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太醫們被皇帝責罵了一頓,心下忐忑,不由拿出了十二分的本領。再加上姚靜貞的精心照料,太後的身子終于在八月痊愈了。此事之後,太後便毫不吝惜在各種場合表現對這個孫媳的寵愛,而朝堂民間對太子妃也多有贊譽之聲。
而皇帝念着太子妃的一片純孝之心,懶得去做棒打鴛鴦之人,給太子安排的事便少了些。這種結果劉安晟自然喜聞樂見,他前些日子忙着處理官員校考,因而沒多少時間陪着姚靜貞。這會閑了下來,小兩口甜得如蜜裏調油一般。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個月,便到了秋收。饒是國庫此時仍滿滿當當,但皇帝對秋收的重視卻沒有絲毫下降。這個時代最重要的還是農業,一年收成若是差了,許多農民便只得破産成為流民。而流民多了,免不得會出些動亂。一年兩年倒還罷了,萬一連續幾年都是如此,情況便不太妙了——前朝之所以被滅,不正是因為連續五年的大旱導致流民無數麽?
幸好今年陳國大部分地方收成都還不錯,不少用了新式農具的州縣甚至稱得上豐收,皇帝看了呈上來的奏章,頗有志得意滿之感。沒過幾日,他便在朝堂上宣布在整個陳國推廣新式農具,并将此事交給了張行之和蘇錦炜負責。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這是有意提拔他倆,推廣農具這種事又不會損害誰家的利益,以兩人的能力辦事自然不會出什麽問題。劉安晟瞧着形式,也猜出這事結束後,張行之恐怕也能更上一層——當今丞相的年紀也到告老還鄉的時候了。
而張行之一行人離開帝都還不到半月,張萱便在姚府生了個大胖小子。
姚靜貞本來正慵懶的倚在躺椅上看書,聽見這個消息後眼刷一下亮了起來,轉頭看向劉安晟,道:“原本就算的是這幾天了,果然沒差,可惜的是兄長和張大人都不在帝都,只能從信裏知道這個母子均安這個好消息了。”
劉安晟自然聽出她言下之意,便含笑看了她一眼,道:“你若是想見侄子,不妨等洗三時咱們一道去姚府好了。”得了他的允諾,姚靜貞喜不自勝的收了書,又開始念叨起送些什麽禮物。劉安晟笑吟吟的在一旁搭着話,窗外晴空明媚,日頭正好,東宮內氣氛一派安逸。
洗三那日秋高氣爽,萬裏無雲,端的是個好天氣。東宮的車架剛至姚府,便有下人一路将劉安晟和姚靜貞迎到了前廳,這會兒洗三宴已快開始,周圍張姚兩家的親友坐的滿滿當當。他們二人身份不同,自然被迎到上首坐下,旁邊正招待來客的姚氏看見他們,忙過來與女兒說了兩句。
“嫂子和侄子還在後院嗎?”姚靜貞環視了周圍一圈,發覺沒找到想看的人,不由問道。姚氏抿唇一笑:“孩子方才正鬧騰着,一會等洗三宴開始時再抱他出來——你也不必心急,一會等人散了,有的是時間讓你慢慢看他。”
劉安晟也笑道:“不過是一會的功夫,瓊玉耐心等等便行了。”
如此又等了一盞茶的時間,張萱才抱着孩子出來了,她雖才生産沒幾日,但容色卻與往日相差不大,反而別添了成□人的風韻。待旁邊專門負責洗三事宜的收生嬷嬷接過了孩子,這場洗三宴便算是開始了。所謂洗三,無非是三個步驟:洗浴、贈洗兒錢、舉行酒宴。洗浴的用具也是有講究的——皇家多用金盆,而官員用次一等的銅盆,民間用的則是木盆。
收生嬷嬷滿臉笑容的把孩子抱出了襁褓,将他身子浸入到已放好涼水的銅盆中。孩子受涼,不由嚎啕大哭起來,這并不算犯了忌諱,反而被認為是吉祥之兆,謂之“響盆。姚靜貞瞧着孩子哭的響亮,忍俊不已的對劉安晟一笑:“瞧他這音量,便知道将來他定是個身體健壯的。”
待沐浴完了後,姚泰始親自擦幹了孩子身上的水滴,又把他抱在了懷裏。親友賓客們也送上準備已久的禮物,無非是些有寓意的東西,不在貴重,求得只是那個好兆頭。姚靜貞送的是特意請長廣寺大師開光的長命鎖,她逗弄了那孩子幾下,突然呀了一聲。劉安晟湊過去,正巧看見孩子用手指緊緊拉住她。
他又對上了那雙烏黑透亮的眸子,不知怎麽回事,竟想起游戲中的先太子來。這麽一想,他不禁細細打量着這孩子。許是出生沒多久的緣故,這孩子皮膚尚還帶着點紅,但眉眼間卻仿佛能看出些先太子的模樣。
“哥哥寄信回來了麽?這孩子什麽時候起名?”姚靜貞一邊逗孩子,一邊擡頭問張萱。她的聲音打斷了劉安晟的思緒,他擡起眼,恰好看見張萱噙着抹微笑,道:“今早信便到了帝都,你哥哥親自為他起的名——大師說他五行缺水,因此小名喚作潤兒,大名按照排行叫宣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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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仿佛一個圓圈,失去的事物終究會以另一種方式回到身邊。
劉安晟心中一動,伸手去摸了摸那孩子的臉頰,只覺得入手溫熱,生機勃勃,不禁笑了起來。旁邊姚靜貞似有所感,拉住了他的衣袖,沖他莞爾一笑。
此時此刻,歲月靜好。如此便已足夠。
待禮物送完了後,便又是一場酒宴開始——姚府這次請的是帝都頗有名氣的戲班,一番觥籌交錯,自然是賓主盡歡。宴後兩人又在姚府逗留了會,姚靜貞對這個新生的侄子喜愛的緊,抱着就不肯撒手。劉安晟在一旁跟姚泰始聊的也頗為投機,直到傍晚,兩人才回了東宮。
姚宣潤的洗三禮過了半個月,大食使者的信書便到了劉安晟桌前——他們已至淮陰郡,估計再過幾日便會至帝都。
***
陳國國土富足,整個南方和中原都屬于它的國土,這些年軍事實力也上來了,論起綜合實力穩穩當當的稱得上是第一大國。北方匈奴馬戰雖強,但卻極不開化,因此陳國上下雖忌憚匈奴武力,但言談間還是多有鄙夷。而陳國對大食的态度卻一直不錯——雖然這些金發碧眼的洋人看上去像是妖怪化身,但他們每次前來時總能帶上不少奇異的玩意。再加上大食疆域也頗為遼闊,對鐵炮等新式武器研究也別樹一幟,兩國之間還有匈奴與天竺作為緩沖線,歷代皇帝自然不介意用用遠交近攻這個方針。
皇帝自從犯了頭風後,身子就一陣好一陣壞的,他又覺得太子對公文處理能力不錯,便将一部分不太重要的奏章交給劉安晟處理。這會西方大食來使,陳國作為東道主,自然不能落了下乘。可皇帝的身體卻不允許他操勞太久,因此他早早便将招待使者這事交給了禮部尚書與太子一起負責。
劉安晟心裏其實也對大食使者頗感興趣,當年他雖玩了兩周目的游戲,但大食卻從未派使者來過陳國。因此他對大食的了解不過是從游戲介紹中得來的罷了,就算穿越後從游記或他人口中知道了不少關于大食的事情,但還是過于淺顯。既然未來他必然會與大食打些交道,倒不如抓住這次招待使者的機會。
他這麽想着,自然對這事十分上心。禮部尚書不知其中緣由,見太子這麽認真辦事,不由對他大有好感。
大食使者緊趕慢趕一路,終于在十一月底到了帝都。兩國關系雖好,但遠未到盟國的地步,因此迎接儀式不過中規中矩——來使乃是大食皇帝的第七子羅卡,非嫡非長,陳國能派太子在城門處親自迎接已經算是給面子了。大食這邊自然也沒有異議,劉安晟将他們帶到使館所便離開了,反正他們在陳國要呆上不短的日子,沒必要太過着急。
當晚,皇宮內便為大食使者舉辦了場宴席,文武百官俱都按官位大小一一坐下。陳國以左為貴,劉安晟自是坐在左邊第一位,他瞥了眼坐在對面的羅卡,不由蹙眉——羅卡旁邊怎麽坐着名金發藍眸的年輕少女?他今日雖親自去城門處迎接了羅卡,但并未在一衆随從中看見這名女子,想來她當時應該坐在馬車中并未出來。
那名異國少女似乎也意識到了他的窺探,伸手捋了捋披散的金發,朝這邊微微一笑,卻沒有半點惶恐的樣子。她相貌不同于陳國女子,五官格外突出明豔,澄藍色的眸子清澈如天空,皮膚極白,甚至能隐約瞥見隐藏在肌膚下的細小血管。即使只是一個簡單的笑容,也吸引了不少官員的眼光。不過劉安晟前世見多了這樣的美人,倒不覺得有什麽稀奇。
就在這時帝後二人終于攜手而來,底下文武百官齊齊行禮。羅卡是外國使者,因此并不用行陳國的大禮。他站起身,右手放在心髒處,朝着皇帝鞠了一躬,道:“羅卡見過陳國皇帝陛下,我代父親向您致以真摯的問候。”
皇帝落了座,方才對下面衆人淡淡道:“此次宴席不過是為歡迎大食來使罷了,諸位愛卿自不必多禮。”又對羅卡微一颔首:“貴國皇帝的好意朕心領了,王子也入座吧。”他唇邊雖帶着笑意,但劉安晟與皇帝相處多年,自然看出他眉眼間的疲憊之意,心底不由發酸。
英雄白發,美人遲暮,時間終究不留情。
旁邊那名少女卻在此時起身行禮,笑容甜美:“薇妮卡見過陛下,願陛下武運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