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每當後世之人談論起陳惠帝時,總會提起建元三年這個關鍵的轉折點。以當時還是太子的陳惠帝大婚為契機,這一年的風風雨雨終于拉開了序幕。憑借這場聯姻,太子獲得了姚張兩家在朝堂上的鼎力支持。而身為武帝的唯一繼承人,他還未上朝時身上便有了諸多功績——進獻農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還有着整治崔家的部分功勞。
而根據史書記載,武帝此時雖每日照舊上朝,但身體已不太健康。正因如此,他對太子的栽培更不留餘力。而若不是因為武帝對太子一直關照有加,建元五年事故突發時,太子的登基恐怕也會多不少波折。
然而後人議論紛紛的終究只是史書上記載的歷史,孰真孰假又有誰知?
将時間拉回建元三年的春日,此時的帝都酒肆裏胡姬旋舞,道路旁商販吆喝,春風得意的新榜舉子把酒吟詩,暗生情愫的男女隔船相望,氣氛仍是一貫的平和安穩。
今日正是太子妃回門的日子,姚靜貞早早便和劉安晟一起離宮到了姚家。雖說本是一家人,但如今她身份已經烙上了天家的标志,旁邊還有諸多侍衛看着,所以只得受了父母兄嫂的大禮。劉安晟知道她心裏別扭,便笑着打了個圓場,衆人才一道進了府裏敘舊。
姚靜貞只在前廳稍微坐了一會,便和姚氏張萱回了內室講些私密的話。劉安晟瞧着她們身影遠去,才神色有些複雜的對姚靜安嘆了口氣:“你當真不打算留在帝都?”
“陛下派我外任楚淩郡守,為的也是好好磨砺一番我的能力,才好再将我調回帝都。楚淩一地因地勢之故,歷來富庶而少天災,足以見得陛下對我的看重。再說左右不過是一兩年罷了,萱兒雖不能随我赴任,但仍能書信往來。”姚靜安道。
前些日子春閨放榜,他雖發揮的極好,但心裏仍忍不住忐忑的很。直到下人來報,說他得了一甲榜眼才松了口氣。姚泰始早早便跟他分析了一番——現在太子左膀右臂無非是張、姚兩家。張家有張行之足堪大任,而姚家未來便要靠他。身為太子伴讀,皇帝對他自然重視,因此很大可能上皇帝會先将他調到外地任職攢資歷,并鍛煉下他的能力。這樣等太子登基時,手下也能有些真正貼心可靠的官員。
在家等了這些天,皇帝親筆禦批的任職書也下來了。果不其然,他被調為楚淩郡守。這事張萱也是知道的,她兄長頗受皇帝重視,因此她對官場之道多少也有些了解,自然能理解丈夫。
劉安晟瞧他心意堅定,便不再提這個話題。轉頭跟姚泰始聊了起來。之前姚泰始對太子印象雖好,但那不過是站在臣子的角度上看待一國儲君罷了。現在女兒嫁了過去,關系比往日又近了一層,他言語間也不免透露出更為親近的意思。
又閑談了一陣子,姚靜貞等人才回了前廳。大抵是方才姚氏已經對她說了姚靜安的事,她眼圈有些微紅,看姚靜安時也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劉安晟心裏不由微微一嘆,瓊玉和她兄長感情甚好,此時她剛嫁人兄長便要外任,難免會覺得難受。他雖有心安慰,但也明白皇帝特意這樣安排的苦心,因此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按照規矩,太子妃回門時,太子一般在府裏呆一個上午後便會離開,剩下的時間則用來讓太子妃和家人獨處。畢竟嫁入皇家後,日後便很少能與家人見面。劉安晟有心讓姚靜貞與家人多相處一會,所以才剛過午膳便主動起身告辭,又對姚靜貞道:“既然靜安很快便要去楚淩,你不妨和他多聊會,等用完晚膳再回東宮吧。”
“嗯。”姚靜貞聽了這話,臉上不禁帶了抹笑容,又細細囑咐道,“原本想回去時給雨蝶帶份她最愛的杏乳酥,只怕一會回去晚了店家關門,就麻煩殿下了。”
劉安晟見她笑容真摯,心中也是愉快,自是應了下來。回去時便去了趟在帝都開了近百年的王家點心鋪子,除了買雨蝶那份外,還帶了份芙蓉糕給姚靜貞。回宮後便讓小桂子給雨蝶送了去,又囑咐他,一旦雨蝶問起,就說是太子妃特意為她帶的。
等到傍晚時分,姚靜貞才乘車回了東宮。新婚燕爾,自是風花雪月,待得一番休停,沐浴完畢後,兩人便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事來。大概是姚泰始下午對她諄諄教誨起了效果,讓她想通兄長外任一事,這會兒她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甚至主動提起了張萱腹中的孩子。
說起來張萱此時已有了五個月的身孕,這個時候最忌諱舟車勞頓,不然姚靜安也不會讓她留在帝都。一想到再過幾個月就能看見小侄子,姚靜貞的眼神就閃閃發亮,充滿了憧憬之情。她抱住劉安晟的手臂,輕聲道:“也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也能有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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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麽說不是沒有根據的——除了大婚的那一夜外,接下來幾天兩人雖屢屢歡好,但劉安晟卻總是在關鍵時離開她的體內。沒有種子再肥沃的田也産不了糧食,她雖不太在意這個,但今天見了嫂子變大的肚子,心裏總有些別扭。
劉安晟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之前是她沒問,因此自己一直沒給她講明原因,現在看來還是得告訴她,免得瓊玉胡思亂想,“不是我不想要,只是女子生産難免會有危險,你年紀又還太小,萬一出了事情怎麽辦?等你滿了十六之後,咱們再要孩子,那時候你已經成年,我才能放心。你嫂子也是十七才懷了身孕不是嗎?”
他當然想要孩子,可游戲中瓊玉的死亡給了他太大的陰影,沒等準備周全,他絕對不會考慮此事。
姚靜貞自然明白他說的有道理,但心裏免不了有些失落。她本是躺在劉安晟胸膛上,這會卻猛地翻過了身,報複的在他肩上輕咬了下,才故作無辜的眨了眨眼,像是撒嬌般的說道:“那我就等着兩年後了呢,夫君。”
劉安晟眼底暗沉,她這種煽風點火的行為實在太挑戰自己的耐性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伸手按住她的頭往下一壓,堵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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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朝堂之事,近段時間各地風調雨順,而自從崔家被抄後,世家也紛紛蟄伏不再鬧事,因此皇帝的日子過得頗為舒心。而身為太子的劉安晟自從五月份過了十六歲的生辰後,他的日常生活就是上朝參與政事讨論,下朝先去見帝後,時不時去長壽宮增加太後好感度,至于晚上——曾經後宮三千佳麗時,每晚他都得發愁要去臨幸誰,而現在他沒了這個煩惱,反而對鐘情一人這種事樂在其中。
只可惜這種悠閑惬意的生活他只享受了一個月,便被皇帝扔到吏部尚書張行之處,讓他跟着張行之一起處理今年各地官員校考情況。這活極其繁瑣,陳國地方乃是省州郡縣制,除了省州兩級由皇帝親自處理外,剩下的大小郡縣全交給了吏部。游戲中處理政事哪有這麽麻煩,劉安晟一時間只覺得頭大如鬥,卻還得耐着性子把那些資料一冊冊搬來運去,乃至回了東宮都得點燈夜戰。
幸好還有姚靜貞磨墨添香,燈下相伴,給劉安晟帶來了些慰藉。
不過這種福利很快也沒了。
六月,太後忽感身體有恙,傳了太醫來診治。太醫說是受了寒氣,若是身體健康的人不過是發會熱就好了。只是太後上了年紀,身體本來就弱,雖然補藥吃了不少,但這場病來勢洶洶,很快便卧床不起。
皇帝雖在政事和戰場殺伐果斷,但對太後一直極為孝順。聽了這個消息不由大怒的将太醫和服侍太後的宮人罵了一通,每日裏又特意抽出時間去探望太後。皇後心思細膩,自然也明白太後的重要性,因此雖宮務繁忙,但事事仍将太後放在第一位。但皇帝這些年身體本來就不太好,突然又犯了頭風,皇後一時竟□乏術。
而身為太子妃的姚靜貞在這個時候主動站了出來,除了早晚呆在東宮外,絕大部分時間都守在太後身旁為她侍疾。皇後得了空閑,不由松了口氣,一心照顧皇帝,心裏也記下了姚靜貞的好處。
劉安晟雖心疼于她疲憊的神色,但一方面太後待他極好,這些年怎麽也有了情分,心裏自然擔心太後的病情。另一方面他也明白,姚靜貞這樣的孝順行為,太後和帝後三人都是記在心上的。他固然能憑借允諾讓皇帝答應這場婚事,但成婚後皇帝對太子妃的态度卻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正因如此,他只能多關照姚靜貞照顧好自己,每晚回來後早點休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