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Chapter 1 她看見他的第一感……

這個冬天比較冷。一陣冬雨後,鵝毛般的雪花簌簌飄落下來,天地之間覆蓋了一層銀色。

女人哀怨的聲音遠遠傳來,穿透了整個院子,随之而來的,是高跟鞋滴滴答答的聲音。

施婉瑩一進門,就摘掉了自己的披肩,使勁地搓着自己的雙手,從家裏的阿姨手裏接過溫熱的咖啡,就着抿了口。

溫習累極了,他徑直往上一躺,搓着自己的眉心,撒嬌道:“媽媽,下次我再也不去這種宴會了。”

“請柬是你媽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你不去?”施婉瑩聳了聳肩,走過去擰了把溫習的耳朵,嚷道:“小孩子懂什麽?媽都是為了你們的前途着想。”

溫文一言不發,她雖然也不是十分明白施婉瑩口中的前途,但體會了幾分滋味。宴會上比她漂亮比她家有錢的女孩子們,對她都有點愛答不理。

這個年紀,早已學會權衡利弊,丈量距離,居于高位不可一世,居于低位那就受盡白眼。

溫家小資家庭,但他們的媽媽施婉瑩有一顆爬上枝頭變鳳凰的心,因此,苦苦栽培他們,想盡辦法,混進圈子。

這會兒阿姨過來叫晚飯,施婉瑩這才停止教唆的嘴。她起身,無意中晾了一眼,發覺客廳落地窗那邊坐着個身影。

她頭發又黑又長,柔順的垂落着,掩住她空白的臉。她的雙膝上攤着本書,安靜得仿佛融合在空氣裏,沒有一絲聲響。遠遠瞧着像幅畫,簡單,又婉約。

施婉瑩無端來了氣,她插着腰走過去,擺着大人的姿态瞥了眼,語氣刻薄。

“你坐這兒幹什麽?偷聽呢?”

“呦,看書,裝勤奮呢,其實很想跟我們一起去吧?”

她像是習慣了,一聲不吭,視為空氣,又翻了一頁。

“溫溪大小姐這是啞巴了呢?怎麽要我請你吃飯呢?還不快去幫忙,盡想着白吃白喝!”

溫溪停止了閱讀,她擡起臉,表情空白,只是那雙眸子亮亮的,像是盛着破碎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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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過十二歲,出落得卻很标志,有了少女的皎潔與秀美。即便面前這個女人嚣張跋扈,可溫溪卻冷漠處之,她起身,拍了拍衣服,沒看施婉瑩一眼,自顧自地從她身旁掠過。

施婉瑩又低聲啐了口。

晚飯上,施婉瑩和溫習、溫文唠叨着,交流着宴會上的見聞,他們聲音很大,時不時向默不作聲的溫溪撇幾眼,以勝利者的姿态。

溫溪無暇關心,只安靜地吃自己的飯。

這時,施婉瑩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她有些不耐,接了起來,

,在聽清那邊的聲音後,施婉瑩眼裏大放光彩,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挂了電話,施婉瑩的手還在發抖,她嚷道:“快,傅家的大少爺要過來!”

“你們兩個給我回房換衣服去!別丢人!”

溫習和溫文面面相觑,他們雖然還小,但也知道傅家是最顯赫也最富貴的大家族,尤其是那三個少爺,他們早已成為校園風雲。

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傅家的大少爺來他們家幹什麽?按理說,施婉瑩就算買了彩票中了獎,也攀不到傅家的關系。

施婉瑩表示她也知道,激動地忘了問,但眼看施婉瑩這快瘋了的架勢,哪怕傅清時是來抄家的,她也樂意。

于是,溫家上下幾個人裏裏外外忙活了一陣,随即全家人都出門等候,擺出一個十分隆重的迎接儀式。只有一個人置身事外,那就是溫溪。她一向是這個家的局外人。

大約晚上八點鐘,一輛車緩緩停靠在溫家外邊。先下車的是個中年男人,他皮膚黝黑,但穿着整潔。他打開車門,一個少年緩緩走了下來。

施婉瑩一家心眼已經提到了嗓子上。溫文那會兒不過十歲,但看見傅清時的那一刻,她莫名的紅了臉。

同樣激動的還有施婉瑩,她恨不得馬上和這個人簽訂條例,讓他馬上成為自己的女婿。她有些哆嗦了,笑得嘴角都快咧開了,幾步跑上前去,熱情招呼。

“傅少您好!我是溫夫人施婉瑩,這兒冷,您快請進。”

此刻,施婉瑩精致到華麗的妝容在夜色下有些晃眼,不止如此,她還穿金戴銀,很是隆重。

這不禁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來參加宴會。

溫習扯了扯溫文,小聲嘀咕:“我覺得有點丢臉。”這倒不是第一次覺得他媽有些狗腿了,但這次簡直突破極限了。

溫文也覺得有些窘迫,她顯然看到那個中年男人冷峻的臉上泛着一絲高傲。

極盡奉承無異于拉低自己。

可是那個少年猶如陽春白雪,始終和顏悅色,即便他收進眼底,卻無一絲冷漠與高傲,他微微笑,伸出手與施婉瑩握手,點頭致意,道:“溫夫人您好,我是傅清時。”

看模樣也不過是個高中生,可帶了貴公子與生俱來的早熟,像個小大人,足夠的尊重與友好。

施婉瑩自己都愣了一下,要知道,她在宴會上都曾受到過冷眼與嘲笑。可這位高高在上,身份尊貴的少年,沒有一絲做派。

傅清時的溫和讓緊繃的氣氛輕松了。進屋後,施婉瑩帶着傅清時一陣好說歹說,從溫暮新的事業到她的事業再到溫習溫文的優秀,溫習和溫文好幾次憋着想鑽進地縫裏的沖動,眼神暗示,可施婉瑩一旦表演起來,就沒完沒了。

當然,這也歸咎于傅清時的配合,他似乎只是來溫家旅游一下,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面上挂着淺淺的笑意,配合着施婉瑩一問一答,極盡紳士。

終于,施婉瑩嗓子要冒煙了,她這才想起一件事,傅清時來這兒幹嘛的?總不能是來聽她吹牛皮的吧?

傅清時聽到施婉瑩終于提到了主題,他這才開門見山問:“請問溫夫人,暮先生的前任妻子複瑩現在在哪裏呢?”

施婉瑩臉色頓時有些挂不住,傅清時居然問起了她生平最讨厭的人。換了個人,她必然勃然大怒了。

她只得忍而不發,随口道:“她啊,一直在國外風流快活呢,把她女兒丢在這不理不睬的,只顧自己快活!”

只是,這跟傅清時有什麽關系?

“她女兒?”傅清時眯了眯眼。

此時。

溫溪正在房間裏看書,直到孫姨忽然叫她下樓。她把書簽夾在扉頁裏,有些懵懂地跟着下了樓。

她扶着扶梯一步步地從臺階上走下來,她的視線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一個少年身上。與此同時,那些人也紛紛朝她看了過來。

冷漠,不屑,鄙夷,輕視,那些她一向慣了的。但夾雜其中的有一雙含笑的眼,像是每日清晨的微光,竟然耀眼得讓她無所适從。

那個少年專注地打量着她,唇角微揚,含了笑意。

她看見他的第一感覺,想到了一個詞,溫柔。其次,才是清俊。氣質像是秀麗山水般幹淨,劍眉之下,那一雙上挑的眼微微一彎,像是灑滿了春日的明媚。那樣精致貴氣的五官裏,藏着溫柔,而不是天然的疏離。

溫溪自小就會隐藏,所以她很冷靜地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當她不明所以地走了過來時,沒想到一個惡作劇就這麽發生了。

她剛走過溫文身旁,不料溫習偷偷伸出了一只腳,一下子就絆住了溫溪。溫溪沒留意,一個踉跄,好在她反應機敏,及時拽住了沙發的角,人沒摔倒,但手不小心撞翻了茶幾上的熱咖啡,滾燙的咖啡直接灑落在她的身上。

一邊的溫文也被濺了幾滴。

一剎那,沉默,随即,施婉瑩氣得推了一把溫溪,溫溪一下子栽倒在沙發上。施婉瑩着急地察看溫文的狀況,溫文素來膽小,這下竟然哭了起來,始作俑者溫習抿了抿嘴巴,一聲不吭。他本也是性子頑皮,沒想惹出了事兒。

溫溪這下覺得不是痛,是悲涼。她長發淩亂,毛衣上一大片污漬,殘餘的咖啡還在滴落。

“你還好嗎?”

這一刻,聲音仿佛來自夢裏,那麽虛幻,那麽美妙。

她甚至有些警惕地擡眼。

傅清時就真真切切的來到了她的面前,當所有人都在對溫文關切備至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不,應該說竟然有人來關心她。

而這個人她從未見過,他們也從未有過交集。

傅清時已經拾了幾張紙巾,他看了她一眼,擡手,想要幫她擦臉上的污痕。溫溪像是受驚的貓,連忙躲開,淡定地坐在一邊,那成熟的神色與她的年紀格格不入。

傅清時愣了一下。

這時,施婉瑩也意外地留意到了傅清時的舉動,她迅速地搶在傅清時前面,好聲好氣道:“哎,傅少,讓我來,讓我來。”

傅清時自知身份,退了兩步,仍不禁道了句:“有沒有燙傷?”

溫溪擡起眼,看着他,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傅少,讓你看笑話了。”施婉瑩尴尬地道了句,随口奚落道:“這孩子性子有些古怪,不愛說話,我煩得很。”說完,喚來孫姨,把溫溪帶上去檢查一下。

始終沒有說話的溫溪,在經過溫習邊上的時候,忽然定定地看着溫習,道了句:“希望下次你能放好你的腳。”

語氣很淡,可有棱角。

溫習一囧,頓時漲紅了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大人們一看也知曉了怎麽回事,施婉瑩心裏雖氣,可不好發作,只好忍耐。

溫溪說完這才上了樓,在即将轉入回廊的時候,她悄悄地側過臉,望了傅清時最後一眼。

恰好的。

那個少年就這麽站在下面,揚起臉,眼裏倒是閃過幾分驚訝,随即,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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