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姚靜安遲疑了下,才接過錦盒：“我會給妹妹的，只是——你也快到娶太子妃的年紀了吧。”他眼底有些複雜，沉聲道：“對你和我妹妹之間的事情,我其實并不大看好。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姚家一直是書香門第,清貴是清貴，但卻并無多少實權。陛下只有你這一個兒子，太子妃的人選自然不會挑上靜貞,頂了天能封她一個太子良娣罷了。”

他又嘆了口氣：“貞兒在家中素來便是千嬌百寵長大的，雖然聰明,但對後宅鑽營卻并不擅長。你現在心喜她,不過是年少情誼罷了,可将來你必定還有無數女人,到那時貞兒又該如何自處？”

他這一席話說的順暢無比，想來已經憋在心中許久，只是今天趁着時機順便說出來罷了。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嗎？”劉安晟表情沒多大變化，反而輕笑着搖了搖頭，“我只能告訴你，這些都不是問題——至少封太子妃這件事，父皇不會阻礙我自己的選擇。至于你說未來我會有無數女人？雖然我想說這種情況并不會發生，但哪怕我說的天花亂墜，你大概也不會相信吧。那麽，就讓時間來證明好了。”

或許曾經的他會享受三宮六院妃嫔無數所帶來的成就感，但現在他更願意與心中之人相守，白首一生。

姚靜安不由擡頭與他對視，發現他眼中神采爍爍，顯然很有自信，心中一直緊繃的弦終于稍微松弛了些。他微微笑了起來：“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不過我現在好歹放松了點。好了，既然事情已經說完，那我就先走了。等我大婚時一定要來喝兩杯水酒啊，我還等着太子來撐場子呢！”

“放心吧。”劉安晟笑道，“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看着姚靜安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他唇畔掠過一縷笑容，重新坐回了書桌前。打開了另一邊的抽屜，從其中取出了幾張宣紙，塗塗抹抹起來。

自從充分意識到自己缺乏足夠的力量後，劉安晟便開始在腦中琢磨，怎樣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發展自己。現實中他也看過不少穿越小說，可基本上沒什麽參考價值。建立情報組織暗殺組織一類的直接被他排除了--他又不是想要謀反，這樣太吸引仇恨值了。至于錢莊、酒樓、客棧，乃至妓院——古人又不是傻子，皇帝還未登基時便插手到這種營生裏了。

再說說武器，現實中劉安晟确實接觸過不少，但大部分是星際炮彈一類，就算有圖紙，也根本造不出來。小學課本上倒是有出現過鐵炮的圖紙，可這個世界中鐵炮早就被研究出來了，只是移動不便，只适合在守城戰中使用。而且造價不菲，即使以陳國之力也不能負擔太多--游戲中劉安晟能大筆一揮帶上那麽多鐵炮，不過是因為簡單模式中國庫全滿，不是自己賺的錢花起來當然不覺得心疼罷了。

身為一個宅男，他自然沉迷過網游，并且在網游中成功将副職業鐵匠和農夫升到了最高級。所以無可奈何下，劉安晟總算在自己腦中找出了一條方案--先發展農業，再繼續制鐵業。

每年正月都會舉辦耕耤禮1，皇帝和文武百官都會親自去田間耕作，以強調“農為邦本”。借着這個時機，劉安晟表露出自己對農業的興趣，回宮後也屢次翻看有關農業的書籍。

需知這個時代還是以農業為根本，所以皇帝見他這樣倒是頗為欣慰。他是以軍功方才立身，卻并不希望太子也走上戰場——這個是他唯一的兒子，萬一在戰場上出了什麽事，他哪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很快劉安晟便将畫好的圖紙拿給皇帝看，他沒敢托大，只選取了三腳耧2，說是自己結合書中的知識随意畫的。皇帝不願打擊兒子的自尊心，便找了塊田地試用，這才驚訝的發現效果顯著，不禁對兒子更看重了一層。

之後劉安晟更是屢次獻上各種農具，雖然只在一小部分地區推廣，但陳國去年的收成還是增加了一半。憑着這份功勞，他終于得到皇帝的許可，可以自由選擇太子妃的人選。

至于說只娶太子妃一人，劉安晟暫時還不打算對皇帝坦白——他估計要是直接說出來，皇帝大概會立刻改口，然後迅速為他尋找一堆女人。

Advertisement

罷了，能瞞一天是一天，日子總是要過去的，劉安晟很能自我安慰。

****

沒過幾日，翰林院大學士和吏部尚書兩家結成秦晉之好的消息便傳遍了帝都。皇帝在和劉安晟閑談時說起此事，臉上還帶了些惆悵之情。

“朕還記得當初剛見張家那孩子的場景——那時候她才六歲吧，沒想到一轉眼間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紀。年華易逝，白駒過隙，轉眼便是十年，朕也老了啊...”皇帝微微嘆氣。

他今年不過四十多歲，其實并不算老。昔日為了争奪帝位，他在戰場上浴血奮戰，身子落下了不少病根。這兩年登基後又一心操勞政事——先帝在時屢屢對外征戰，陳國國內看上去歌舞升平一片，實則國庫空虛。月前臨海一帶又遭了洪澇，皇帝連着兩宿沒合眼，一直在安排各項治水的事宜，如今看上去真是憔悴了不少。

劉安晟見他感慨，心中也不由微澀。他雖然沒将皇帝看做生父，兩人相處也沒多少溫情外露。但這麽多年過去，終究還是生出了感情。

只要皇帝在帝都，平日裏不管多忙，總會抽出時間手把手教他武藝兵法。而自從登基後，皇帝對後宮衆位妃子也看淡了許多，平日裏除了去皇後那裏，其他時間多是雨露均沾，倒沒有特別寵愛的女人。皇後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真實起來，不再是往日淡淡的表情了。

如果按照游戲中的時間來推算，皇帝在位不過五年時間，便積勞成疾駕崩了。所以劉安晟一直勸皇帝平日裏不要太勞碌，又讓太醫每日都為他檢查兩次平安脈，可之前皇帝在軍中所受的舊傷還是無法根除。

“父皇說什麽呢，您還年輕着呢。”他按捺下心中的思緒，笑道。

“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皇帝斜睨他一眼，無奈笑道：“說起來，之前我可是打算讓張家那孩子做你的太子妃的。她兄長才華非凡，又忠心耿耿，将來也能為你助力。若不是你拿了那些東西出來，又對朕以情動人，朕也不會看着她嫁到別人家去。”

“罷了，反正姚靜安也是你伴讀，将來總歸還是你這一邊的人。”皇帝收起話頭，又道，“之前你送來的曲轅犁3在實驗的田地裏效果不錯，朕打算推廣到山東一帶。到時候你便跟着一起去吧，朕會派暗衛跟着你，你也好長長見識。”

劉安晟一時間有些悵然——皇帝終于開始放手培養他，于晴于理都是件好事。可這也意味着皇帝已經明白自己的身子不如以往，這是在培養下一代繼承人呢。

“兒臣知道了。”他沉默一會，還是低聲應了下來。

***

山東那裏素來是兩年三熟，直到寒露4時節才會播種小麥，所以劉安晟暫時還不着急着動身。

九月十三，宜嫁娶，利家宅。姚靜安和張萱的大婚日子便選在了今天。

劉安晟帶着雨蝶到姚府時，花轎已經停在了堂屋前。香案上香煙缭繞，姚泰始和姚氏都坐在高堂之上，見了劉安晟，他正欲起身，卻被對方笑着阻攔了下來。

“今日是靜安大婚的好日子，我和蝶兒不過是來湊個熱鬧，若讓您對我行禮反而不美。”劉安晟笑道。雨蝶也朝姚泰始甜甜一笑：“姚大人不必多禮，我和哥哥坐在側席就行了。”

姚泰始見他們态度堅定，猶豫了會，終究坐了回去。姚氏也對兩人微笑額首，她和劉安晟見過不少次，本身有只是內宅婦人，所以倒沒多少拘謹。

正說着話，一對新人便進來了。姚靜安穿着大紅喜服，眼底滿是喜意，英姿潇灑。而身邊的張萱則是一身鳳冠霞帔，身子窈窕，格外動人。兩人走在一起頗為相配，不得不說真真是珠聯璧人。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相拜！”喜燭高照，兩人終是禮成。

雨蝶看着這一幕，小臉微紅，湊到劉安晟耳畔輕聲問：“這樣就算婚禮結束了？張姐姐以後就和靜安哥哥成了夫妻嗎？”

她今年雖然已經八歲，卻是第一次參加婚禮，婚禮的兩個人還是她平日裏常常見到的，自然覺得稀奇。

劉安晟不由輕笑，又調侃道：“是啊，以後你再看見張姐姐，記得把稱呼換成姚夫人，不然小心她生氣呢。”

雨蝶撇了撇嘴，瞪了劉安晟一眼，便自顧自打量起周圍的賓客起來。來參加婚宴的大部分都是姚張兩家官場熟識的人，像她這樣年紀的小孩子只有幾個。她眼光掃視一周，視線便在末席的一個少年身上停伫了。

他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一身黑袍，眉眼俊朗，雖然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卻極為吸引他人的眼光。旁邊應該是他的父親，看上去也長相不錯，只是坐在末席，官位應該不算太高。

她還在腦中想這是誰家子弟，那個少年卻好像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朝這邊望了過來——兩人目光對視了下，雨蝶瞬間紅了臉，将頭偏向了一邊。

++++++++++

作者有話要說：1耕耤禮：根據《禮記·月令》記載，每到正月（孟春之月）就要選擇一個吉日，天子親自載着耒耜等農具，帶領三公九卿諸侯大夫們到專門為自己開辟出來的一塊土地（即耤田）上去耕種

2三腳耧：漢武帝時期趙過發明了一次能種三行的三腳耧。一天就能播種一頃地,大大提高了播種效率。

3曲轅犁：改直轅、長轅為曲轅、短轅,犁架變小,輕便靈活

4寒露：每年公歷的10月8日或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