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克列系上安全帶, 正準備踩油門,車窗傳來了指節敲擊的聲音。
“叩叩。”
克列尋思自己也沒亂停車,轉頭一看, 心髒着實有一瞬驟停感。
只見鯨鯨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微彎腰,臉無限貼近車窗, 一雙由上而下俯視的眼眸,正凝望着他。
克列頭皮發麻了好一會兒, 才伸手按下車窗。
沒有那一層貼着單向膜的車窗阻擋,鯨鯨那一點盛氣淩人, 一點冷靜自制,一點坐等解釋的眼神就顯得更加滲人了。
副駕駛座的丁迪跟着克列轉頭,看到鯨鯨, 也是一頓,明亮的眼眸逐漸清冷了下來。
克列将剛剛系好的安全帶重新解開, 打開車門, 下車。
沒有什麽虛情假意的必要,丁迪将視線重新放回正前方,并不打算做任何反應,好像鯨鯨只是克列的朋友, 和她并不相熟。
克列下車以後,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鯨鯨沖他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克列和鯨鯨不是剛認識一兩年的關系, 他太知道鯨鯨的雷區,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是能夠嬉皮笑臉含糊過去的情況, 克列實事求是,很認真和鯨鯨解釋:“海納跟我們公司有合作,今天丁迪來我們公司談事情,她車正好送去保養了,我就順便送她一趟。”
鯨鯨瞥了一眼車內事不關己的丁迪,重新将視線收回到克列臉上,強壓着心中複雜的情緒,語氣不鹹不淡地問他:“你這順的是哪條路的便?”
克列回答得非常誠懇:“我正好要去其他客戶那邊談事情。”
鯨鯨眼眸裏冰火交織的氣焰逐漸冷卻下去,沒有一開始那麽濃烈逼人了。
“行吧。”鯨鯨看着克列,說:“沒事,我就是看到你的車,覺得巧,想過來跟你打聲招呼而已。”
和丁迪走在一起,被鯨鯨看到,無論是基于什麽理由,這件事對克列來說都如芒刺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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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鯨見克列沒有應她,恐怕他現在也兩難,便擺了擺手,說:“走了。”
丁迪還在車上,克列确實兩難。他看着鯨鯨故作灑脫的背影,咬了咬牙,打開車門回到了車上。
各自回到車上以後,兩個人都有些恍然,但畢竟要開車,鯨鯨和克列雙雙打起精神,開車去往自己的目的地。
剛剛回家踏進房間,鯨鯨就接到了克列的電話,她猜到他會打電話給她。
鯨鯨接起來,傲嬌地問了句:“幹嘛?”
兩個人都從剛剛沖擊性極強的見面中緩了過來,克列也沒那麽嚴肅僵硬了,他聽着鯨鯨硬邦邦的語氣,問:“你現在在哪啊?”
“哼。”鯨鯨一邊跟克列講電話,一邊把行李箱從櫃子裏找了出來,反問他:“你關心嗎?”
“還生氣呢?”克列問鯨鯨。
“怎麽會呢。”鯨鯨一本正經,頭頭是道:“法律都賦予了你人身自由權,我還能不讓你跟丁迪交朋友嗎。”
克列聽着鯨鯨連譏帶諷的話,正理虧着,沒有像平時那麽靈活地接上話來。
“你不要生氣了。”克列态度端正,又跟鯨鯨解釋了一遍:“客戶就是上帝,我真的只是出于禮貌,順路就送她一趟。”
“你跟我說這麽多遍幹嘛。”鯨鯨故意在這裏斷句斷了好一會兒,才聲音放輕,接上說:“我又沒有說我不相信你。”
克列:“可是你在生氣啊。”
兩個人對對方都太了解了,鯨鯨也沒有必要否認。
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最不待見的人在一起,還有說有笑喝飲料,她看到了,心裏确實是有情緒。
“是我錯了,晚上大出血請你吃飯,搞一波?”
“哼。”鯨鯨的情緒還有一點小尾巴,問克列:“你錯哪了?”
克列終于恢複常态,對答如流:“我錯在不應該被你看到,下次一定小心。”
鯨鯨淡淡道:“挂了吧,絕交。”
逐漸找回了以前鬥嘴的氛圍,克列知道鯨鯨心裏的疙瘩已經消下一點。
“晚上要不要出來吃飯?”克列又問了一遍。
“不要不要。”鯨鯨拒絕:“明天要出差,等回來再說吧。”
克列忍不住吐槽:“約倒是很難約,沒想見你的時候又出現在我面前。”
鯨鯨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青筋又暴起,隐隐威脅:“李克列,我勸你謹言慎行。”
鯨鯨和克列之間的相處,屬于熱愛在對方的雷區瘋狂試探,但總能及時收住腳的風格。
“所以你明天去哪裏出差?”
克列無縫轉了個話題,鯨鯨敷衍地跟他說了下去哪出差,大概出差幾天等。兩個人又不走心且不正式地約了下出差回來後的飯局,通話便結束了。
隔天,鯨鯨拎上行李箱,帶上口罩墨鏡,便出發石家莊。
與此同時,丁迪為了項目對接又一次前往克列公司的時候,克列便用行動表明立場,退出了項目組。
不可避免會碰到面的時候,克列也只是拿出了工作風貌,對丁迪抱以商務一笑。
鯨鯨原本計劃在石家莊待三天,不想一待就待了五天。
連續五天不見,蘇徹和鯨鯨時不時就視頻。
這會兒,鯨鯨點了外賣到酒店,把手機架在桌面上,一邊吃飯一邊和蘇徹聊。
“你什麽時候回來呀?”蘇徹手托腮,看着視頻裏的鯨鯨,思念化作了眉眼間淡淡的愁容。
“有一家供應商的對接人正好也出差了,說是明天回來。如果順利的話,我大概明天晚上,或者後天回去吧。”
“很想你。”蘇徹直白地表達。
鯨鯨扁了扁嘴,看着視頻裏的蘇徹,膩歪道:“我也想你。”
好在,是有盼頭的。
明後天就回來了。
蘇徹問鯨鯨:“怎麽樣,今天有什麽收獲嗎?”
鯨鯨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也沒有。”
不僅如此,還有更沮喪的。
“我現在就在等出差回來的這一家,這是最後一家,如果還沒有收獲的話,我就沒有頭緒了。”
蘇徹往樂觀的方面說:“好事多磨,說不定線索就在這最後一家。”
鯨鯨:“希望能從他們的話裏套出點什麽來。”
蘇徹似笑非笑看着鯨鯨,問她:“會不會是你套話技巧不夠高明?”
“怎麽可能。”鯨鯨相當有自信,說:“我放的餌那麽多了,我不信真有魚會釣不上來。”
“你是怎麽套話的?”蘇徹手支着下巴,嘴角邊噙着笑意,看着鯨鯨問。
“就是之前跟你模拟的那樣。”鯨鯨說:“我就一本正經過去拜訪,他們都可樂意接待我了。然後我就對他們的新産品,或者他們給我介紹的産品表示興趣,聊到最後就問他們‘返傭那些都一樣哦?’”
說到這裏,鯨鯨沖蘇徹擡了擡眉,表情相當自我欣賞與陶醉。
蘇徹:“……然後呢?”
腳本很完美,但結果就相當不盡如人意了。
鯨鯨瞬間肩膀下沉,說:“然後他們就會一臉疑惑看着我,問我‘什麽返傭?’,我就繼續問說‘之前我同事都沒有跟你們談過這個嗎?’,他們就真的一臉迷茫回答我‘沒有耶’。”
蘇徹認真幫鯨鯨分析:“會不會是你沒有找對人?”
鯨鯨:“應該不會,畢竟我也是副總經理咖位,我都直接要求見他們總經理的。”
蘇徹的思緒也沒法連下去了,他沉吟片刻,問鯨鯨:“如果最後一家也得不到什麽信息,你怎麽打算?”
“我不知道。”鯨鯨也很茫然,“如果都問不到的話,結果指向就是……我們想錯了?老沈沒有吃回扣?”
蘇徹:“……”
見蘇徹沒有回答,鯨鯨也覺得荒唐:“那他那些欲蓋彌彰的行徑到底要怎麽解釋啊。”
蘇徹:“還是說,他想掩飾的不是吃回扣,而是別的?”
鯨鯨真的想石化在原地,眼前的飯菜都不香了。
正想跟蘇徹聊點別的轉換下心情的時候,蘇徹家的門鈴響了。
“恩?”鯨鯨突然燃起很久無用武之地的戲劇魂,揚起下巴,用鼻孔對着攝像頭,問蘇徹:“是哪個小妹妹來敲你家門了?”
蘇徹也沒關掉視頻,起身說:“可能是快遞小哥來取快遞的,稍等我一下。”
說着,蘇徹起身去開門。
鯨鯨便低頭嗦她的粉,等蘇徹回來。
沒一會兒,只聽視頻那頭隐隐約約傳來了丁迪的聲音。
鯨鯨一開始還以為是幻聽,擡頭去看視頻裏的畫面,只見蘇徹把手機架在桌面上,攝像頭正好對着玄關。
玄關處,蘇徹背對着攝像頭,鯨鯨還什麽也看不到。
少頃,蘇徹側了個身,讓門外的人走了進來。
那人正是丁迪。
鯨鯨被這就算做噩夢都不可能會夢到的場面給整懵了,嘴裏一吸溜,被面裏夾的湯汁嗆到,狼狽地咳了半天。
止住咳嗽以後,鯨鯨拿起手機,表情嚴肅盯着視頻裏的一舉一動。
雖然什麽都還沒發生,但單單是看到丁迪站在蘇徹家裏的畫面,就足夠激發鯨鯨萌生伸手穿過屏幕揪住丁迪的頭發,質問她最近一個兩個招惹她身邊的人,到底想幹嘛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