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斷臂·七
維斯特無法忽視蔔辛和普席的相像之處。
實際上，維斯特自打基了之後就一直全心全意地注視着普席，至少能掌握普席表面上的習慣動作和脾氣性格，就是因為他如此了解普席，才會奇怪蔔辛為什麽會和普席這麽像……
普席就是蔔辛？
這種可能性維斯特不是沒想過。
可是維斯特十分确定這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有兩個外來人進入這個世界，說明書上是會有注明的，維斯特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認真看過說明書，普席真的是這個世界的土著居民。
可這樣就更加奇怪。
最近的維斯特甚至還萌生出抱住眼前這個人蹭蹭的想法，可他幾乎沒怎麽和蔔辛打過交道的，有這種想法怎麽說也太奇怪了，但有些時候直覺往往是最準的。
就像小腳趾正好磕到桌腿門邊那樣令人痛徹心扉的準确無誤。
不過也算是托蔔辛的福，之前普席始終不醒來，維斯特因此變得焦躁，現在蔔辛的出現讓他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開始考慮更長遠的事情，讓他不得不承認的是，蔔辛提出的計劃确實很有吸引力，讓他無法拒絕。
可是，幫助孫傘奪取這個世界的最高權力……維斯特知道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自己和普席的安全，可是實在是不甘心啊……那個家夥。
維斯特咬緊了牙。而他口中的“那個家夥”打了個噴嚏，手中的試管顫了顫，孫傘“啧”了一聲，不得不把廢掉的材料倒入廢液池。
其實孫傘并不打算這麽早就顯露出自己的煉金術才能，但是那個可惡貓人竟然在夜裏跟着維斯特跑了……孫傘很确定是維斯特帶走了貓人而不是貓人拐走了維斯特，孫傘相信自己這麽多年和貓人相處得來的經驗，貓人還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事實也确實如他所想，只是微微有點差距……
孫傘現在很惱火，他自己也說不太清是為什麽。
其實像是維斯特這種身份不太确定的人，跑了也就跑了，大不了再換一個更傻的人來利用就好；至于那個貓人，就更不必說了，小時候孫傘還需要依賴他，這種不得已的依賴已經讓孫傘覺得難以忍受了，近些年來貓人越發明顯的示好也讓他覺得煩躁，現在貓人走了……也就走了，他孫傘有什麽好在乎的？走了正好，省得他自己再想辦法了！
那麽他是因為被耍了所以才覺得憤怒惱火嗎？除去這個理由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麽別的理由了，這麽解釋确實講得通，沒錯，就是因為惱火，所以他才會想要抓到逃走的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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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欺騙他，也沒人能真正欺壓在他頭上，貓人既然這麽做了，他一定饒不了貓人，絕對要把那家夥抓回來。
孫傘确實也采取行動了，他在地下交易中用比較高價的煉金術書籍換取了一個消息，消息稱附近有個領主在暗中收集黑丹，而黑丹這種東西，孫傘不但有，而且還會做——他早亡的父母不知到底是什麽人物，竟然在破房子的掩蓋下挖出了一個巨大的地下室，地下室中還有不計其數的煉金術書籍和一些丹藥。
有這種條件卻不加以利用，豈不是傻了嗎？
于是他找到了這個領主，不過這個領主的名字……和貓人的名字相當地像啊。
孫傘借着鬥篷的掩蓋，盯着領主看了許久，但始終沒有看出別的問題，也許是他多心了？
但孫傘無法不在意這個領主，他總覺得這個人身上肯定有什麽問題……孫傘開始裝作無意地頻繁出現在普息的面前。
普息似乎也有所察覺，但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不過正是因為這樣，孫傘才始終不放心，他只是聽聞別人說這位領主需要黑丹，但是他始終不知道這個領主要用黑丹去做什麽，他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需要那種禁藥，對于孫傘來說，必須要拿捏住對方的命門才能讓他真正放心。
就在孫傘擔心這個領主是否真的去尋找過小貓人的時候，小貓人出現了。
蔔辛剛把普息的軀殼藏起來，換上了普席的身體，然而維斯特突然出現了，蔔辛心道不妙，一個箭步先沖上去抱住了對方，裝作自己已經從領主那裏知道了一切的樣子，然後再三保證自己絕對不會鬼迷心竅跟着孫傘跑掉之後，才算是擺脫了維斯特的糾纏。蔔辛本想歇會兒再去找孫傘，結果孫傘立刻就冒出來了，蔔辛不得不立即變回原本的貓人狀态。
能不能給個喘口氣的機會？話說這個變身過程還真是有點疼……
不過也沒辦法，既然人都到了，蔔辛也得開始準備準備講故事了——講一個皇上不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貓娘，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有了個貓兒子的故事。
但是蔔辛沒想到，對方上來就一個技術性動作把自己壓到地上去了，蔔辛感覺自己被壓得難以發出正常的聲音，連解釋一下都不成，這人到底能不能按套路來？
“你為什麽要跑？”孫傘也晃了神，他一開始沒有打算這麽做的，但是見到貓人的一瞬間，他的身體就先動起來了，“……我是說，你怎麽不告訴我就走了？”
蔔辛倒是想告訴孫傘這是為什麽，可他根本就沒法說話，孫傘雖然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但怎麽說也是個成年男子，這麽一個大家夥單膝跪在他背上，蔔辛連喘口氣都難，而且孫傘其實是連桑吉爾夫巨體粉碎這種招式都能自如地使用的妖怪啊！蔔辛感覺眼前有些黑，似乎是要嗝屁了。不不不怎麽說就這麽歸西了都是完全不行的，于是蔔辛繃住了一口氣，準備掙紮着起身，但……
孫傘突然拉着蔔辛的上臂外展，然後清脆的一聲響，對的對的，孫傘輕巧地卸了蔔辛的一條胳膊。
“喵！！！！！！！”
這下好了，繃住的那口氣全用來慘叫了，現在想使勁都沒法使。
不對！這不是重點！這孫傘到底是什麽怪物啊喂！哪門子的□□啊簡直是家暴戰場上有史以來的最強戰力家暴之☆Lv.999！說卸就卸這膀子卸得好容易好輕松完全不打草稿啊不對完全不打招呼的啊！脫臼好疼！真的好疼！一瞬間都看到聖光了！哈利陀佛！比起被超度，蔔辛更想立刻超度壓在他身上的那個惡鬼啊！
“……這樣你就不會再跑了吧？”孫傘起身，繞到了蔔辛面前，表情很和善，眼神很純良……純良個鬼！不想讓他跑路為什麽要卸胳膊？這其中的科學道理和邏輯理論蔔辛完全不明白啊，在孫傘心目中這個貓人一直是在使用什麽樣的姿勢來發生位移的啊？！
“阿……阿傘，”蔔辛努力壓抑住自己罵爹的沖動，扶着自己胳膊，動作緩慢轉換姿勢，變成了坐姿，同時還扯出一個困惑的笑容來，“你在……幹什麽啊？我本來就不會跑，咝……我感覺我的手臂好像不能動了……”
“好了，先告訴我你為什麽要跟着維斯特半夜逃跑？”孫傘還在溫和地笑着，就像是剛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就是冤案，他完全沒有逃跑啊！蔔辛都在心裏曰了地獄三頭犬刻耳柏洛斯了：“我沒有跟着維斯特走，是他用藥把我迷昏了。”
“真的？”孫傘眯起眼，明顯是一副懷疑的态度，并且還伸出手抓住了蔔辛另一只完好的手臂……
噫？！蔔辛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要是再來一下子，那他這個貓人确實是非得直立行走不可了。
“真的！”蔔辛瞪大眼，好讓自己看上去真誠無比，“我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不是領主大人來帶我走，我還在昏迷呢！”
“這樣啊，”孫傘頓了頓，伸手輕輕扶起了蔔辛，笑容燦爛陽光起來，但他就算有着再閃耀的笑容再和善的面孔，在蔔辛看來他都是個神經病，還是吃不吃藥都會加重病情的那種，這個神經病接着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跟別人走的，阿席才不會離開我吧？那個維斯特真是可惡啊，居然對你用藥……”
不不不比起他來你更可惡啊，他只是用藥而已，而且還是安全高效無副作用的藥，你這滿面笑容的家夥可是直接動武了啊，已經卸掉這具身體的一個膀子哦？剛才明顯是想卸掉另一個哦？！
蔔辛藏在心裏的那張真實的臉上寫滿了真誠的冷漠。
“領主呢？他為什麽不陪你一起過來？如果領主在這裏，我肯定會更冷靜，抱歉，弄疼你了吧？”孫傘撫了撫蔔辛的後背，動作輕柔得像是從來沒有讓別人脫臼過一樣。
人格分裂嗎這人！
“沒、沒事。”蔔辛咬牙切齒面帶笑容，話說回來，孫傘提到的這件事也确實是個問題，普席和普息不能同時清醒地出現在同一處，這是個鐵定沒辦法解決的大問題啊……
看來以後要小心了。
“那麽先來我的房間吧，我看看你的手臂究竟是怎麽樣了。”孫傘拉着蔔辛轉身就走，蔔辛雖然打心眼裏不想去，但也沒辦法，他還得幫着這個人登上這片大陸最高的位置……然後，哈哈嘿呼哈……
暗暗在心底虐了孫傘十萬遍的蔔辛全然忘了自己還要再把掉了的膀子接回去這件事，不過沒關系，城堡內的大家都會牢牢記住那天響徹雲霄的悲慘貓叫聲，那是迷失在人生道路上的關節們拼盡全力而發出的最後的哀鳴。
但是膀子總算是能用了。
這之後就要換地圖完成任務了。為了讓小貓人的血緣發揮作用，首先要讓現任的大陸帝王知道有這麽個貓兒子并且承認這個兒子，才能讓蔔辛的這具身體擁有合法繼承權。
一直被孫傘關在自己房間的蔔辛裝暈，換回領主身體，找維斯特到密室裏商量怎麽得到合法繼承權，維斯特也不知從哪裏扯出一張地圖，鋪開的瞬間，一室的塵土宛若爆炸的彈幕般迎面撲來，幾乎堵上了蔔辛頭部所有的洞，不能呼吸的蔔辛恨不得再開一個新鼻孔出來。
然而維斯特這個混蛋不知什麽時候戴上了口罩：“我只知道當初孫傘是在一個名為晉城的小鎮殺掉了現任帝王，據說那個帝王很喜歡那個小鎮的住所，經常會到那裏去，但對外始終保密，我認為我們現在到那裏是可以遇上他的。”
“咳咳咳……遇上了之後呢？這個世界難道有什麽特殊的認親技巧？”
“……算是有吧，當初普席被認出來，是因為他和他的母親長得特別相像，而他母親的畫又挂在帝王的寝室暗房裏。當時有一個前任帝王的心腹投靠了孫傘，就是這個人認出了普席，後來才動用了一些高級的煉金術，證明兩人确實有血緣關系。”
蔔辛點點頭，頭上的灰掉了些下來：“也就是說，如果見到帝王本人，他也會認出我來，然後就很開心地去做親子鑒定。”
維斯特摘掉口罩，目光凝重地點點頭。和維斯特面對面說着話的蔔辛原來還很嚴肅，維斯特這一摘掉口罩他立刻繃不住了——維斯特上半張臉一層厚土，下半張臉幹幹淨淨，看起來就像是他被從田裏□□了一樣。笑點長偏的蔔辛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維斯特雖然不是很清楚對方到底在笑什麽，但是也很惱火地知道這人是在笑自己，于是二話不說把那個口罩裏外反過來給蔔辛戴上了。
笑得沒力氣抵抗的蔔辛又是一嘴土，而且還因為維斯特的臉靠近了，笑得更歡了，一邊笑一邊抱怨：“你！哈哈哈哈就知道哈哈欺負你師兄哈哈！要是普席哈哈在這裏哈哈，你肯定哈哈哈……”
這哈哈哈哈簡直就像是某種新的打碼方式，蔔辛自己都快不認識哈這個字了，簡直可怕。
維斯特哼了聲，沒再理蔔辛，轉身就走了。別人怎麽會知道他和普席的相處方式不是這樣呢？
也許就是這樣呢？維斯特的眼神暗了暗。
外面突然隐隐傳來了孫傘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諸君，我喜歡修羅場，修羅場萬歲！
順帶一提，因為《雙子星公主》悲傷了兩個星期了，這簡直是童年創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