麽幺蛾子，國內卻有好幾處旱災嚴重。他有意提拔這次科考中出類拔萃的幾個人，早早就把他們分配到地方上，這次正好派上用場。又吩咐丞相張行之和戶部侍郎陳奇昂主管赈災事宜，萬一那些新手出錯，這兩人也能及時補救。
處理完這一大攤子事，已經到了七月中旬。酷暑難捱，劉安晟早就有去避暑山莊待一段時間的打算，加上姚靜貞身孕滿了三月，也可以乘車出行了。所以他将宮務托付給皇後，毫不猶豫地帶上姚靜貞和雨蝶公主一同去了避暑山莊，随行的還有三千羽林軍與霍去病。
這座避暑山莊是先帝時期建造的，風格難免簡潔——先帝素來崇尚軍事，對那些華麗的建築倒沒什麽感覺。劉安晟卻喜好古樸雅致，所以登基後就對它多加修繕，外表看上去沒太大變化，裏面的裝飾和布局卻整改了一番。三千羽林軍當然不可能都住進山莊裏，大部分都是駐紮在随行別院中，只有霍去病和百名羽林軍精銳同皇帝一起進了山莊。
霍去病今年不過十九歲，一朝武舉榜首，得到皇帝賞識。年少得志，俊朗非凡，一路行來不知吸引了多少少女的眼光。此番他穿一身黑色輕甲，緩緩騎馬到龍辇前：“陛下，前面就是避暑山莊了。”
劉安晟這次本有心與姚靜貞一車共行，可卻被她以身體困乏的理由推辭了，這樣一來車上就只有他和雨蝶兩個人。劉安晟一周目不知道看了多少次遠甚于此的美景，又剛剛忙完了公務，精神頭不怎麽好，便懶洋洋的靠在軟榻上與雨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湊趣，也算是休息。雨蝶一路上卻興致勃勃地打量着外界的景色，她記事沒多久先皇就登基了，所以很少有機會能出宮游玩，這次倒給了她一個好機會。
可是她的好皇兄卻不怎麽配合她挑起的話題，一路上雨蝶只覺得郁悶不已，卻不好發作。
這幾天跟着劉安晟在一起，她也見了好幾次這位武舉榜首。現在外面的聲音剛一傳來，雨蝶便聽出是他的聲音，當下挑挑眉，笑道：“皇兄，這下子可算到了目的地啦。還不趕快去找你的心頭寶——那位惠寶林去？”
她又伸手撩了撩頭發，不等劉安晟說什麽，徑自出了龍辇。她架勢擺的很足，可惜身高不夠，望着下面跟她半個身子相等的車轱辘，臉上不禁挂了點尴尬。
霍去病等了半天，看見這位公主自個出來後不上不下的尴尬情形，眼裏似乎也有了笑意。
他站近了點，輕聲道：“公主殿下，請讓微臣扶您下車吧。”
雨蝶在宮裏受盡萬千寵愛，自然也養成了大膽的性子，毫不扭捏的把手遞了過去。霍去病笑着将她扶住，又小心的讓她雙腳着地，這才放手。
夕陽淡淡的光輝自雲層傾瀉而下，雨蝶的身影在對面少年清瘦挺直的身軀對比下愈發嬌小。時有清風吹過，青絲飛舞，雨蝶側過頭看向遠方，笑靥如花。
劉安晟這時也施施然走了出來，他當然知道雨蝶一個人是下不去龍辇的，所以并不着急。卻沒想到雨蝶竟然被霍去病帶下去，看見這一幕，他心裏忍不住一動，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出現在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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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1“木門倉琅根，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燕啄矢。”見《漢書．外戚傳下．孝成趙皇後》
西漢綏和二年(前7年)，漢成帝沒有病而突然死亡。皇室及大臣都歸罪于當時的皇後趙飛燕和其妹妹趙昭儀，說她們是抱着篡權謀反的目的，殘殺漢皇室繼承人來危害漢室江山。史稱，在漢成帝死之前，在當時流行一首童謠：“燕燕，尾涎涎(xian)，張公子，時相見。木門倉琅根，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燕啄矢。”燕借指趙飛燕，“尾涎涎”，是說羽毛尾巴光潤。皇帝常與富平侯張放微服出宮，在河陽公主家遇上的趙飛燕，所以說“張公子，時相見”。“木門倉琅根”是說的宮門。“燕飛來”自然是說趙飛燕進宮了。以下是說趙飛燕謀害皇子了。趙飛燕姊妹自然逃不脫受懲罰，但“燕啄皇孫”卻成了宮妃殘害皇族的著名典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