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秀姨沏好茶, 為老爺子、于萬安和蘇徹分別斟上一盞後,便走出了書房。

老爺子身體還沒好全,披了件外套, 坐在沙發上, 手上拄着杖,聽完蘇徹的訴求後, 沉吟許久,方開口說:“我不同意。”

老爺子明白蘇徹的初衷, 但他有不同的看法,轉眸看了一眼于萬安, 說:“當初你們選擇隐瞞,現在突然要把真相告訴她,你們怎麽就能确定她有辦法接受?”

見于萬安和蘇徹雙雙緊皺眉頭, 老爺子繼而說:“不是我這個做爺爺的,怕鯨鯨知道來龍去脈後, 會怪我什麽。比起這個, 我只是不願意冒險,誰能跟我保證,這麽做不會給鯨鯨造成傷害?”

“董事長。”充分了解了每個人善意的想法後,蘇徹的眼神裏反而充滿了心疼:“你知道鯨鯨其實一直在承受着你們營造出來的事實, 給她帶來的傷害嗎?”

董事長聽完蘇徹的話, 霎時間沉默了。

“從鯨鯨小時候和丁迪、三姨針鋒相對開始,到青春期負氣一個人離開家,這當中, 鯨鯨吃了多少苦頭。當然,如果鯨鯨一開始就知道真相,有沒有可能就不會這麽鋒芒畢露, 有沒有可能随着時間流逝,存在接納丁迪和三姨的可能,有沒有可能就不會在漂泊和自我孤立中成長,有沒有可能能得到更多的愛和溫暖,這些誰都不能斷定。但或許她不會一遇到丁迪她們就跳腳,做出一些極端的事情來。”

董事長聽着蘇徹的娓娓道來,腦海中閃過一幕幕鯨鯨成長的片段,每個片段都只有鯨鯨一個人在扛,縱使他趕到,往往看到的已經是鯨鯨舔舐好傷口的模樣了。

董事長的眼眶逐漸有些濕潤。

蘇徹在略有些傷感的氛圍下,咬了咬牙,繼續說:“過去的事情不可能重來,但是現在還來得及做些什麽。”

來之前,蘇徹就權衡過,最後決定先不提鯨鯨此刻在動手查品宣部的事。

他看着緊閉雙唇的董事長,凝神等待一個回答。

只見董事長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給出正面的答案,只是說了句:“讓我再想想。”

之後兩天,老爺子依舊在家休養。

時不時喂喂魚,時不時擺擺花,時不時思考思考鯨鯨的事。

這天,老爺子正在打理盆栽,本來歲月靜好,三姨突然沖進書房,全身的氣焰還沒有剎住,語氣裏滿滿的火藥味,說道:“老爺子,你就這麽放任鯨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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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從來沒有在老爺子面前這樣說話過,老爺子下意識皺了下眉頭,放下剪子,有些不悅道:“怎麽了?”

三姨也算是豁出去了,說:“鯨鯨現在可牛氣了,先是炒了一波人,又把商務部給夷平了,現在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硬是逮着丁迪,說他們品宣部吃回扣,都快把公司給掀翻天了。”

老爺子看着三姨,空氣安靜了好一陣子。半晌,老爺子徑直越過她,朝着客廳喊了句:“阿秀,幫我叫司機來,我要去趟公司。”

火速趕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段。

公司樓下川流不息,都是準備去吃飯的員工。

老爺子逆着人流往前走,在人頭攢動之中,聽到了兩位員工的閑談。

“哎,別提了,我真的是服了,說我們部門吃回扣,查了半天也查不出什麽,還影響我們工作。”

“可能拿你們殺雞儆猴,立威風呢。”

“噓,小聲點。算了,不說了。”

老爺子故意放慢腳步聽完,馬上又加快了步伐。

進了電梯,按下電梯鍵後,老爺子轉念想了想,再次伸手按下10樓電梯鍵,決定還是先去品宣部看一眼。

到了品宣部,眼前光景意想不到的蕭條。

午休時間,辦公室空空蕩蕩沒有人氣是其一;原本被各式宣傳冊,辦公材料堆得滿滿的辦公桌上,此刻空無一物是其二。

老爺子拐杖往前一拄,敲了敲丁迪辦公室的門,無人響應。

從外回來,最近苦不堪言的同事,此時此刻在品宣部見着董事長,仿佛見着了正義的光,眼前一亮,喊道:“董事長。”

老爺子沖他點了點頭。

同事見董事長站在丁迪辦公室門外,熱情地說:“董事長,您找于總嗎?于總不在,好像……去了采購部。”

老爺子只一眼,就看穿了這個小毛頭的所思所想。

他點點頭,離開了品宣部,重新去找鯨鯨。

采購部雖然在座位上的員工也不多,但每個工位上都滿是資料,這才是一個正常運轉中的部門該有的生氣。有了對比,品宣部那抹被搜刮一空的荒蕪感就顯得更加強烈了。

老爺子放眼後,走到了鯨鯨辦公室門口,敲了兩聲門,鯨鯨将門拉開,老爺子先是往辦公室裏看了一眼,丁迪果然在。

“爺爺?”鯨鯨對于爺爺的到來感到很意外,問:“你怎麽不在家休息,跑來公司了?”

一時找不到什麽合理的借口,老爺子也不轉彎了,說:“我聽說了你和丁迪的事,所以來看看。”

醫生明令禁止讓病人再受任何刺激,也不準病人操勞,為了爺爺的身體着想,鯨鯨、丁迪和于萬安都達成了默契,能自己解決的事情盡量都自己解決,不能自己解決的事情,也想辦法自己解決,并且也把這個消息通知到了各領導層,近期都不要拿各種瑣事去叨唠爺爺。

念及此,鯨鯨看着特地跑來公司的爺爺,一時真是火冒三丈道:“誰在這個時候,還跑到你跟前說這些芝麻綠豆的事啊?”

見到老爺子,丁迪也從座位上起身。

老爺子沒有回答鯨鯨的問題,而是走進辦公室,找了張沙發坐。

在這期間,鯨鯨在腦海裏搜尋各種可能特地拿這事向老爺子彙報的面孔,關上門,走向爺爺和丁迪,試探地問:“是三姨說的?”

老爺子知道鯨鯨生氣的點不在于某個人讓他知道了這件事,而是他的健康,便沒有就【誰】這個話題展開繼續,向她揮了揮手,說:“我一點事都沒有,來,你坐。”

老爺子不予置否,也就是坐實了鯨鯨的猜測。

她看了丁迪一眼,對于讓媽媽去告狀這種小學生行為表示嗤之以鼻。

老爺子來公司,一是想看看品宣部目前的狀态,二是為了了解丁迪這事的情況。

“跟我說說吧,是怎麽一回事?”老爺子看着鯨鯨和丁迪,任誰先說都可以。

既然如此,在廣告業內,有一句很流行的話,叫做先說先贏。于是丁迪就當仁不讓了:“是我管理不當,部門有兩位同事聯合外包公司吃公司回扣,鯨鯨查到了這件事。之後她就聯手人事部,對品宣部展開了全面調查,每天把人叫去問話,拷貝了電腦資料,紙質文檔也全部沒收。”丁迪看了鯨鯨一眼,敘述口吻相當平靜:“截止今天,已經進行了第四輪問話,我們辦公需要的材料至今無法歸還。我想請問,如果調查一直沒有結果,究竟還要影響我們品宣部的工作多久?”

丁迪說完,輪到鯨鯨了。

“員工吃回扣,對公司的影響是非常惡劣的,必須嚴肅對待,認真排查。至于你反饋的問題,我說過了,如果确實是緊急材料,可以向人事部申請調用,人事部确認可以歸還的,不會強制扣留。”

顯然,鯨鯨的應急方法丁迪并不接受,“這些都是在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

“好了。”看來,談話堵在這裏陷入了僵局,老爺子出聲,說:“情況我大致了解了。”

鯨鯨和丁迪都把視線重新落在老爺子身上,等他做定奪。

不想,老爺子什麽決定也沒做,拄着拐杖起身,對她們說:“回頭我再去人事那邊看看。”

“董事長。”問題沒有得到任何解決,丁迪急切地喊了他一聲。

丁迪話還沒問出口,老爺子已經心裏有數了。他擡了擡手,說:“不着急,再堅持兩天吧。”

丁迪只好不做聲了,換鯨鯨上前,說:“爺爺,我陪您去人事部吧。”

不想,老爺子也拒絕掉了,“不用,你忙你的吧。”

兩個人都沒能從老爺子身上看出任何立場,事态只能繼續這麽僵下去。

兩天後,鯨鯨在辦公室,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從頂樓打來的。

接起電話,頂樓前臺小姐姐柔聲道:“您好于總,您現在方便嗎?董事長想請您到他的辦公室來一趟。”

鯨鯨重新确認了一眼號碼,是用座機打來的。

雖說是一通簡單的電話,但奇怪的點實在太多,比如,爺爺找她,為什麽要通過前臺?又比如,爺爺怎麽又來公司了?

伴着一股怪異的感覺,鯨鯨向前臺姐姐确認:“現在嗎?”

小姐姐依舊柔聲道:“是的。”

“好。”鯨鯨回道:“那我現在上去。”

到了頂樓以後,前臺小姐姐似乎早就等着了,看到鯨鯨,立馬起身迎她,将她帶到了董事長辦公室門口,叩了兩聲門,說:“董事長,于總到了。”

老爺子遠程遙控,将密碼鎖打開,前臺小姐姐細心地幫鯨鯨把門推開,會客沙發上,一個背對着門而坐的女孩的身影映入鯨鯨眼簾。

鯨鯨向前臺小姐姐點頭致意後,走進了辦公室。

女孩瘦弱的背影愈發教鯨鯨覺得眼熟,迷惑地走到會客區後,鯨鯨終于看到了女孩的正面,是他們采購部的前臺小優。

小優顯然十分緊張,怯生生地坐在沙發上。

鯨鯨不明所以,看了看爺爺,又看了看小優。

老爺子一派泰然自若,為鯨鯨倒了盞茶後,轉頭看着小優,示意她:“說吧。”

與此同時,鯨鯨的手機收到了蘇徹的來電。

鯨鯨拿出看了一眼,因為老爺子辦公室裏詭怪的場面,而産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鯨鯨只稍猶豫了片刻,便把來電挂斷,飛快地發了一條消息:“在忙,一會回複你。”

蘇徹收到後,回來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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