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周家房子裏一樓的燈全部熄滅,不久,二樓東側的房間亮了起來,兩三分鐘後又歸于漆黑。周希雲離開書房,輕手輕腳回了樓上。

天亮後的早晨是大霧天氣,濃白降臨,涼快且潮濕,四周都白茫茫一片,清早一開門連幾米遠處的地方都視線不清,大院外的高樓更是消失不見了,影子都瞧不見一個。

因着夜裏太困太疲乏,沒有調鬧鐘,喬言一覺睡到快九點才醒。

彼時周家母女都出去了,周慧文天還黑着就開車趕回了公司,不知道喬言還留在自家,而周希雲亦在八點左右起床,簡單洗漱一番就出門。

沒人喊醒喬言,敲門都未曾有。

書房裏的窗簾嚴實合上,還是雙層遮光效果。喬言緩緩睜開眼,起先沒發現現在已經是第二天,還當是晚上呢,撐坐起身準備回家睡,摸到手機瞧了瞧才知道都這時候了。

穿上鞋子到客廳裏,大門是虛掩着的,桌子上放着現做的三明治和盒裝牛奶,盒子上貼有一張紙。

三明治是周希雲留給她的,一共準備了兩份,另一份周希雲帶走了。

喬言撓撓毛躁躁的頭發,扯起那張貼紙看了眼,然後四下巡視一周,在櫃子上找到一支筆,回複“謝謝”倆字兒。

人還是有心,不帶走不行,拿了還是得吱個聲。

對面自家房子內亦冷冷清清,徐子卿同樣去上班了,姥姥則拄着拐杖到外面散步,晨起鍛煉身體。

徐女士沒給女兒留吃的,一大早未能見到喬言本人,誤以為她回卡法了,于是不過多在意。

喬言重新換了身行頭,荊饬拎饬再出去。

這時外邊的霧氣已然散去,樹梢枝頭都濕漉漉的,露水很重,天上的太陽燦爛刺眼,斜斜挂在偏東的一面。

卡法那邊,容因沒打算電話來催,不用問也猜到喬言肯定是睡過頭了,否則有事昨晚就會微信通知。

喬言又一次打語音通話向容因解釋,不過絕口不提詳細緣由,那太丢臉了,她竟然在別人家書房裏睡了一夜,還睡得那麽香沉…得虧是書房,要是換成周希雲的房間,那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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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因讓喬言中途轉去西街取貨,說∶“店裏到現在都空着,不急,目前為止只接了兩個線上訂單,上午生意不咋樣。”

今日絕對是近來最慘淡的一天,平常一般開始營業後的個把小時內就能接幾單,線上怎麽也有兩單前一晚上預訂的但今早上沒有。

且先前賣出去的那兩杯都是低價産品,一單售價才一二十,與平臺分成并刨除原料等成本後,賺得那點錢還不夠半天的電費。

容因在電話裏講了講,有些疑惑,但沒深究,畢竟做生意不可能天天都一樣,時好時淡是極其正常的現象。

容因說∶“也許跟天氣有關,保不準的事。”

喬言到西街取貨,趕在十點前抵達店裏。

随後的一整天時間裏,中午的訂單量稍稍上漲,線上預訂下午茶的單子勉勉強強,整體來看不算太差,起碼比蕭條的周末要好一些。

經過了一夜的平複,現今的兩位老板的狀态都比前兩天更精神,尤其是喬言,可謂容光煥發,冷不丁活過來了似的。

喬言與容因交換崗位,輪換着幹活,這個星期暫時讓喬言做吧臺這邊的活,其餘的交給容因。做咖啡絕對是最累的,往往訂單最多,兩人基本上每隔一陣子就會互換一下,但時間不會太長,負責前邊的主要還是容因,喬言調制咖啡的技術還行,可不如容因上手利索。

“對了,差點忘了最要緊的事。”容因說,輕輕拍了拍腦門,“我應該要去一趟北京,到時候得辛苦你一點。”

喬言爽快颔首,應“行”,問∶“出去旅游?”

“不是,怎麽會。”容因說道,如實告知,“到那邊探望親戚,我爺奶今年搬過去定居了,以後随我小姑她們。”

容因家的情況較為複雜,往上一輩屬于重組家庭,容因她爸是容奶奶的大兒子,與第一任丈夫婚後生下來的,另外兩個姑姑則是和二婚丈夫,也就是現在這一任的孩子。

由于早些年的隔閡矛盾,容因她爸與她爺奶不是特別融洽,但容因跟那邊的關系還不錯,兩方的往來交際還是較為親近。

這棟老房子就是爺奶留給容因的,倆老人家前幾年搬到上海大姑那裏養老了,不打算再回來長住,便把房子留給了容因。

如今他們轉至北京了,小姑那邊想讓容因過去陪陪老人,于情于理都不該拒絕。

容因交代了一堆事,擔心屆時喬言一個人應付不來。喬言說∶“放心,肯定完成任務。”容因叮囑∶“有事可以聯系我。”喬言問∶“哪一天過去?”“最遲後天。”“這麽趕。”

“本來也是突然來電,我奶生病了。”

“不嚴重,”容因說,“和你老姥差不多,記性變壞了。”喬言∶“是得去一趟。”

交接完畢,容因放松了些。後半天又是各忙各的事,來回打轉。

晚一會兒,喬言給徐子卿發了條消息,表示今晚要回西井大院,這幾天多半會待在家裏。喬言讓徐子卿幫自己留飯,厚臉皮點菜,想吃夫妻肺片了,請徐子卿下班路過鹵肉店買一份。

徐子卿上班期間不咋回私人消息,只在五點半冒了個泡,示意曉得了,沒多久還發來一張買到夫妻肺片的照片。

有了前一晚的“經驗”,喬言仍是九點準時開溜,一路“飙車”,火速就到家。

但她今晚不去周家了,安生窩這邊熱飯吃,到點了再上樓躺屍玩手機打游戲,把窗戶大打開,人也坐窗前,搬一張老人椅就曲起腿縮在上頭。

這天的周希雲沒加班,日落前到家,吃飯,洗澡……快十點了洗完出來,本打算睡了,一轉身就無心瞅見對面的那位。

兩個房間堂堂相對,各自都能清楚看見另一邊的景象。

相比起昨天,今夜的喬言裝扮有所不同,挺別致,口味着實清奇:她穿的連帽睡裙,淺灰色寬松款式,帽子是長耳朵兔子,周邊帶白毛的那種,最中間多出倆淺黃的小揪揪,像是兩顆醜不拉幾的爛牙齒。

喬言一手打游戲,另一只手渾然不覺地逮着衣服的哪裏使勁捏捏,其中一只兔耳朵便倏地立起,直直往頂上沖,接着再軟趴趴垂落。

有牆壁的遮擋,周希雲看不出喬言怎麽弄的,從這邊只能瞥見某人的兩只耳朵輪換着立起又落下,左右蹦撻的陣勢比過年還歡快。

周希雲駐足原地觀看半晌,不明白這是在幹嘛,轉而還是做自己的事。

夜晚寧靜安然,兩邊互不幹擾。算是較為和睦的一天,比前一晚好點。

如果不是上床前,對面有東西砸進來的話。

啪的一下,那玩意兒差點砸窗戶玻璃上了。

周希雲身形頓了頓,應聲望去,還當是出了什麽事,定睛一看卻發現是一顆紫皮糖。她轉回身,不解地撿起那顆糖,望向斜對面。

喬家那邊,始作俑者這會兒笑吟吟,上半身都支在窗臺上,手上抓着一包零食,還十分不自覺地沖這邊招手。

某人似乎不認為半夜擾民是種過線的行為,晃晃袋子,做了個口型,意在問吃不吃。

周希雲肯定不吃,于是不搭理,關上窗戶。

喬言倒不介意她的冷淡,趁還能相互看到,趕在最後一刻咧咧嘴,莫名就樂得慌。

不管這是何意,究竟要做什麽,周希雲到時間就歇下了,不長期熬夜。而這邊熄燈後不久,對面沒一會兒也黑沉下來。真是難得,夜貓子轉性了,頭一回睡得這麽早。

當是喬言一時興起,偶然無聊了才這麽幹,周希雲沒太在乎,翌日還是将重心放在工作上,不關心那位。

後一日,喬言依然歸家。

換了身新睡衣,比前一晚的順眼些,綢緞面料。這位今晚還是折騰,繼續扔糖。阿爾卑斯硬糖,葡萄味。

周希雲發微信,開門見山問∶【有事?】喬言回複∶【沒啊。】周希雲∶【?】

喬言坦誠∶【都是我姥買的零嘴,分你一點。】

送吃的方式挺獨特,次次都是砸窗戶,每回僅一顆。分明是刻意找存在感才對。

周希雲對她的話一句不信,只道∶【我不吃那些。】喬言秒回∶【行吧。】

喬言∶【看來你沒這福氣,注定該我獨吞。】喬言∶【姥姥還讓分一半給你來着。】

那包零食的确是姥姥買的,姥姥也确實親口交代分一些給周希雲。老人家還當她們是小孩子,出去逛街遇上了就買了百來塊的。

周希雲放下手機,任由喬言如何處置那玩意兒。

仍然是風平浪靜的一晚,雙方的交際不多,互不耽擱。

而後的幾日,所有的出入不大。

喬言破天荒連續回家,清早開車去店裏守着,晚上打烊後就到這邊。

周希雲有一天加夜班,比喬言更晚回西井大院,其餘工作日都是正常時間歸來。

喬言不丢糖了,行為舉止還算中規中矩。她還是每晚都趴窗臺那裏窩着,有時候線上聊天,有時候看視頻,沒心情玩的時候就放空思緒盯着對面。

不明白這是為何,周希雲沒問,也幹涉不了。

其實喬言亦搞不懂自己是為了什麽,反正無緣無故有種執念,總想回來待着。她也不樂意找周希雲,連對面都不踏入了,總之既接近又遠離,矛盾得很。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四天,直至端午節來臨,徐子卿忽而提出到郊外一景區看賽龍舟,打算今年的三天端午節去外邊過。

當媽的風風火火,早有了這個念頭,拍板決定後并未第一時間告訴女兒,而是詢問姥姥的意見,默認喬言可以一塊兒。

姥姥讓徐子卿問問周家那邊,說是人多熱鬧,要是周家母女有空,大可以一并出去玩,這樣更熱鬧些。

徐子卿也有此想法,因而立即找到周慧文商量。

周慧文必然願意,一口答應。

與年輕人偏向獨自出游的意向相反,長輩們的觀念都一個樣,一致覺得結伴游玩更安逸,人少了氛圍感不行,太孤單寂寞。

徐子卿沒征求喬言的同意,僅僅問∶“你們店裏放端午嗎?”

喬言不明真相地回答∶“放啊,肯定放,端午大家都回去了,我們店在巷子裏,一般沒什麽生意。”

徐子卿說∶“那就行,正正好。”

随即通知要去看賽龍舟的事,讓女兒收裝行李,短袖長外套都帶上,囑咐出游注意事項。

一聽又是兩家一起旅游,喬言的臉就跨了,不情願直說∶“不去,要去你們去。”

徐子卿霸權主義,說一不二。“那由不得你,這家裏聽我的。”

喬言矯情,“媽……”

徐女士不吃這套,通通免疫,不論怎樣都不管用。都約定了,何況姥姥還在,哪能反悔或丢下誰。

“我和你姥又不要求你什麽,前幾年都沒去,現在好不容易慧文去,還想幹嘛?”

喬言說∶“我累了,哪兒都不去,只想待家裏休息。”

“你就是待家裏打游戲。”徐子卿拆穿她,立馬就唠叨一大堆,什麽虛歲27明年28,快要奔三了,什麽死宅的生活方式不夠健康樂觀,亂七八糟就是一頓教育。

親媽的碎碎念殺傷力極強,喬言沒敢頂嘴,怕被揪耳朵挨收拾,最終只能點頭應下。

徐子卿這才滿意,說道∶“我和你周姨來訂票做攻略,到時你跟希雲開車。”

至于周家那邊,周希雲沒這麽麻煩,有空就同意了,壓根用不上周慧文勸。

端午的到來令店裏的生意又下降了一部分,越接近三天假期,卡法的訂單量越少。

少了容因,喬言忙得夠嗆,每天一來就上手做事,有時吧臺、烘焙室兩點一線地打轉,閑暇時間還需要考慮怎麽搞這次的節假日員工福利。

卡法雖然店小,但該有的儀式感不能少,即使做不到大公司那樣豪華,可必要的禮品關懷,發粽子、發過節補貼還是得有。

往年這些事都是容因負責,今年需要喬言接手。

喬言這人幹脆直接,懶得搞那些彎彎繞繞的小驚喜,不加遮掩在群裏發起投票,讓幾位員工內部決定要什麽。

陽陽他們都不要粽子那些,全體表決把禮品換成現金。喬言大手一揮準了,說到做到。

節假日總是值得高興,哪怕端午節的傳統意義并不喜慶,但放假還是讓人開心。

四面八方的節日關照很多,直到假日來臨的前一天,喬言個人就收到了數盒來自朋友、漫畫社以及部分版權合作第三方的粽子禮盒。

漫畫社寄來的粽子最有“心意”,這時候還不忘催更敲打。

喬言只留下兩盒粽子,其餘的轉手送到她爸家。

這邊才三個人,吃不完放太久也是浪費。再有,她也送了東西給朋友們,也不算是踐踏人家的心意。

晚上忙碌,行李箱塞得滿滿當當。

兩家人于假期第一天早八點就出發,天剛濛濛亮就起來準備,搬東西,收拾,吃早飯……出游向麻煩,瑣事非常多,特別是隊伍裏有老人在。

喬言口頭上不願出門,可實際真要出門了,還是主動跑前跑後,全程靠譜地奔波。她也不是真的沒心,知道徐女士辛苦,所以就把照顧姥姥的任務攬到身上。

老人家不能坐快車,不能長時間吹風,又不可以悶久了,不然準會不舒服難受。

這一路到齊木鎮,車子行駛得不快,平穩勻速,耗時較長,不足兩個小時的車程硬是花了兩個半小時才到目的地。

齊木鎮風景優美,山清水秀,自然風光比宣傳片裏的還大氣。

到這兒旅游的人絡繹不絕,當天光是鎮口就堵了一長隊的車子,浩浩蕩蕩可謂壯觀,那場面比跨年夜的城中心還擠。

喬言第一次到鎮上,對其一概不了解,堵車時都傻眼了,實屬沒料到一個小地方會有這麽多游客,以為這裏應該比較清淨才是。

徐子卿說∶“每年都這麽多人,今年還算好的,以往根本進不去,有的車子都只能停一兩公裏外,全靠走路才行。”

齊木鎮一年一度的端午盛會廣受好評,今年又是三年一度的大慶,搞了個全國大賽,據說團體獎金就高達百萬,各種大大小小的活動也多,所以吸引了不少游客前來湊稀奇看熱鬧。

對這種活動不太關注的喬言咂舌,全然沒聽過,真不知道。噱頭這麽大,難怪了。

堵車約莫一小時,到住的客棧費了老大勁。

下車後,倆媽媽攙扶姥姥進去,先到裏面辦理入住,喬言和周希雲找地方停車,一同搬行李。

客棧的環境與服務都相當不錯,老板親自出來接應,熱情幫忙,帶領她們上二樓。房間是徐子卿訂的,價格還不便宜,訂的是客棧裏最貴最好的。

到樓上确定房間位置了,老板娘才将門卡交到她們手上,說∶“您幾位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打電話,下樓找也行,一般我們都在。”

喬言低頭看看,發現只有兩張門卡,脫口問∶“只有兩間房嗎?”

老板娘說∶“是的,你們只訂了兩間房。”

喬言有點愣。

徐子卿擱一旁指揮∶“都是雙人間,這邊的我、媽還有慧文住,那邊的留給你們兩個年輕的。這樣離得近,大家晚上相互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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