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的那個頭牌據說開牌當天便被京師來的一大戶給贖身領回了家,而上一個頭牌,也是開牌之日,被一個做官的領回家續了弦。所以紅樓的頭牌一直便是大家最為關注的事情,雖然紅樓頭牌虛懸至今,可紅樓的生意卻并沒有受到一絲的影響。因為花姐給出的說法是,只有夠頭牌姿格的姑娘,才可以做紅樓的頭牌。
在絲竹聲中,葉素卿輕紗覆面在青湖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出來。只是往樓臺上那麽一站,臺下的看客們的眸光便全都投到了她的身上。當花姐轉頭看着輕紗覆面的葉素卿時,眼睛也是狠狠的亮了一下,雖然看不見真容,卻更添了幾許空靈的意味。紅樓這種地方,美貌固然少不得了,可最重要的還不是美貌,而是能勾動人心。葉素卿這一覆面,效果簡直比濃妝見客好太多了。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表情彙成了四個字——豔驚四座!
花姐喜滋滋的看着臺下所有恩客們的反應,那伸向輕紗的手倏地一垂,向着葉素卿晃了晃,青湖立刻心領神會的挽着葉素卿翩然向樓上走去。
葉素卿這一走,所有人的眸光與身子全都随着葉素卿的移動而移動,直到完全看不到葉素卿的身影後,才複都聚到樓臺下,望着樓臺之上的花姐叫嚷着。
“花姐,這怎麽個意思?這姑娘挂牌,怎麽只讓大家瞧了一眼,便走了。看不上大家夥還是怎麽滴!這麽的吧,我出一百兩留她喝一杯茶。”
“就她那小模樣,大爺我出一百五十兩也不屈。”
“老子出兩百兩……”
“三百兩……”
“五百兩……”
“一千兩……”
哄擡喝茶價的叫嚣聲此起彼伏的響着,而花姐自始至終卻站在樓臺之上,笑吟吟的看着大家。聽着這一次比一次高的喊價聲,她的心也跟着向上攀升着。她就知道她的眼光不會有錯,這個蝶舞,她瞧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她能給紅樓帶來大把的銀錢!果不其然,現今只是一個稍加妝扮的璞玉,就能引來這如許的高價,将來若是經她手仔細調、教後,那價錢……
☆、19、游湖驚魂
花姐眸光掃視了一遍樓臺下那些急色攻心的恩客們,清咳一聲,說道:“咳咳……諸位貴客,咱這蝶舞今兒只是露個臉挂牌,至于喝茶什麽,可是要等她開牌了後才成。這至于咱們蝶舞什麽時候開牌,那還得要看諸位貴客什麽時候能打動咱們蝶舞的心!要知道,咱們紅樓最重要的規矩便是不勉強任何一位姑娘接客,想讓姑娘開牌,那還得靠諸位貴客自己的本事。”
大家聽着花姐的這番話,搖頭的搖頭,攤手的攤手。紅樓的這條規矩真是害人不淺,按說但凡來到紅樓的姑娘,哪個不得要接客。雖說每個樓裏的姑娘的初夜都很值錢,可卻也沒有一家像紅樓的花姐這樣會斂財。可偏生人總有那麽一絲劣根性,于是這紅樓的生意在洛城變得越來越好,直到響譽天下!
青湖攙着葉素卿回到二樓屬于蝶舞的房間後,葉素卿便一把扯下那垂在她眼前的輕紗。這輕紗何止是阻絕他人的視線,就連她自己走起路來也只能看到自己腳前三尺以內的物什。如果沒有青湖的攙引,她鐵定得從二樓一路滾到一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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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素卿盯着扔在桌上的白紗,百思不得其解,“青湖,你們這紅樓所有姑娘都要挂牌?所有姑娘挂牌都要出去轉一圈?”
青湖搖了搖頭,笑道:“并不是所有姑娘都挂牌,只有被當作花魁來對待的姑娘才會挂牌,而像姑娘您這蒙面出現的規格,就算頭牌花魁也未有人能尊享。姑娘算是古今第一人呢!”
葉素卿愕然無聊語!這朝中的官員分大小等級,這官宦人間的丫環也分四六等級,難不成在這賣笑的勾欄院中也要分個高低貴賤的等級嗎?
青湖似是讀懂了葉素卿臉上表情所含的意味,道:“姑娘有所不知,并不是什麽樣的人都可以在紅樓中挂牌當姑娘。如今這世道走到哪裏都得要分出個高低貴賤來,就拿咱這紅樓的姑娘來說吧,長相嬌美的,身材婀娜多姿的,身懷一技之長的,才有資格成為挂牌姑娘。而挂牌的姑娘一般不接普通客人,只接達官貴人豪門富戶,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們為紅樓賺進大把大把的銀子。而姿色平庸,身材浮腫,又學不會吹拉彈唱歌舞器樂的,便只能做下等姑娘,用來應付那些慕名而來的尋歡客,賺點兒平常紅樓中的開支用度。而像姑娘您這般的絕佳人兒,花姐則會給你挂頭牌,只一次開牌便能為紅樓賺進不匪的銀兩,而最大的收入還不是開牌那天所賺,而是借開牌引來的贖身客所付的巨資。”
葉素卿的嘴巴越張越大,如果現在她的面前有一枚雞蛋,相信只需輕輕一送便能被她吞吃入腹了。這世間事還真是千奇百怪,連賣笑都有這麽多的講究。
“那,青湖像你這般的難道也沒有做姑娘的資格?”
青湖臉上現出一色苦澀,随即表情恢複正常道:“青湖是個例外,因為青湖的出現本就是個例外,由于姑娘你的出現也是個例外,所以花姐才會讓我來服侍你。”
例外?葉素卿渾然沒有覺得她例外在哪裏?呃,或許她真的是一個例外,因為來到紅樓至今,花姐還沒有正經跟她說過這裏以後的生活狀況。
葉素卿默然不語,片刻,她又起身拉着青湖的手說道:“走,陪我後院走走,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免得日後迷路丢醜!”
青湖看着葉素卿,張了張嘴終又默然的點了點頭。葉素卿的那點兒心思,她懂!這裏的每一位姑娘都懂,只是凡是來到紅樓的姑娘,從來沒有一個可以偷偷離開過。這裏看似看管松散,可只要你動了偷跑的心思,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變成一雙阻攔你離開的鐵臂。
葉素卿定定的站在她曾經從窗口看到的那個小湖邊上,望着那一湖平靜的碧水,心情起伏不定。從她所住的房間到這個小湖,這一路走來,雖然不曾出現一名類似于侍衛那樣的人兒,可她的身前身後卻從來不曾斷過人。換句話說,她想要從這裏逃出去,難如登天。可她留在這裏的時間越長,對她越是不利,她葉素卿雖算不得什麽相門千金,可總算得是良家女子,又有婚約在身,怎可在紅樓這種地方長時間的滞留?
葉素卿一邊在心中糾結着,一邊沿着湖邊細細的走開了去。突然腳下一滑,青湖伸手拉扯不及,葉素卿便撲通一聲掉進了湖水之中。
葉素卿雙手大力的撲通着水面,嘴裏失聲驚呼:“救命!救命!青湖救我……”喊了幾句後,葉素卿突然便不喊了,可她卻仍在水中無緒的撲通着。撲通了幾下後,她整個人便往水中沉了下去!
乍見葉素卿落水,青湖撲救不及,便驚慌失措的尖叫了起來。随着她的尖叫,離湖邊近的婢從便迅速的出現了幾個,可惜卻都是旱鴨子,除了跟着青湖一起大聲的喊叫,別的一點忙也幫不上。
花姐聞聽信息,帶着人匆匆趕到時,湖面已是一片平靜,哪裏還能尋到半點葉素卿的影子。而青湖整個人更是吓傻了!
啪!花姐重重的甩了青湖一個耳光,不只為她失去了一名很有培養潛力的姑娘,更因為這名姑娘來歷不凡,如今生死不明,她又該如何向将軍交待!要知道将軍處置底下人的手段她可是親眼看見過!一想到将軍的狠戾,花姐便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青湖,快點說清楚,你家姑娘是從哪裏掉落于水?”
青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臉頰,另外一只手伸出去點指着剛剛葉素卿落水的位置。
花姐看了一眼連半個波紋都未留下的湖面,啞聲說道:“你們幾個下湖去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誰死了?”花姐話音剛落,耳邊便傳來了一聲清冷的質詢。這個聲音讓她禁不住渾身輕顫了起來!
☆、20、水遁
花姐轉回身定定的望着突然出現的穆懷琅,嗫嚅着嘴怎麽都不敢吭聲,後背也早怕被冷汗打濕了!鎮西大将軍的威名別人或許不知道,可她花姐卻清楚的很。自己的手下犯錯,他處置起來都連眼睛也不眨一下,何況是她這個外人!所以絕對不能讓他知道蝶舞是意外落水,否則自己這看管不利的連帶罪名是怎麽都脫不掉的。
段華看了一眼陰沉下臉色的穆懷琅,不用他發話,便冷喝一聲,說道:“将軍問你話呢,聾了還是啞了?”
花姐被段華這一聲冷喝,吓得撲通一聲跪在了穆懷琅的面前,一邊叩頭一邊說道:“将軍大人饒命呀,不是老身不識擡舉,實在是事出意外,事出意外呀!”
穆懷琅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冷哼道:“說重點!”
花姐悄悄看了一眼穆懷琅那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的冰臉,吞了吞口水,嗫嚅道:“您讓老身好好照料的那位蝶舞姑娘,就在剛剛莫明其妙的掉進了湖中!……老身雖然很想相信這是一個意外,可這位姑娘從來的那一刻起,就随時随地的預謀着要逃跑……而且老身在第一時間安排人下湖去打撈,結果卻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将軍您說這……”
穆懷琅倏地擡眸,冰冷的眼神向着花姐甩了過去,吓得花姐立刻便噤了聲。
“蝶舞?莫明其妙落水?你确定?”
穆懷琅的俊臉冰冷的不含一絲溫度,說出來的話語更是有如六月飛霜般碜人,一雙冷眸更是直勾勾的盯着花姐。難怪他這兩天會心緒不寧,原來問題竟出在這裏。葉素卿那個女人雖然該殺,可就這麽死了,卻還真是不行呢!
花姐在穆懷琅的壓力下,除了叩頭便是叩頭!連一句完整的話兒都說不出來了,“确,确定!非常确定!”面對着穆懷琅這能冰凍一切的眸光,她哪裏還敢不确定哦!
嘭!穆懷琅一掌把湖邊的一張小石桌給劈掉了一個角!如果他相信葉素卿的落水是莫明其妙,那麽公雞也能下蛋了。何況他在給她賜名叫蝶舞的同時,還附加了一句任她欺淩的話語,試問才短短的幾天不到,葉素卿便莫明其妙的落水……說出去怕是連三歲的孩童都不會相信。
穆懷琅冷眸盯着平靜的湖面沉思着!她真的會就這麽死了?他怎麽就那麽不相信呢!可一個女子會游水也同樣很難讓人相信呢……
噌噌噌……就在花姐跪在地上渾身篩糠的時候,平靜的湖面上猛然冒出了幾顆腦袋,他們一撥愣腦袋,擡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水後,說道:“花姐,我們幾個已将這附近摸遍,只找到了一只鞋子,未見任何姑娘影蹤……”
花姐原本還寄希望于這幾個人能從湖中打撈出葉素卿,無論生死好歹也能向将軍證明,這幾天她不曾苛待過她。可現在真真應了她心中的那份擔憂,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這下子就算她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雖然她有極力想要讓将軍自己領會是蝶舞逃跑落水,而不是她管帶不利所致,可只要是交由她看管的人出了問題,她就難逃其咎呀!将軍的雷霆手腕她可是清楚的很呢。
“将,将軍,這,這……”花姐起身去湖邊接過那只鞋子,只看了一眼便将它遞向了穆懷琅。因為那只鞋子真真就是葉素卿來時腳上所穿,她一直想要給她換掉,還沒尋到合适她腳大小的繡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清楚的知道葉素卿腳上穿的是繡有睡蓮花案的繡鞋。那鞋子的質料很是普通尋常,可那朵睡蓮卻繡得宛在水中央一般靈動。
穆懷琅頓了片刻,便伸手接過那只水淋淋的繡鞋,拿在手中凝神盯視了片刻,便轉身看着段華說道:“這湖水流向哪裏?”
段華一怔,随即說道:“城外洛河,将軍是想……”段華話還沒說完,便在穆懷琅打斷了,“傳令水軍,沿這個湖水流的方向一路尋找下去,找不到她,誰都不要回來見我!”
花姐背脊一僵,小心肝更加虛顫了,居然動用了水軍!那麽她現在除了垂首立在這裏等候将軍的裁處,已是別無他法。可她卻相信,将軍應該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太過為難她,畢竟她之于将軍的意義別人是無法明白的。
段華領命便出去了,而那幾個冒出水面來打算收工的水工,在花姐的眸光示意下,只喘了幾口氣便又沉了下去。
“花姐,你還剩一條命了!好自為之。”穆懷琅話語說完,便轉身離開,手裏仍然緊緊捏着那只水淋淋的繡鞋。
花姐盯着越行越遠的穆懷琅,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可她終是沒能明白,這個被他送到紅樓又是賜名又是讓吃苦頭的蝶舞,與他究竟有着怎樣的關聯,竟然生生折損了她一條命的機會。
葉素卿是會游水的,她落水後出于本能一邊撲通着水花,一邊喊着救命,可喊了幾聲後,她腦子便活了。她想着或許可以利用這一次的落水逃出這裏,不管是否能成功,總要試上一試。于是她便假意的在湖面上撲通了幾下,便做出溺水的樣子沉入了水中,然後憋着一口氣,在水中迅速的沿着湖邊游了開來。可她游出去了好遠,仍是沒能找到一個不被人看見的地方上岸,于是她便繼續在水下沿着湖邊游動着。
當她快要游回到落水的這一邊時,突然被水下的一個漩渦給卷了進去,然後她整個人便失去了控制一般,随着那個漩渦中水流動的方向劃去。可她仍然在努力的踢動着自己的雙腿,因為用力過大,她的一只鞋子便被踢掉了。她伸手去顧那一只鞋子的時候,整個身子便被那個漩渦吞了進去。
也可以說是因禍得福,葉素卿被湖底的那個漩渦卷進去後,便一路順着那條水道飄到了洛城外的洛河入口。在洛河的入口處她被一個急流甩到了淺灘之上,待她完全清醒過來後,她從淺灘之上爬了起來。雖然搞不清楚她人在哪裏,可她卻搞清楚了一點,她從紅樓中逃出來了,雖然逃得有些狼狽。可總算是從那個地方出來了!
☆、21、她在哪裏?
因為在水中的時候失了一只鞋子,葉素卿便将腳上的另一只鞋子也脫了下來扔到了一邊,然後在河灘邊上采集了一些蔓草編了一雙草鞋套在腳上踩了踩。然後邁大步離開了洛河直奔官道而去。
等她離開洛河邊走上官道時,她才從路人的口中探知,如今她不但離開了紅樓,就連洛城也出了。這一消息讓得葉素卿喜笑顏開,可随即她又為她的前路犯愁了。腳上穿的是臨時編制的草鞋不說,身上更是沒有半文銀錢。一擡手摸到了她頭上戴的那幾支珠釵,再低頭看着她身上這套還算華麗的衣衫,葉素卿笑了。
山窮水盡疑無路,其實路就在自己的腳底下,端看你願不願意去走。
葉素卿前腳剛離開洛河水岸,穆懷琅的水兵便在那裏出現了。他們帶給穆懷琅的除了另外一只鞋子,也是別外無獲。
穆懷琅凝神盯着這只從洛河淺灘岸邊找回來的鞋子,皺眉良久,末了他輕輕淺淺的笑了,然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擡頭看着段華說道:“她,還活着!”
段華愕然,随即也從那只鞋子上悟到了什麽,急急說道:“那接下來,咱們要做什麽?将軍可知道葉小姐會去什麽地方嗎?”
穆懷琅怔然無語,是呀,既然确定了她還活着,這裏又沒有她的半點人影,那麽她便是離開了洛城。可她離開洛城會去哪裏呢?京師皇都?按說葉家的人正在全力搜索她,她應當不會傻得在這個時候回去自投羅網。可不回去皇都,她又能去哪裏呢?她可是沒有任何一家親戚可以投靠呢!
韓少華!穆懷琅想到韓少華這三個字時,大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重重捶在了桌子上。她之所以逃婚是為了韓少華,之所以會在皇都郊外那條小道上遇險,也是為了要去找韓少華,那麽現在她不顧後果的逃出這裏,還是為了要去找韓少華。
想到這一點後,穆懷琅便有了行動方向,可他的心裏卻又極為的不舒服。這個葉素卿明明該是他大紅花轎擡進門的王妃,現在卻正為了別的男人而拼命的逃亡。
葉素卿,我該拿你怎麽辦呢?是将你抓回紅樓囚禁呢,還是一路護送你回京,讓你徹底死了那份心思?
五天後,皇都京師郊外,韓家別苑後院院牆旁,韓少華小心的避過了一衆家丁,一躍而出院牆,奔着皇都便大步流星的走了開去。自從上次他去葉府求親已是十多日了,當時他一個不小心中了葉光明的計,被他葉府的人打了個半死,又綁于城外荒山之上,幸好他自幼便習武,身子根基好,否則就那一頓毒打,那一夜冷風怕是早死早投胎了。
韓少華越想越氣,雖心中有氣可最多的還是擔心!他不過是應十幾年前兩家的約定,前去落實婚嫁一事。他葉光明要食言而肥的不承認也就罷了,端的什麽要設計打他個半死不活。越想越覺得素卿會有危險,身上的傷一見好,能下床自由活動了,便盤算着要再去一趟葉府,确認一下素卿的情況,否則他不安心呢!
葉府後門外,韓少華探頭探腦的查看了一番之後,便趁四下無人,一個魚躍翻身落在了素卿平素所在的那處破敗的院落。可伊人卻不在,那柴門也上了鎖,就連院中的茄子,也因為經久不摘而枯老泛黃了。
眼前的這一切說明素卿不在此至少數日了,難道自己受難當日,素卿也跟着受難了嗎?想到此,韓少華那英挺的雙眉不自覺的擰成了麻花。突然不遠處傳來了腳步的沙沙聲,與兩個女子的對話聲。
“翠兒姐,你說那二皇子會怎麽待咱們大小姐?聽說他殘酷暴戾,殺人不眨眼……”
“嘁,什麽大小姐,不過就是一下等奴婢生的小賤人,能頂替二小姐嫁給二皇子算是她的造化了,居然還敢不識好歹!就她那樣,估計有她苦頭吃了……”
“唉,吃不吃苦頭的有什麽關系,皇家新婦呢,那可是不知道得修幾世才能修來這福氣呢……”
“那葉素卿也算是好狗命了,唉,罷了,大夫人不讓咱們饒舌這些事,還是不要說了,免得落入他人耳中,憑惹麻煩上身。”
韓少華隐在小院中,聽着這兩個婢女的對話,心中一陣陣的抽疼!原來此處不見素卿,還以為她也受了難,卻沒想到是嫁了人,搖身變成了皇家新婦。呵,難怪葉府要悔親,難怪相爺想殺人,卻原來是為自己的女兒攀上了高枝。
韓少華越想越氣,一縷氣悶郁結進了心胸之中,喉梗處也有如塞了什麽一般上下不順,堵的難受!
只是他終不信素卿會乖乖順從葉光明的安排,他們兩人不只有着婚盟之約,還有着羨煞旁人的青梅之情。韓少華趁那兩個婢女走進院落時,翻身出了相府後院,他要去二皇子府打探一下。除非親眼看見素卿人在二皇子府,除非素卿親口告訴他,她真的嫁給了二皇子!否則,他不信!
韓少華去到二皇子府門前,還沒有他開口詢問什麽,門房便急急的說道:“這位公子,你也是來訪二皇子的?二皇子于十日前大婚後便攜王妃出游,歸期不定。”
聽這門房的意思,這二皇子與王妃還頗為恩愛。想到那新王妃極有可能是葉素卿,韓少華心中便生出一陣氣悶。
“敢問一聲,王妃可是葉府的大小姐葉素卿?”韓少華心中雖然氣悶,可他仍報有一絲希望,希望這位門房口中所說的王妃不是葉素卿,而是另有其人。
“是呀,聽你直呼王妃名姓,怎麽你認識咱們王妃?”
韓少華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何止是認識他們這位王妃,簡直是太熟悉了。他們自小有着婚約,更是青梅相依,竹馬同嬉呀!可現在他人在這兒,而她又在哪兒呢?
素卿呀素卿你當真嫁給二皇子了嗎?你當真與二皇子一起游山玩水去了嗎?那麽我呢?你在嫁給他的時候可有想過我?你在随他出游的時候可有想過我?韓少華越想心中越堵,心底猛的一陣氣血翻湧,梗嗓之中便噴出了一大口鮮血。身子也搖搖晃晃的向後急退了數步!
☆、22、韓少華
二皇子府上的門房對這一變故愕然無語,便想過去看一下韓少華。
韓少華一陣頭昏目眩,可他仍然看到二皇子府上的門房向他走來,他用衣袖抹了一把口角邊上的血漬,拔腳便向着遠處急步走開了去。
韓少華憋着一口氣,狂奔出了城門,一邊走一邊在心中氣悶。他終是不願相信,與他山盟海誓一生不棄的葉素卿會舍他另嫁。可事實擺在了眼前,不由得他不相信。
天色擦黑的時候,韓少華回到了自己的別苑。擡頭看見自己小院上新種上的青青翠竹,心中再次湧出一陣傷痛。
少華并不喜歡竹,只所以新種了這一片翠竹,就是因為葉素卿曾跟他說過,她很想成親後可以陪自己的相公一起過平淡而幸福的日子,日觀朝陽出東方,夜坐窗前聽竹濤。還說那是她一直以來最向往的生活!就是因為她這一句話,韓少華便把他所居住小院的一大片花草全都挪走,讓人種上了這一片搖曳生姿的青青翠竹。
現在看到這一片翠竹,他就想到了葉素卿,以往每每想起她,心中都會湧出一抹幸福的甜蜜感,常常會笑不可抑。可如今再想起他,他的心裏只有苦澀與傷痛,他的嘴角也不再是無言的微笑,而是蒼白的抽搐。
韓少華定定的望着那一片搖曳生姿的翠竹,聽着它們迎風而舞出的沙沙聲音,心中的痛意也跟着一陣陣的湧出。
驀地,他快步走出了小院,只片刻功夫,他手裏拿着他的劍回來了。右手輕輕一抖,寶劍應聲出鞘,韓少華最後看了一眼那片翠竹,便揉身而上向着那一邊蒼翠的能滴出水來的竹林揮動起了手中利劍。
一陣劍舞過後,再看那片竹林已是狼狽不堪的東倒西歪。韓少華回身挽了一個偌大的劍花,好好的一片竹林已不複存在,全都被齊根斬斷。
韓家中聽到韓少華院中的奇怪動靜,便齊齊湧了來觀看。前後也不過是韓少華的娘親與為數不多的韓家仆人。
韓夫人看着倒了一地的翠竹,顫抖着雙手,說道:“少華呀,你這是鬧哪樣呀?這片竹林不是你說喜歡才挪來的嗎?怎麽沒幾天就砍了?好吧,就算你不喜歡了,也不要砍呀,好歹挪去別地也是好的!再說你這身子……”
“娘,孩兒沒事!”韓少華話語剛落,便咳嗽了起來,一個用力竟咳出了幾許血絲。
韓夫人一見自己平素裏呵疼備至的兒子,咳出了血絲,立刻緊張的跑上前輕拍着他的後背,寬慰道:“少華呀,葉素卿沒了也就沒了,娘早就告訴過你,那葉素卿不會是你的良配,偏你就不聽。現在怎麽樣,被娘說中了吧?”
韓少華聞言,怔怔的望着他的娘親,說道:“娘,素卿另嫁一事你早就知道?那為什麽不告訴孩兒?”
韓夫人看了一眼少華蒼白的臉色與嘴角的血絲,低嘆了一聲,說道:“相府與王府聯姻那麽大的陣仗,娘就算不想知道也不行呀!唉,娘沒告訴你,只是不想你傷心難過,你的傷那麽重,娘怕你聽到這個消息後,受不了打擊再出個什麽好歹,娘這後半輩子還能依靠誰呀。”
韓少華幽幽的嘆息了一聲,說道:“傷心難過……呵,孩兒現在就不傷心難過了嗎?”
韓夫人擡手輕拍着韓少華的肩膀說道:“少華,不要再為那無情無義的葉素卿傷心難過!沒有了葉素卿,娘給你另尋了一份更好的姻緣。現今朝中的兵部尚書尚大人你還記得嗎?他的那個獨生愛女尚瑩瑩,你是沒看見呀,那個尚家小姐長的有多乖巧美貌,更是賢惠的不得了,一口一個伯母的喚着,絲毫都沒有嫌棄咱們家沒落的意思。你那個岳丈大人更是一口應下,等你大比過後,便為你們二人操辦婚事。”
韓夫人的絮絮之語,一字一句的落進了韓少華的心中,就有如一顆顆帶刺的釘子般紮在他的心窩。他還沒來得及向自己的親人,訴說他心底的那抹失意,他的娘親便已為他另尋了一門親事!究竟是世态炎涼至此,還是人情早便涼薄,只是他猶活在夢中一般?
“好姻緣!好姻緣?你焉知人家尚大人那一句秋試後成親不是推托之語?假如你的兒子我在秋試中一無所出,你焉知人家尚大人便會當真将他的愛女下嫁于我?娘呀,你兒子因為葉家受的這一份傷痛,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來,你忍心讓兒子再受一次他人的奚落?哈哈……”韓少華語罷,仰頭向天肆意的狂笑。笑聲中的那一份傷痛,那一份落寞,看得在場之人眼含熱淚。
韓夫人擡手抹了一下自己濕潤的眼角,看着少華那凄瘡的表情,心痛如絞。她何嘗不知尚大人那一句大比之後再成親背後的寓意,可是她又能怎麽樣呢?現在是她韓家沒落,不是人家尚家!尚家肯看在昔日情份上允下這樣一個承諾已是難得,她還能再強求什麽。又有什麽資格強求!可就連她一直看不上的葉素卿那個賤丫頭,如今都能退他家的婚,嫁進皇家搖身變成了王妃,她不信韓家便會一直沒落,不信她的兒子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少華,娘相信你,大比之時定能獨占鳌頭出人頭地!我們韓家只是因為你爹的早逝淡出朝堂,并不是真的沒落,因為我們還有你!”
韓少華滿面凄然的回望着自己的娘親,說道:“大比在際,其他的孩兒什麽都不想,所以葉素卿也好,尚瑩瑩也罷,都請母親大人不要再提起。”
韓夫人怔然無語!母親大人?從小到大,她的兒子只有對她提出的事情相當的不滿,才會用母親大人來稱呼她!而今她不過是在葉素卿背棄婚盟後,為他另尋了一門親事,他居然就如此的抵觸?看來自己不喜歡葉素卿的決定是對的,她這還沒怎麽呢,就先把自己孝順的兒子給教壞了。
☆、23、韓夫人
韓夫人近前一步,臉上含了薄怒,說道:“少華,不是為娘非要在你心裏添堵,那葉素卿平素裏娘就一向看不慣,你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成天價跟你一個大男人混在一起。說好聽點你們那叫兩小無猜,說難聽點兒那就是厮混!娘一直不希望你跟她有什麽瓜葛,當年你爹在世時,只不過是與她娘在口頭上那麽一說,兩家既沒有文定,也沒有下聘,算得上是哪門子的婚約?現在好了,咱們沒有嫌棄她葉素卿只是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相府私生女,她們葉家反而還瞧不上你這個白丁了,不但不認這門親事,還把上門承親的你給打了個半死不活。要不是你福大命不該絕,現下還不知道在哪兒投胎了呢!說破大天呀,娘還是那句話,那個葉素卿娘一百個不同意她進咱們韓家的門。”
韓少華看着自己母親臉上的那憤怒,苦笑不得!以往每每提起素卿,他的母親都會百般的不屑與憤怒,總覺得讓他娶葉素卿,有辱他韓家的門楣,更是覺得他乃堂堂世家子弟,娶一個見不得光的貧賤丫頭作正房不成體統。
如今被自己母親看作是不成體統的貧賤丫頭,不但悔婚不嫁自己了,還一躍變成了皇家婦,身份一下子變得貴不可言。這無論是從心理上還是面子上,都讓母親過不去。想到這裏,韓少華沒有再替葉素卿說什麽,事已至此,她們葉家事兒都做出來了,他的母親說幾句總不為過吧!
韓夫人見自家兒了不吭聲,以為他終于有所覺悟了,便趁熱打鐵的說道:“少華呀,葉素卿原本就配不上你,如今她葉家自行悔婚也好,免得讓人說咱們韓家為攀高枝抛棄糟糠。這樣你跟瑩瑩的婚事也就沒人敢再說什麽了!想想娘就高興,不過一想到葉素卿那貧賤丫頭,居然能嫁進皇家搖身變成皇家婦,為娘還真是覺得匪夷所思。你說會不會是她耍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逼得那個二皇子非得娶她不可呢?娘可聽說那二皇子推了許多的名媛閨秀,怎麽好端端就娶了那葉素卿呢?”
韓少華的眉頭不知不覺的皺了起來,盡管葉素卿另嫁他人為妻,可在他的心中仍是由不得別人對她評長論短,就算是他的娘也不能說得太過。“娘,素卿如今已經與我們沒有瓜葛了,還請您老人家口下留德,不要再對她多番評點了!”
“你……”韓夫人張了張嘴,只喊出了一個你字,便停了下來。她忽然覺得為了一個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