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美豔動人,只是可惜渾身上下并沒長出一塊招人喜歡的地方。
段華看着上座陰沉着一張臉的穆懷琅,嘴巴嗫嚅着沉默了。穆懷琅冷眸掃視了他一眼,說道:“繼續……”
段華吞了口口水後,繼續說道:“葉素卿生母因為與韓少華的父親相識,自幼便為他們約定了婚事。韓少華在皇都內讀書時期與葉素卿經常在一起,兩人有了青梅竹馬的情意,此番葉素卿逃婚,雖是不甘葉府讓其代嫁的逼迫,而最大的原因卻是為了韓少華。”
穆懷琅放在桌案上的大手,無聲的緊握成拳。看來這葉家人有一個算一個,不只葉光明敢無視皇兄的賜婚,就連那卑微的不值一提的葉素卿也敢用逃婚來羞辱他。
“可惡!”穆懷琅越想越氣!大手狠狠的捶在了桌案之上。
離桌案最近的段華,吓得輕輕一抖,随即便從衣袖中取出一張紙來遞向了穆懷琅,“這是屬下請人描繪出來的葉素卿的肖像……”
穆懷琅瞟了一眼便将頭轉向了一邊,可随即他又轉回來死死的盯在了那張素描的女子肖相之上。唇畔浮起了一抹殘忍的淡笑!
☆、14、原來是你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你!可他随即又想起,他明明有安排段華送她出城,又讓他安排人悄悄跟着,确保她不會在一個月內被葉家人找到。她又怎麽會孤身一人出現在那條小道上,還險些被人給侮辱了?
“段華,你說一下,葉素卿孤身一人在山間小路上遇險時,你安排的人在做什麽?”
段華的嘴角輕抽,他們在做什麽?還能做什麽呀,他們要沖出去保護葉素卿的時候,将軍你親自打馬沖了過去,那種情況下他們還能做什麽呢?可這話他不能說,便嗫嚅的說道:“将軍在,沒意外!他們只有在一邊看着……”
穆懷琅聞言後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随即倏地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大帳,跨馬出營而去!他要去把那個為了一個棄她的男人,而膽敢将他的尊嚴與顏面踩在腳底下的卑微小女子抓過來!料想她現在還走不遠。
葉素卿真的沒有走遠,穆懷琅打馬出營時,葉素卿不過剛轉過身去走了幾步。聽到身後有馬蹄聲響,她便停了下來立在一邊。待馬兒臨近,看清楚馬背上的人兒後,她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恩公,原來是你呀!”
穆懷琅端坐在馬上,冷冷的睥睨着仰頭望着他的葉素卿,末了他暴喝一聲:“來人,把她帶進營中,嚴加看管。”
葉素卿愣了!怔怔的被人架着兩條胳膊帶進了軍營。只因為穆懷琅那不友好的态度,只因為他那一句嚴加看管,葉素卿被扔進了柴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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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葉素卿自小到大吃睡都是在柴房,可此柴房卻不同于相府的柴房,這個柴房讓她睡得莫明其妙。她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穆懷琅會救下她,救下她後為什麽又會将她一個人扔在了荒郊野外,更加不明白他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不是來救贖她,而是要嚴加看管她?難不成他與相府有瓜葛?葉素卿越想越怕,可她望着那緊鎖的柴門,凝神皺眉苦思脫身之法。
穆懷琅讓人将葉素卿丢進柴房後,便一個人氣呼呼的走進了他的專屬大帳。獨自坐在大帳之中,穆懷琅雙手握拳垂在身側,胸臆中的怒氣怎麽都無法平息。他決定了,他要把葉素卿藏起來,藏到一個誰都不會想到的地方。一個月後他會親自處置葉府滿門。否則難以平息他內心深處的怒氣!
至于葉素卿,他也并沒有打算放生,而是要好好的折磨她。既然她讓他堂堂大将軍在自己的部下面前丢盡了顏面,那麽他也絕對不會讓她好過。逃婚為了韓少華是嗎?跟他有着青梅竹馬之情,非君不嫁是嗎?好的很,本将軍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嫁給韓少華!
第二天,穆懷琅醒來用過早飯後,便信步走去了上鎖的柴房。
葉素卿想了大半夜,又餓又累之下昏睡了過去,直到天色大亮都還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穆懷琅出現在柴房中時,看到的就是葉素卿蜷縮在柴草堆上睡得正香,不時還擡手撓撓被柴草碰癢的鼻子。似乎是聽到了什麽響聲,可她翻了個身卻仍繼續睡着,并沒有醒來。
跟着穆懷琅一起來的段華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喚醒葉素卿,卻被穆懷琅擡手制止了。因為他突然有了一個更加好的主意,葉府的人不是篤定了可以在一個月內找到她嗎?那麽他就把她送去他的勢力力範圍阻斷一切消息來源,看他們怎麽找到她!
穆懷琅單手摸着下巴,臉上表情詭異萬分,嘴角泛着冷笑,雙眸中卻湧動着狠戾。
段華看着穆懷琅這詭異的表情變化,向後退了一步。生怕被那喜怒無常的主子給殃及了池魚。
穆懷琅側頭看了一眼段華,然後向他招了招手,低聲說道:“把她送去漠西洛城,交給紅樓裏的花姐,用盡一切辦法,阻斷關于她的一切消息來源,還有,告訴花姐,一個月內不許她抛頭露面,不許任何人接近她,但可以适當的給她一點兒苦頭吃吃。”
穆懷琅交待完後,便大步離開了,獨留下身後一臉怔然的段華,看着躺在柴草堆上睡得正香的準王妃葉素卿不知所措。名義上,這個可是他家将軍的夫人,漠西王府的王妃呀!可她既在成親當日逃了婚,那便應當不算是了吧?管她咧,既然将軍如此吩咐了,他便如此辦就好!
段華嘀嘀咕咕的走近葉素卿,為了确保她不會在半路上醒來徒惹麻煩,他在她的後脖頸上不輕不重的砍了一個手刀。只這一下子,葉素卿便睡了個實實在在,任段華将她扛起扔到馬車上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穆懷琅看着葉素卿被段華像扔麻袋一樣扔到了馬車上,心咯噔了一下,可他仍然在心底告訴他自己,這是葉素卿欠他的。所謂欠債還錢,她既欠了他,便理應加倍償還,而且他現在只是在幫她尋一個安全的藏身之地讓她躲上一個月,并不是真的要她變成紅樓中的姑娘!一個月後,他自然會還她自由,到時候她想去哪裏便去哪裏,再跟他穆懷琅沒有半絲的關聯。
關聯?腦中突然冒出了關聯兩個字,穆懷琅猛然想起,現在他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的要去做。而這個葉素卿交給了花姐,他也可以暫時放心了,因為沒有他放話,這個葉素卿鐵定會好好的待在紅樓之中活着,就算葉家的人找了去,也鐵定帶不走她人。而皇都內葉府中的那些人,卻不可以再繼續好好的活着,因為他們比葉素卿欠的還要多,也就必須要付出更多才可以。
葉素卿醒過來睜開眼的時候,入目所及是到處都是溫馨的粉色布置,床幛是粉色的,床單是粉色的,她身上蓋着的涼被是粉色的,就連那屏風都是粉色的……粉色?葉素卿倏地睜圓了雙眸,她記得她應當是睡在軍營的柴房之中,怎麽這軍營中還會有如此溫馨而女兒化的房間呢?難道是恩公夫人的房間嗎?
☆、15、好人花姐
“醒了?那老身就給你講講咱這花樓的規矩,所謂一入紅塵身似海,從此良知是路人,從今兒起你便是咱們紅樓中新納的頭牌蝶舞姑娘。也從這一刻起,你的一切言行舉止全都要聽從老身我的安排,老身讓你去習舞,你便不能習文讀史,讓你去唱曲你便不能去彈琴,聽明白了嗎?”
葉素卿聽着這林林總總的一大堆,懵了!可她随即意會過來,清咳兩聲,說道:“敢問夫人,此處是哪裏?素卿是自由人,緣何要一切都聽從夫人安排?”
紅樓嬷嬷花姐甩了幾下她手中的香帕,笑道:“這裏是洛城最大的花樓,你呢就是嬷嬷我新買來的頭牌蝶舞姑娘,這樣說你懂了嗎?”
葉素卿傻了,“洛城?漠西洛城?離京師皇都千裏之遠的漠西洛城?”
花姐沒有說話,只是笑望着她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又一甩手中香帕,說道:“得了,念你剛來,還不熟悉情況,今兒就先歇着吧!”
花姐話語說完便扭着她的肥臀向外走去,葉素卿怔然了片刻,回過神跳下床便向花姐跑去,卻因為一時用力過猛摔跪在了地上。
花姐聽到響動,回頭看着跪在地上的葉素卿,擡手撫了撫自己的發絲,揚着手中的香帕,笑道:“唉喲,這是怎麽說來着!到了這裏的姑娘呀,在我花姐眼裏都是嬌貴的女兒,怎好如此呢!起來,起來……”
葉素卿汗顏,她哪裏是跪她,分明是不小心摔倒好吧!可此時此刻她卻不能說什麽,只能任她如此想着。轉念一想,如果她跪上一跪,她便能放她自由,那又有什麽關系呢!
“嬷嬷,小女子是大戶人家的落難女子,路遇歹人才會無端端被賣到此處,并非出自小女子真心實意,還請嬷嬷大人大量放小女子離去。”葉素卿郁悶大發了,她這一生的命運怎麽就這麽坎坷呢。幼年喪母,常年不得父親待見,生平第一次被待見了,卻是要毀她大好姻緣替妹出嫁。好不容易逃出了相府,卻又在半路上遇到了歹人,渾渾噩噩的被人救了帶進了軍營,怎麽只是睡了一覺就又被賣到了遠在千裏外的紅樓呢?究竟是誰賣的自己?會是恩人嗎?
花姐妩媚萬千的笑了,随後她轉身尋了一張凳子坐了下來。靜靜的望着眼巴巴瞅着她的葉素卿,良久,說道:“蝶舞呀,謾說花姐我吃的就是這碗飯,單說花姐為了買你所花出去的重金,便不能輕宜讓你離開呀。不是花姐我不通人情,實在是那筆錢數目過大,普通的小康人家怕是拿不出,就算是一般的大戶人家也不一定能湊手。所以呀……”
“嬷嬷,我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我是當朝左相葉府的長女……”葉素卿一聽花姐那話立時便急了,可話剛出口她又意識到什麽的停了下來。她的身份如果真的說了出去,就算花姐肯放她,那也肯定要跟相府的人确認過才會放人。回去相府與關在這裏又有多少的區別呢?
“不要叫我什麽嬷嬷,老身還年輕,姑娘們與客人們都喊我花姐,你也喊我一聲花姐吧!可別再把我給叫老了……”花姐再次甩着手裏的香帕起身向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着,一副匆匆忙忙的樣子。既然将軍送來的姑娘,她自然要套出她的根底來了,為将軍效力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将軍把一個女人的事情放在心上,還不遠千裏的把她送到了紅樓藏起來。真是搞不懂,既然将軍對她有心,幹嗎不留在自己身邊呢?反而要藏在紅樓這種藏污納垢的地方,他就不怕被有心人污了她的清名?
葉素卿真心是要哭了!可她卻倔強的緊抿着小嘴,雙眼直直盯着花姐向外行走的腰身。待花姐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她忽得起身細累觀察起了這裏的一切。二樓,跳窗基本是行不通,不止那高度會讓自己吃不消。就算跳下去後安全無虞,也斷然走不脫,因為她所在待的這個房間的窗子正對着後院的茶點房,那裏的人出出進進就她開始觀察就沒有斷過。
葉素卿嘆了一口氣,想着跳窗逃跑是斷無可能了,那麽便只有一個可能,從正門大大方方的逃出去。那麽便只有一個法子,曲意逢迎,尋機逃跑。
葉素卿在房中假模假式的嘔了三天氣之後,便主動找花姐談判。
“聽說你找我?是想通了麽?雖說花姐這紅樓做的是姑娘賣笑的生意,可卻從來不會強逼其間的任何一位姑娘。”花姐一進門便用香帕掩口,假模假式的說着行話。
葉素卿很想嘔她一身,可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她找到了少華,等到少華功名在身,她一定會再回來這裏嘔她一身。
“花姐,雖然我不知道你花了什麽樣的大價錢買下了我,可既然你剛才也說了你從不做強逼姑娘的惡事,那麽我挂牌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有一條件,如果花姐能應允,素卿便真心實意的留在這裏。直到還清花姐買我所費的銀錢為止!”
葉素卿說得柔約凄涼,花姐卻聽得心花怒放。将軍既然将她送來了這裏,又說可以适當的給她苦頭吃,或者她在将軍心中也不是什麽太重要的人兒。那如果她自己同意挂牌接客,那可就不能願自己喽!誰讓她生得花容月貌的,白白養着豈非是暴殄天物!
“說來聽聽。花姐雖不做強逼的惡事,可咱們紅樓卻也是個有規矩的地兒,只要你的要求不是那麽過分,一切都可以商量。”
葉素卿一聽花姐松口,心中的大石也落下了些許,心中想着這花姐也算是好人一枚,不然又豈會如此善待買回來的姑娘。如此想着,便溫言說道:“我只挂牌,不接客!”
花姐一聽,臉上那笑開的肌肉頓時一抽一抽的凝固了,說道:“不接客,你要怎麽賺錢來還我?怎麽讓你自己恢複自由身?”
☆、16、青湖
葉素卿此時起身,輕淺的踮着腳尖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說道:“素卿雖不敢自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歌舞詩賦件件拿手,可身為女子該學該會的,也都會了。”
葉素卿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雙眸定定的鎖定着花姐,觀察着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其實葉素卿心中也是沒底,她自小在相府被當成一個粗使丫環養大,哪裏有可能去學什麽詩詞歌賦,練什麽琴棋書畫。所幸小的時候她娘親教過她一舞,娘親逝後,每每想念娘親時她便獨自一人在後院中對空起舞。如此數年下來,卻讓她将那一舞舞的出神入化,更是加進去了一些她自己特有的動作。除此,琴棋畫不通,詩歌賦不懂,好在有韓少華,字卻也識了不少,書也讀了幾本,總算是比普通人家沒上過學的女兒家強上那麽一些。
“哦?你都會些什麽老身并不稀罕,到了這裏,老身只稀罕一條,那便是銀子!就算你大字不識一個,容貌堪比鐘無豔,只要能憑自己的本事讓客人心甘情願的掏大把大把的銀子,老身便樣樣依你也無妨。可若是說得天花亂墜,卻一無是處,為了紅樓的生計與諸位姑娘心裏的平衡,老身少不得就要對姑娘你做一些适當的調、教了!你可懂?”
花姐身為洛城最大紅樓的嬷嬷,沒有幾把刷子又怎麽可能站得住腳,并把紅樓經營的這麽紅火,無論豪紳富戶,還是達官貴人,只要進了紅樓便都要乖乖按紅樓的規矩來,這一點放眼偌大漠西,還沒有哪一家紅樓能夠做到。
葉素卿後退了兩步,吞了兩口唾液,然後看着花姐怯怯的點了點頭。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這道理她懂。可她更加懂另外一個道理,那便是她不能拖着一個殘破的身子去質問韓少華,這一點,哪怕拼上了她的命也必須要堅守住。
花姐順手端起桌上的茶水,輕啜了一口,然後擡頭看着葉素卿說道:“你懂是最好了,不懂也無妨,最多就是老身受點累一點一點的讓你懂!說吧,你打算以什麽來賺錢?”
葉素卿張了張嘴,把先前想好的話兒又吞回了肚中,片刻後便擠出一抹笑,說道:“素卿暫時還沒想出什麽好的點子,怕是真得要讓花姐受累了。”
葉素卿多了一個心眼,她想着既然應下只是權宜之計,那麽索性便将讓自己變成一張白紙,如此一來也可以不用被逼着接客了。雖然這花姐嘴上說不逼姑娘接客,可她話裏語間的卻也透露出了一個信息,銀子!那便是紅樓不養幹吃飯的閑人。
“呃,還好老身早料到了。罷了,從明天開始我會差人從琴棋書畫一點一點的教你。為期一個月,一個月後如果你仍然學無所成,那麽……”花姐之所以定了一個月的期限,也是在給自己留後路。萬一這個葉什麽素卿的真是将軍重要的人兒,那就算讓她挂了牌,可只是讓她學藝并不曾讓她抛頭露面的接客,就算将軍一個月後追究起來,也有個說辭。“那麽,我便開牌接客,自此為紅樓賣藝終身!”葉素卿急急的接上了花姐的話茬。花姐聽着葉素卿說出來的話語,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可她剛點完頭便又倏地擡起頭看着葉素卿,說道:“既然你身入紅樓,在這裏老身要必須跟你講一下紅樓的規矩。針對姑娘的規矩不多,只有兩條。一條是,自進入紅樓起,客人至上;另外一條便是,姑娘來這裏全都是自願。”
葉素卿怔然了,随即她便重重的點着頭表示她聽懂了。花姐看着突然變得乖巧的葉素卿,頗為心慰的起身向外走去。
臨出門檻時,花姐又倏地轉回身,雙眸炯炯的望着葉素卿,說道:“不要想耍什麽賣藝不賣身的臭脾氣,所謂客人至上,換句話說就是在紅樓只要客人有需求,沒有什麽不可賣。這一點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哦,小蝶舞!”
葉素卿生生打了一個寒顫,現下看着花姐的笑容,竟讓她心底一陣陣的泛着涼意。虧她先前還覺得她算的上這紅樓界裏的好人呢,卻原來所謂的一切都是出于自願,只是一個規矩一個說辭。但凡走進她紅樓中的女子,全都免不了要走了挂牌接客,任人魚肉的道路。
花姐末尾又說了幾句什麽,什麽時候離開的葉素卿全然不知了。她只是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緒當中,想着怎麽樣才能盡快的逃離這裏。正想的出神之際,那門吱呀一聲開了。
“蝶姑娘,花姐讓我來服侍你更衣、上妝!”
葉素卿回頭,看見一身婢女打扮的女子手裏捧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置了一套淺粉色的衣衫。葉素卿有心想說不用,可她張了張嘴終是擡手接過了那件衣衫,輕輕一抖,一件幻彩镂空的淺粉色紗裙顯現在她的眼前,看着那薄如蟬翼的紗裙,葉素卿真心不淡定了。可當她再抖開那件粉色披肩時,懸着的一顆心總算安全落地。
盡管紗裙薄如蟬翼不足以蔽體,好在披肩夠寬大厚重,總能遮羞一二,否則她是絕計不會穿那件紗衣的。
葉素卿接過衣服便往房間內的屏風後走去,可好剛在屏風後站定,耳邊便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愕然擡眸,看着進來的婢女,說道:“你還有事?”
婢女屈膝福了福身子,回道:“回姑娘,青湖從今日起已是花姐指給姑娘的貼身婢女。”
貼身婢女?看管我的吧?葉素卿盡管心中有此想法,可她卻聰明的懂得借話轉題。看着青湖淺笑道:“青湖是吧,我突然有些渴了,可以麻煩你去給泡壺茶嗎?”
青湖聞言福了福身子,轉身便向外走去。可她剛走出去沒幾步,便又被葉素卿叫住了。
“哦,對了,我從小到大只喝一種茶,苿莉花茶!還有要清淡一些。”
☆、17、都是苦命人
青湖聞言面皮抽了兩抽,紅樓中什麽樣的好茶都有,惟獨沒有苿莉花茶。因為花姐說在紅樓這種氛圍中,必須要用香味濃郁可以勾動人心緒的豐色茶。而花姐口中的豐色茶便是傳說中的玫瑰紅。
玫瑰紅,顧名思義是一種花茶,實則也不盡然是茶,而是茶與酒的混合物,且裏面還勾兌了某種特制香料。
“回姑娘,咱們紅樓的茶有牡丹豔、玫瑰紅、百合妖、觀音純還有如意清,好像沒有苿莉花茶。”青湖如實向葉素卿說着。
葉素卿聞言再次愕然無語!當真是一方水土一方物什,進了這紅樓所有一切都跟香呀豔呀什麽的脫不開。她抿了抿唇,說道:“那就随便來一壺清茶吧!”
青湖看着重新把頭縮回到屏風後面的葉素卿,欲言又止。末了,她心中想着,或許她口中所說的清茶就是那如意清吧!
青湖端着一壺茶回來的時候,葉素卿已經換好衣服了。換好衣服後,她還在穿衣鏡前得瑟的旋轉了一圈,因為她長這麽大,真心沒穿過這麽漂亮的衣服。雖然在這個環境下不能得瑟,可她葉素卿就是因為随遇而安的強大适應能力才能活到現在。
“哇,蝶姑娘穿這身衣衫好漂亮!花姐真有眼光,果然像極了翩翩起舞的美豐色粉蝶!”青湖進門時,剛好看見葉素卿在穿衣鏡前那一個旋身,頓時驚豔當場。
葉素卿聞言俏臉倏地紅了,有一種偷樂被人逮了個當場的感覺。可她自己也覺得,那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真的很美。
青湖放下茶水後,便跑到葉素卿身前,拉着她在鏡子前坐下,說道:“來,來,讓青湖再給蝶姑娘扮一個美美的妝,一會兒下樓肯定能豔驚全場。”
葉素卿很想說不,可心中卻還有一個聲音在喊着,扮吧扮吧,長這麽大總算可以好好打扮一次了。于是在葉素卿的半呆怔,青湖的手腳很麻利的狀态下,葉素卿那只用一條布巾綁着的頭發,被青湖細細的梳攏了開來。
半個時辰後,青湖拍了拍手,輕呼一聲搞定,便停手了。
葉素卿怔怔的看着鏡中的人兒,淡掃的娥眉彎彎如新月,微張的雙唇如四月天的櫻桃,泛紅而不豔,雙頰薄施脂粉,淺塗胭脂,白裏透着一抹暈紅,如新綻的碧蓮清新淡雅。
不得不說,這個青湖很有一手,她給葉素卿上的這個妝很合她周身的氣韻,與身上的衣衫。頓時原本如璞玉一般的葉素卿,煥然一新,頓時如新玉一般周身都泛着輕靈而淡雅的神韻。
葉素卿定定的望着鏡中的人兒,不敢相信那會是自己。她一直覺得她生得不如葉雨柔美,不如葉雪雅致,所以對于少華的那份情意更是彌足珍視。可現在看着鏡中只稍稍妝扮後的自己,突然覺得那個被奉為皇都第一美女的葉雨也不過如此!
“蝶姑娘,你真美!美的空靈通透,不染世間半點脂粉氣。”青湖由衷的贊嘆着。
葉素卿心中頗為受用,可轉念一想她又倏地凝眸緊盯着青湖說道:“花姐讓你來做了這許多,為什麽?”
為什麽?當然是挂牌接客喽,可這話青湖不會說,因為花姐再三叮囑過。于是青湖愕然的盯着葉素卿,說道:“扮妝就是扮妝喽,還能為什麽呢!這裏的所有姑娘不都是天天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嘛!”
葉素卿卻不相信青湖所言,或者不相信花姐的用意會是那麽單純。她總覺着花姐讓青湖來做這一切,一定有着什麽用意。
“喲喲喲……老身的眼光果然犀利呀,小蝶舞果然最适合這樣的妝扮!好了,準備準備,一刻鐘後下去行挂牌禮。”日落時分,消失了大半天的花姐,神奇的出現了。而且一現身就是帶着無比驚豔的目光打量着葉素卿。
葉素卿對于花姐那赤果果的目光很不受用,可再不受用她也得受着,誰讓她現在處在人家的矮檐之下呢。
“花姐,咱們不是說好了,一個月後……”葉素卿看着話語說完便向外走着的花姐,急急的拉着她的胳膊說着,可她話還沒說完便被花姐給打斷了。
“是一個月後開牌,可現在你作為咱們紅樓的姑娘,總要先挂牌才能開牌呀!好了,就這麽定了,我告示都貼出去了,你可不能讓花姐我蹲空房哦!”花姐一邊說着,一邊拍了拍葉素卿的小手。那表情雖平淡無波,可眸光卻犀利如刀。
葉素卿抿緊了唇瓣點了點頭,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了,不要一臉的苦瓜相,只是讓你在咱們紅樓中先露個臉,什麽都不用做的!”花姐看了一眼一臉苦瓜相的葉素卿,臨出門前又念了那麽一句。
葉素卿呆怔當場,只是露個面不用做什麽?她自從離開了相府,好像一直都是處在被動之中。所有的人都說不會有什麽,可什麽都讓自己給遇上了。葉素卿現在最不相信的就是沒什麽這三個字,無論是誰跟她說這三個字,她都有種此地無銀的感覺。
如果要改變自己一直以為被動挨打的命運,惟一的辦法就是事事主動。讓所有人都圍繞着自己轉,而不是自己在這裏繞着所有狀況想對策。
“青湖,你在紅樓多久了?”葉素卿打定了主意,便在一旁坐了下來,順手取過桌上的茶杯,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出來,又順手給青湖也倒了一杯遞了過去。
青湖驚慌的雙手接過茶水,在紅樓中姑娘與婢女的地位懸殊,就好比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與丫環一般。她在紅樓中待了足有五個年頭了,見慣了挂牌姑娘随手打罵婢女的情況。
紅樓裏的姑娘雖說不是強逼硬搶而來,可也都是些走投無路的苦出身。誰都有那麽個不順心的時候,所以手底下的婢女只要出一點兒差錯,便都要遭受姑娘們的怒火了。
“蝶姑娘折煞青湖了,在這裏姑娘是主,青湖是仆,哪裏敢勞動姑娘給青湖倒水!”青湖雖如此說着,可卻也捧着茶水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18、豔驚四座
這紅樓裏供給姑娘們自飲的茶水,一般不會事先額外加料,所以喝起來清香怡人,少了幾**惑人心的浮動。
“什麽主呀仆呀的,身在紅樓大家都是落難姐妹,哪裏還要再去區分這個!你還沒說你在這裏多久了呢?”葉素卿對于青湖的反應很滿意,她沒有想到她只是随手的一個習慣動作,竟然讓她有了意外的收獲。“五年了!青湖命苦,自小父母雙亡,叔父養家也不易,沒有辦法便出來找事做賺點銀兩貼補家用。”青湖說着說着,面上的表情泛出了些許的苦澀。
葉素卿看着青湖臉上的苦澀,想着自己的心酸事,唏噓不已。
“蝶姑娘,其實相處久了你便會發現,花姐人不錯!紅樓裏的姑娘們也都是苦出身,雖然有時候脾氣大了些,可她們心地不壞。所以這五年,青湖能清清白白的留在這裏做這份工算是幸運的呢!”青湖愕然聽着葉素卿的唏噓一嘆,瞬是便收拾好失落的心情開導着她。
都說現在是太平盛世,可為什麽上至天子腳下的京師皇都,下至偏遠的漠西洛城,都會有如此多不幸的人存在呢!原以為一個自己只是因為命不好,可現在又遇上一個青湖,又該怎麽講呢?還有紅樓中這些夜夜倚欄賣笑的女子,難不成這天底下的不幸的人全都是女人,還剛好都聚集在了紅樓?
“走吧,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再不出去,怕是花姐又要來催了。”葉素卿輕嘆一聲,起身向外行去。既然在所難免要露面,好麽她又有何畏懼呢!從小到大她見的人并不少,不在乎在多見幾個!
“姑娘,你這一去就意味着,從此便是紅樓中挂牌待客的姑娘了!”青湖終是沒能忍住,在葉素卿出門前将她藏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就為了剛剛那一杯茶!
葉素卿垂首苦笑,她何嘗不知!可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麽?何況就是這初一花姐也不會容她躲過吧!
“現在只是挂牌見客,至于什麽時候開牌待客,我還有一個月的轉圜餘地!最多也就是搭上我這條命。”
青湖聽着葉素卿的話語,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心中低嘆了一聲,又是一個苦命女子!可這紅樓之中哪個不苦命呢?雖說她們都是自己走進的這裏,可如果還有別的路可走,誰又真正願意選擇賣笑這條路呢。
自古女子多苦命,自古紅顏多薄命,看這紅樓中一個個如花似玉的挂牌姑娘,哪個不是憑借着驕人的姿容在這紅粉塵世中打滾餘生。
葉素卿臨出門時,又想起還要在臉上蒙一層輕紗,便随手取過搭在屏風上白紗覆在了臉上,整張俏臉在輕紗的遮掩下,便只剩了兩只靈動的眸子在眨動着。雖難見廬山真容,卻更添了一份神秘的向往之感。
青湖看着葉素卿那覆面的輕紗,說道:“姑娘,你這個樣子出去,怕是花姐會不讓呢!”
葉素卿勾唇笑道:“花姐只說讓我現身挂牌,卻沒有規定如何現身,我這樣妝扮有何不可呢?”語罷,便邁步向外走去。
一樓歌臺之上,花姐揮動着那足有半斤香料的香帕,笑的滿臉直抽抽,可她心裏仍然是高興。因為這次她沒花一文錢得來的這個貨色,實在是太正了,就算有點兒紮手,也不由得她不偷笑歪嘴呀!
“各位,各位,恭喜各位新添無上的豔福呀,咱們紅樓新得這位蝶舞姑娘,那可是天仙一般的人兒,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要舞姿有舞姿,總之一句話,從現在開始,蝶舞将是咱們紅樓新的頭牌。”
随着花姐手勢一起,那候在一邊的樂音師傅們,吹拉彈唱的一齊演奏了起來。在這熱烈的氣氛中,所有來看新頭牌姑娘的恩客們,也都将一顆心提得高高的,因為衆所周知,紅樓每次推出的頭牌,全都是不俗之人。
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