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劉安晟其實早已認出了他,方才那句不過是為了知道他此時家世淵源罷了。兵部員外郎這個職位雖不高,但好歹在帝都也數得上名頭,霍去病能出現在這裏并不奇怪。距離上次在宴席中匆匆一瞥已過了半年多,他身量拔高了不少,陪着這一套緊身的黑衣,乍一望已有了前世冠軍侯的風姿。

“哥哥大概還不知道吧,霍公子在兵法謀略上很有見識呢!方才我們還談論了番百越那次的戰事。”雨蝶笑吟吟的插了句話,語氣中頗有欣賞之意。霍去病雖心思沉穩,但畢竟年少,聽了這話,眼底還是隐隐透出些歡欣之意。

劉安晟好笑的瞥了雨蝶一眼,才将視線轉移回來,對霍去病道:“孤這個妹妹眼光一向甚高,她既然這麽說了,想必你必有過人之處。”他又提了幾個兵法上的問題,見對方一一解答出來,心裏也是高興:“你倒是個有才的,卻不知将來是如何打算?”

霍去病道:“原本倒是想參加今年的武舉,只是年紀還差了兩歲,只能等三年後了。”他又朝帝都方向微一拱手:“若是三年後武舉有幸入榜,能入陛下的眼,自是萬幸。而若是實力微末落榜,我便打算去邊關投奔蕭大人,從底層起做一名兵卒,也算是為保家衛國出一份力。”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便是連雨蝶和姚靜貞也是對他好感大增,劉安晟不禁颔首笑道:“既然如此,那孤便着等三年後在榜單上尋你的名字了——武舉不單單重視武藝,更看重為将之材。孤的領兵之道雖只是跟父皇學的一星半點,但也能看出你在這方面的才華,想必三年後你定會更進一步。若連你也入不了榜,孤倒要懷疑主考官的眼光了。”

他這話說的篤定至極,霍去病雖然對自己能力自信的很,此時驚喜中也不免帶了些詫異,道:“太子殿下對我這般看重,我自然不會讓您失望。”

劉安晟微微一笑,又招呼幾人坐了下來,旁邊自有宮女送上瓊漿佳肴。幾人舉杯對飲,談談笑笑,一下午的時間便被消磨了大半。

只是雨蝶畢竟是主人,雖然能一時偷懶,但也不能一直呆在這邊閑坐着。瞧着下邊衆人玩的開心,她便站起身跟劉安晟道:“哥哥和姚姐姐便在這裏休息吧,我還得過去招待些朋友。”霍去病也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在此叨擾太子殿下了。”他又看向雨蝶,兩人相視一笑,便一同走了下去。

劉安晟瞧着兩人往那邊走去,視線中無意落在了人群裏兩個熟悉的面孔上,不由微一皺眉。說起來他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趙家姐妹,游戲中兩人因謀害皇嗣被打入冷宮後,他們便再沒見過面。雖然最後他也稍微覺察了些此事的疑點,但那時瓊玉已逝,皇後閉鎖宮門,他又再不踏足後宮,宮裏一片冷清。所以他只是吩咐小桂子将冷宮的待遇提了一層,便再沒操心這事。

瞧她們現在坐在人群中巧笑嫣然的模樣,想來這會過的應該不錯。

姚靜貞方才雖喝了兩杯酒,但意識仍清醒得很,見他打量着那邊,便輕聲道:“那兩位是趙家的嫡女——就是今年從蘇州提拔回帝都的那個趙家。我前些日子赴宴時見過她們一次,因而有點印象。不過這兩位都已經分別許了人,現在只等着大婚了。”

她說這到最後一句時,語氣格外加重了幾分,劉安晟自然聽出來了,不由笑着點了點她的額頭:“可別胡思亂想,我不過是随便看了一眼罷了。”

其實見她這樣耍些無傷大雅的小性子,劉安晟不但不惱,心裏反而有幾分開心。游戲最後雖然他們兩情相悅,但那時候的瓊玉不比現在,或許是她太沒安全感的緣故,所以極少跟他鬧性子。正因如此,他總覺得兩人間有些隔閡,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去。

姚靜貞臉一紅,也不好意思再做糾纏,便随意挑了個話題與他聊了起來,算是服了軟。劉安晟知道她臉皮薄,倒也不以為意,主動提起了之前在山東的風趣見聞,把她逗得極為開心。

惜花宴雖有趣,但時間卻不等人,見天色漸漸暗下來,衆人也紛紛打道回府。

将姚靜貞送上馬車,又和幾位熟識的功勳之子聊了幾句,劉安晟便帶着雨蝶一起回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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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除了準備大婚事宜外,宮中并沒有什麽重要的事。直到大婚前夕皇帝跟劉安晟聊天時,無意中提起邊關蕭家,他這才曉得蕭岩前不久招了洛江城為婿。一轉眼間,當初的幾人都各有姻緣,他心中感慨一會,又去忙着安置好東宮的諸項事宜。

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九。然而整個帝都早在三日前便籠罩在喜慶的氣氛中,之前的征納儀式,皇帝所賜之厚重已讓民衆大大開了回眼界。皇帝當初娶妃時節儉的很,這次換了兒子,自然沒什麽舍不得的。再加上抄了崔家,各種珍奇寶物一時也賣不出去多少,便做了人情一并送到了姚府,算是給太子妃長臉。

陳國慣例,迎娶當日上午,太子妃還能在自家府上呆着,姚家宴請賓客也是在這個時間。到了下午,宮中才會派人來接太子妃,一對新人先去太廟告示祖先,然後再回宮舉辦儀式。

初九那日才剛到中午,從姚府到皇城的道路上便擠滿了圍觀的民衆。宮中之前送了姚府那麽多東西,姚泰始自然不會全留下來,反而還添了不少壓箱底的古玩書籍。于是喜轎後跟了好一路浩浩蕩蕩的人馬,當真是十裏紅妝,有見識的自然明白這些大都是皇帝賜下的,對這位太子妃便格外高看幾分。

劉安晟這一日早早便起身,只是礙于宮規不能出門,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喜悅。直到小桂子滿臉笑容的告訴他太子妃已經快到東宮,他才松了口氣,趕緊帶好人,向宮門外而去。

喜轎在東宮宮門處停了一會,待劉安晟趕來,兩人便分別坐轎往太廟而去。那些擡嫁妝的人則是動作井然有序的将各樣東西分門別類的擺好,接下來的行程與他們便沒了幹系。

陳國太廟就建在皇城北邊,這裏供奉的除了開國至先帝起的兩位皇帝外,再往上便是追封的劉氏祖先。劉安晟雖沒多少虔誠之心,但還是按規矩三跪九叩,又背了好一段早先準備好的言論,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而姚靜貞自幼便被父親教導奉行皇命,因而是真心實意的敬重這些帝皇,說到動情處,眼底甚至隐隐有了些水霧。

告示完祖先後,主管太廟德高望重的宗室便親自在玉蝶上加上了姚靜貞的名字,她太子妃的名頭也真正被皇家承認。

之後便是去觐見帝後,皇後對這個兒媳印象極好。拉着她的手細細打量了番,便将平日從不離手的翡翠镯子褪下遞給了她。雖不覺得這樁婚事能給太子帶來多少助力,但瞧着兒子對太子妃的稀罕勁,皇帝對姚靜貞的态度也不算冷淡。再加上旁邊雨蝶笑吟吟的插話打趣,這場觐見便平靜無波的過去了。

雖說太後這幾日身體欠恙,早早便傳話過來,說讓過段時日太子妃再去也行。但姚靜貞卻堅持着去了長壽宮,倒是給太後留下了個孝順的好印象。

等忙完了這一圈,緊接着便是宴席,劉安晟只覺得頭大如鬥,幸好姚靜貞這會已經可以回東宮休息。他臨走前又低聲叮囑了番:“一會你回東宮後先去休息會,也別死守着那些陳規舊俗,餓了便先吃了東西飽肚。順便把衣服換成那套輕便些的喜服,瞧你頭上的珍珠,怕是有近百顆吧?當心頭壓痛了。”

前面的話姚靜貞聽了正感動着,待聽到“輕便的喜服”時,臉卻刷的下紅了。她低低的應了一聲,便跟着宮女急匆匆的往東宮而去。

這次的宴席邀請的大都是朝中重臣,偶爾一兩個年輕的也是權貴之子,原本作為太子伴讀的姚靜安當然有資格來,只是他身為太子妃之兄,這會還得在姚府裏宴客。劉安晟心中雖想趕緊回東宮,但他也明白身為太子,他很快便到了足以上朝的年紀,自然得與這些朝臣打好交道。

笑着與幾位重臣談了許久,又耐着性子敬了一圈酒,這次宴席總算到了完結的時候。劉安晟不再耽擱,直接回了東宮,這裏處處都被紅色妝點,氣氛喜慶,就連宮人臉上也是個個帶笑。

喜娘笑盈盈的将他迎進了新房,姚靜貞此時已換了婚房專用的喜服,又将滿頭的發飾去了大半,三千青絲單用只金釵斜斜挽起。左手執了把紙扇将半張臉遮住,單單露出一點紅唇--這便是婚禮中的卻扇1之禮。

劉安晟放緩了腳步,唇畔露出溫柔的笑意,道:“不須面上渾妝卻,留着雙眉待畫人。城上風生蠟炬寒,錦帷開處露翔鸾。巳知秦女升仙态,休把圓輕隔牡丹。莫将畫扇出帷來,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團圓似明月,此中只須放桂花。2”

紙扇被緩緩移開,露出新婦細長而微微翹起的睫毛,姚靜貞與他對視良久,方才粲然一笑。

喜娘又上前遞上托盤,劉安晟從中拿起一把金剪,将兩人的發各剪下一小段,交結在一起,最後放在錦盒中。如此便是結發——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旁邊的宮女遞上酒杯,兩人分別取了一只,含笑而對手臂相纏,飲下這一杯合卺酒。

至此儀式便已結束,守在房內的衆人俱已退去,只留下這一對新人共賞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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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1卻扇:舊時婚俗,新娘出嫁,須得蒙頭遮面

2引用的一首詩,找不到出處,如有版權問題請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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