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此次出游的住宿預訂是徐子卿和周慧文共同決定的結果,再三挑選、商量後才這麽分配。本來徐女士是想着訂四間房,除了她和姥姥同住一屋,其餘人可以各睡一間,但由于她們是在端午節前幾天才定下出游計劃,稍微晚了些,沒趕上時候,齊木鎮這邊條件好一點的賓館酒店都訂滿了,周邊的民宿客棧也找不到合适的,要麽環境較為髒亂差,要麽又偏又小評價不行,左挑右選兩三天才找到這麽個地方。
現在的兩間房還是有人預訂後臨時行程沖突退掉的,徐子卿速度快提前打過電話才得以搶到,不然三天假期還不知道該怎麽安排。
這家客棧各方面都挺好,不管是位置還是周邊設施等等,都挑不出毛病,比本地的品牌連鎖酒店更甚一籌。
周慧文也中意此處,尤其喜歡樓下的小花園和溫泉池,還有後邊的農田山水以及附近的一所大型農家樂,覺得住這兒還算可以,出行或吃喝都便利,絲毫不介意擠一擠。
讓喬言和周希雲住一屋也是周慧文的主意,覺着倆大姑娘之間更有共同話題,另外徐子卿也需要旁人幫着搭把手,這般分開很合理。
固然,喬言也能照顧姥姥,但年輕人在看護老人一事上始終不如中年人細心體貼,有時大半夜睡熟了喊都喊不醒,純粹是倒添亂。
且另一方面,三代人間存在交流代溝,比起和女兒長時間待一塊兒相互“嫌棄”,兩位媽媽打心底裏亦更傾向于和同齡人相處并分享。
出來旅游嘛,志同道合才是第一位,晚上躺下了還得唠嗑唠嗑呢,喬言她們哪會聽長輩的啰嗦,徐子卿和周慧文就不自讨沒趣了,直接定下。
不知情的喬言錯愕,周希雲也訝然,兩個人都始料未及。
徐子卿刷卡打開門,将行李箱推進去,樂呵呵說∶“行了行了,趕緊的,快把東西都收拾咯,等會兒還得下去吃午飯。”
喬言行動比腦子轉得快,當時就要往親媽那裏靠。“媽,我跟你們住!”
無奈徐子卿不答應,推開她,順手把周慧文的箱子和包怼房間裏。“一邊去,讓開讓開,去你們那屋。”
喬言說什麽都不幹,但胳膊擰不過大腿,改變不了徐女士的決策,反倒被三兩下轟出來。
徐子卿今晚還要跟周慧文喝茶閑聊的,約好了上網看包包買衣服,這下哪會讓喬言摻和打斷,自是堅決不同意。
周慧文眉開眼笑,不幫喬言,溫婉地彎彎嘴角,配合着牽上姥姥進去,慈愛柔和地關上門。當場把兩位女兒欄在外面,不理會了。
開玩笑,長輩們平日裏工作那麽辛苦勞累,難得出來放松一次,怎麽可能還會遷就她們。房間就一個,愛住哪兒住哪兒,沒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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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言束手無策,頗為幽怨地扭頭望向周希雲,一副迫于無奈的喪氣模樣。
周希雲拉上箱子,平淡說道∶“先進去再看,下午出去找找。”
喬言撇清道∶“我不跟你睡一屋。”
周希雲處之自若。“可以。”“我重新訂房間。”
只是晚上歇息一夜,不住一個地方也無所謂,畢竟白天都是同行游玩,區別不大。等等随便訂一間鄰近的賓館,湊合三個晚上。
雙方都對這點無異議,喬言比了個手勢,“那行,晚點我可以幫你在app上找一下。”
既然協商妥了,那便沒什麽可争執的了。這邊也開門,一前一後推箱子拎包進入裏面。
客棧的房間寬闊舒适,面積目測超過了五十平,近門的這一面有獨立的盥洗室和衛浴間,用磨砂玻璃牆隔開了,衛浴間裏十分幹淨整潔,所有用品都是全新未拆封的,一次性毛巾浴巾和睡袍等一應俱全。
轉過玄關走幾步,超前就能看見收費的酒水小櫃和大屏電視,往裏就是盆栽綠植裝飾和床了。雙人床的布置間距不大,中間大約有一米遠,床頭櫃上擺放的玩意兒不少,不用走近看也能猜到是什麽。
跨過床就是衣櫃、桌子一類的家具,甚至靠窗的地方有一座榻榻米,各種物品簡直五花八門。
喬言原以為鎮上的住宿應該不咋樣,孰知遠超預想。
也是沾周家的光,如若不是周慧文要求高,按徐子卿節儉持家的習慣,這趟來肯定是住那種最起碼次兩個級別的賓館。
四周掃視一圈,喬言把包甩靠近洗浴間的床上,占這一處。周希雲默契拉箱子到另一張床上坐着,不動行李,僅僅歇一會兒。
“我媽眼光真不錯。”喬言沖旁邊說,上手摸摸被子。滑溜的材質,純白而柔軟。
周希雲對這間房不是很看在眼裏,回憶了下,只道∶“好像伯母讓我選的。”
“你選的?”喬言抓起枕頭揉揉,試一試厚度那些,“那你幹嘛只訂兩個房間?”周希雲說∶“只是發了幾張圖片,問哪個好看。”喬言撇撇嘴,“她都沒問我。”周希雲∶“她說你沒空,店裏忙。”喬言說道∶“也是。”
連着幾天幹活的疲憊還沒散去,上午那麽早起床,又是搬東西又是開車,二人都有些乏力,眼下聊天的興致不高。
随意講幾句,喬言就先安靜下來,往後倒仰躺在床鋪上面癱着,合上眼睛小憩一會兒。
周希雲自覺不出聲打擾,默默從櫃臺上拿了瓶水喝,進衛浴間洗洗手,順道放水擦把臉。今天沒化妝,清早起來只抹了點精華,臉上有些幹,準備洗了趁有時間敷個面膜。
房間裏窸窸容窣一陣,聲響動靜不大。兩邊互不幹擾,倒是和睦。
喬言沒真的睡着,對方的一舉一動她都能聽見,只不過不想睜開眼看罷了,不想搭理。她就是懶骨頭,不費力動一動都嫌累,給一張床就能躺到頭暈為止。
周希雲輕手輕腳的,規規矩矩坐那兒,偶爾才會不經意地瞥四仰八叉躺着的那個。
某人挺不顧及形象,真不拿周希雲當外人,整個就是呈一大字型癱屍,全程動也不動,連腳尖都不晃一下子,要不是胸口還會随呼吸規律平穩地起伏,乍一看真像是嗝屁咽氣了。
周希雲撕開袋子,将面膜貼上,保持清淨地弄一弄,待要扔垃圾了又起來,轉身時不小心碰到了喬言大喇喇支出來的手。
床上的人小心眼子,也沒怎麽樣了,根本不痛,但下一刻卻不由分說抓了兩把,拉住周希雲的褲子。
蓄意“報複”,不讓走了。
周希雲垂下視線,拍其手臂,示意快放開。
喬言卻像領會不到一般,不僅不松力,反而拉得更緊了。也就不往下扯,不然非得将褲子給拽掉。
周希雲又推了推,輕聲說∶“喬言,松手。”
喬言置若罔聞,對其不以為然。
周希雲再拍她手臂,拉動兩下子。“聽到沒有,放手了。”
喬言還是裝死,非但不聽,還動動小指順着周希雲的腿撓撓,無賴又不正經,油鹽不進的鬼樣子。
沒想到她會這麽幹,還這麽膽大妄為,胡來得無法無邊了。周希雲身形僵硬,脊背直直的,所有舉止動作都停住,心頭一股子熱氣忽地往上沖,當即就臉上別扭,整個人都怔在原地。
不知怎麽應對,拗不過某人。
幸虧有面膜遮擋,否則還會有更大的反應。
隐忍不發地抿了下唇,周希雲又拉拉喬言,“別鬧……”
喬言得寸進尺,又瞎鬧地撓別的地方。手指靈活,這裏點那裏碰,似有什麽爬過一樣。
這讨厭鬼閉着眼睛啥都瞧不見,猶如瞎子,摸到哪兒了也不在意,簡直沒個章法。
當那只作亂的手快爬到腿中部了,周希雲氣息一窒,下意識用力攔住,不受控制就重重打下去。啪——
力道不輕,響聲清脆。
床上的那位猛地縮手,瞬間睜眼,驚乍乍地呼道∶“痛、痛、痛~”
還怪委屈地怒視這邊,怨氣滿滿地問∶“周希雲你幹嘛啊,那麽使勁打我做什麽?!”
周希雲收斂眸光,跟這個凡事都愛颠倒對錯反咬一口的混賬解釋不了。
喬言坐直腰杆,朝自己被打紅的手腕吹吹氣,繼續嗔怪道∶“不就玩一下,你這麽兇巴巴的,手都要給我打斷了都,欸……好痛……你下死手呀你,這麽狠心……”
矯情得很,分明不是很疼,喊得卻惱火。
周希雲這才動容,真當是自己沒輕沒重打太狠了,語氣古怪地變了變,說∶“給我看看。”随即欲拉起喬言的手。
喬言連忙避開,收回去藏背後。“不要你好心。”
周希雲緩和臉色,“剛剛沒注意,抱歉。”
“你就是故意的,借此發洩不滿。”喬言不依不饒,煞有介事的樣子,“成心找茬是不?”
周希雲辯解∶“不是。”
喬言篤定∶“你就是。”
周希雲說∶“剛才沒注意到”
喬言氣鼓鼓,“剛剛我那是逗你,你還當真啊?”
周希雲∶“……”
面前這位嘴皮子功夫着實厲害,詭辯的本事一流,總之将來說去都不是她的錯,全是周希雲不對。
周希雲實誠說∶“是有點。”
喬言又好氣了,作勢可憐兮兮地揉手臂,慣會叫喚賣慘。“好疼好疼,欽,織……”
周希雲低下眼,沉默地注視,也不開口寬慰,過了片刻才沉聲說∶“是另一只手,反了。”
喬言頓了頓,憋了須臾,極力要臉地挽尊∶“我這是連帶痛感,傳染到那邊了。”
周希雲不上當,後退遠離點,繞過去,先把垃圾扔了再說。“箱子裏有藥,需要就自己拿。”
喬言拒絕∶“不要,藥的味道那麽難聞。”
周希雲不多勸,扔完東西就倒放行李箱,還是将藥膏找出來,走上前遞過去。
喬言立時不作了,扯了扯唇角,一臉無語說道∶“周希雲你是不是臭木頭,怎麽死板成這樣,一點樂趣都不懂。”
周希雲蹲下,不論真的還是裝的,依然抓起她的胳膊看看,往上面抹藥。
喬言有些抵觸,不願塗抹這個,但終究還是順着了,沒掙脫對方。
折騰幾下子,她們又被拉近,不至于那麽拘束。
收整堆放行李不費時間,隔壁十來分鐘就搞定全部。徐子卿過來敲門,喊趕快下樓吃飯。
客棧的住宿裏包含了一日三餐,老板到點就會招呼大家,時間都有相應的規定,過時不候。她們來得不早不晚,正巧趕上中午這一頓,可以與老板一家及其他客人湊兩桌,趁此了解下當地的情況。
有能幹的媽媽們在,除玩耍以外的事都不用年輕人操心,交際什麽的都是徐女士她們來,一個飯間就足以把周圍的所有情況打探得清清楚楚,比網上查攻略還方便。
老板一家熱心,告訴大家哪兒會宰客,哪兒買紀念品實惠,還有本地值得打卡的景點有哪些,門票怎麽買才劃算。
喬言對那些不是非常感興趣,上桌就埋頭幹飯,連吃兩碗。
看不下去這位八百年沒吃過美食的德行,周希雲分半碗米飯倒給她。
喬言用筷頭敲周希雲手背,以為這是對方吃剩的,端開碗,不識好人心地小聲說∶“吃不下堆自己碗裏……”
周希雲夾一只虎皮雞爪丢這嘴碎子盤子裏,“一口沒動過,幹淨的。”
張口吃一顆蝦仁,喬言口齒不清地嘀咕∶“先前沒看到你吃沒吃……”講是這麽講,可旋即還是扒一大口米飯進嘴,極其滿意地狂掃桌上的地方菜。
飯畢,消消食。
下午出去逛一圈,四處看看,順路找賓館。
喬言吃人嘴軟,還沒出去那會兒就摸手機翻半天,想幫周希雲找個好住處,可不走運,附近大部分賓館酒店都滿客了,正規點的民宿亦被訂完。
周圍只剩下兩家青年旅舍,就是拼夥住宿舍的那種,如上下雙人床,一間屋子至少住八個人。
假期時段完全是賣方市場,到齊木鎮看賽龍舟的游客太多了,這裏的青年旅舍床位都大漲價,竟然敢賣180RMB—個鋪位,堪比搶劫。
然而饒是溢價如此嚴重,游客們也是毫不猶豫下單搶這些。
喬言只是退出去看了下別家,再點回去時,兩家青年旅舍也滿員了。
現在僅剩下的選擇還有三種,一是住黑旅館,二是找當地人家花錢借住,三是到外面買帳篷露營,鍛煉一波生存技能。
街上有賣帳篷的店,還不少,兩百多就能買一個。
本地政府也充分考慮到了大夥兒的處境,早就免費提供了露營的場地,街尾甚至有專門供大家打地鋪的室內場館。
喬言為難地打量起周希雲,一時無話。
周希雲已經搜完app了,也給其中兩家小酒店留言,讓有空房間就及時通知她,她可以加錢住。可惜還是無用,願意加錢的又不止她一人,酒店那邊收到了數條類似的電話,對此只能公式化答覆如果有一定通知。
挂斷電話後,小酒店再沒有二次來電。
街上走一遭,倒是有拿着小卡片的本地黑中介湊近拉客,一開口就悄聲問∶“小姐,住店嗎,五十塊錢一晚?”
神情之猥瑣,就差把騙子倆兩字刻腦門上了。
轉悠完鎮子,兩人都只能認命,逃脫不了注定的“緣分”。
喬言吃癟地勾住周希雲的衣角,低聲說∶“晚上我先洗澡,不準搶。”
周希雲大方嗯聲∶“好。”
下午的行程閑适輕松,晃蕩一大圈,買點小玩意和特産,再把明天要玩的地方确定好,差不多就天黑了。
她倆下半天啥都沒做成,出門就幫自家媽背包,買東西時就負責結賬拎袋子,中途還得排隊買喝的。徐子卿使喚親女兒絕不心軟,要星星要月亮只需吆喝一聲∶“喬喬!”
六月上旬的齊木鎮并不熱,但喬言還是累出了一身薄汗,險些沒背過氣去,半條命都快無了。
周慧文不如徐子卿那麽能剁手,買的物品不多。
周希雲默不作聲從徐子卿那裏接過幾個袋子,還幫姥姥提飲料,全程負責照看老人家。
八點多回到客棧,喬言卸掉全身上下的東西就飛快進房間,生怕徐女士再喊自己幹活,撇下周希雲跑了。
周希雲在隔壁房間待了半小時才過去,幫周慧文做點事,下樓跑跑腿,回另一邊時差不多是喬言洗完澡裹着浴巾出來。
時間點掐得挺準,早兩分鐘都會撞上。
喬言邊擦頭發邊坐床邊,見人進來了就說∶“熱水有點燙,別開太大了。”
周希雲應聲∶“嗯。”
言訖,到行李箱那裏找自帶的沐浴露洗發水等等。
喬言光腳踩地毯上,瞅見對方連這些洗漱用品也帶上了,脫口道∶“這裏不是有嗎,你帶這麽多過來做什麽。”
周希雲說∶“用不慣外面的。”
“不都一樣的效果,只有味道有點差別。”喬言嘆道,“你可真講究……”
周希雲回道∶“不一樣。”
不能理解這種麻煩,喬言說∶“反正抹身上都會洗掉。”
周希雲瞄她—眼。
她自覺住嘴,未了,還是憋不住咕哝∶“本來就是。
周希雲抱着一堆洗漱用品進衛浴
間,進去了才反手合上門。裏面響動幾聲,動作很輕。
喬言沒太關注,埋頭搓洗衣板似的擦頭發,直到感覺可以了才收住,無心轉頭望向那邊。磨砂玻璃門擋住了裏頭的場景,但又不是徹底隔絕,隐約還是能瞧見些許模糊的身形輪廓曲線,依稀能窺到部分光景。
喬言打直腰身,慢吞吞強迫自己挪開視線。
并偷摸腹诽∶這家客棧真是有毛病,雙人間裝什麽玻璃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