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歡
“哈哈……有個性,爺喜歡!小娘子,不如你就跟本少爺回去,做我尋家的少奶奶怎麽樣?”尋虎一改先前的流裏流氣,一臉正經的問着葉素卿。現在他是真心想要帶她回去了!所謂一見傾心這麽狗血的事情,就是在他的身上發生了。
“小女子已有夫婿,婆家還頗為顯赫,尋少爺請慎言!”葉素卿勾唇一笑,一改先前的躲避轉而迎視着尋虎探詢的眸光,淡然自若。大不了就是一死,她又何懼有之?何況……
“哦?在這洛城中能顯赫過我尋家的人家,好像并不多見,不知小娘子婆家是哪一家?”尋虎一挑眉,撇唇淺笑。想唬他?門都沒有,她明明還是個姑娘家,身上若隐若現的體香,可是只有雲英未嫁的姑娘家才會有呢!
“穆家!”
木家?尋虎喃喃念了一遍,随即了然的說道:“你說的可是城南經營着幾座山頭,專做木材生意的木家?似乎木家的家世還算不得顯赫大家。”
葉素卿勾唇一笑,笑罷,向着尋虎輕輕的勾動了小手指,示意他近前。
尋虎心中一喜,便向前走了一步,更是将身子前傾,一張帶笑的臉兒就離葉素卿的臉只有幾寸遠近。
“本宮說得是皇族穆家,不是木材生意的那個木家!”
尋虎聞言一怔,随即眸子有意無意的向着穆懷琅隐身的角落掃了一眼。原來她如此的大有來頭,難怪堂堂的鎮西大将軍親自跟随保護。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如果她如她所言,那麽她出行就算不會前呼後應,也不會像她現在這般一個人如此狼狽的走着吧?
“姑娘說笑了?若真如姑娘所言,又豈會落得如此狼狽?莫不是姑娘以為本少爺是在說笑?”尋虎心思在心轉了幾百個圈後,展顏一笑,繼續試探着葉素卿。因為他聽出了,葉素卿的确是京城那邊的口音。
尋家經營的是珠寶玉器,尋虎也曾數次随着他爹去京城談買賣,至于葉素卿的口音是不是來自京城,他還是能分辯的出來。
“呵,随便你怎麽想?如果你不怕,盡管動手!看看會不會有人出來抓你去見官。”
尋虎聽着葉素卿的話語,再看着她泰然自若的那一份淡定,不知不覺的再次将眸光投向了穆懷琅的藏身之處。卻恰恰讓他看到穆懷琅握劍的手緊了一緊,頓時他的背脊便挺直了。
如果真是争一個姑娘,量鎮西大将軍不會為此得罪他們尋家。可如果事關皇家,相必大将軍便不會輕意放手了。
“如此請恕尋某打擾了!”尋虎說着一拱手,便側身為葉素卿讓開了一條道。可葉素卿剛向前走了兩步,他卻又一擡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畏頭畏尾不是他尋虎的做派,哪怕她當真大有來頭,他也得試了深淺才會放手。否則就憑她三言兩語,就放掉到嘴的肥肉,傳将出去,他這個霸王是混假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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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一幕,穆懷琅雙眼一眯,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了葉素卿與尋虎的面前,只簡簡單單的一個格擋,便将葉素卿帶到了自己的身旁。
“不想死,滾!”
尋虎一挑眉迎上着怒視着他的穆懷琅,淡然一笑,說道:“鎮西大将軍好久不見,近來糧草可還充盈?”
穆懷琅挑眉冷冷一笑道:“滾!”
尋虎也是有脾氣的,不然小霸王的名聲又怎麽混出來呢!穆懷琅這接連兩聲的滾字,頓時讓得他額頭之上的青筋直冒。
論武功他不是穆懷琅的對手,可如果要論玩陰的,他自信穆懷琅十個也玩不過他。
其實尋虎不知道的是,穆懷琅不是不會玩陰的,而是不屑于玩,如果真有要敢在他的眼皮底下陰他,那麽他陰起來人來絕對不會輸給他的排兵布陣。
“将軍,尋虎好言好語,是敬慕将軍是守國為民之人,而卻不是其它。至于将軍身後的那所謂十萬兵将,相信沒了尋家糧草的支援,不出一月便都會餓成乞丐了。”
穆懷琅冷臉一沉,雖然外界傳他噬殺跋扈,傳得确有其事一般,可在戰場外他卻很少殺人,除非你觸碰到了他的底線,否則他不會輕易出手。在這洛城,滿城百姓都知道有一個守家衛國的鎮西大将軍,可卻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這位大将軍還是一位皇家王爺!
這一次對葉家出手,也不只是因為葉素卿的逃婚。而是葉光明在朝中妄圖只手遮天的行為,觸到了他的底線,他才會借題發作,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否則要動一個在朝堂上盤根錯節了十多年的左相,也并不是那麽容易。
“尋虎,不要逼本将軍殺你!看在你尋家這些年對朝庭略有貢獻的份上,本将軍放你一馬。滾!”
穆懷琅手中劍嗆啷一聲出鞘,手腕只輕輕一抖,便架在了尋虎的脖子上,可他權衡再三,還是決定放他一馬。畢竟整個漠西兵馬所有的糧草,都出自他尋家,而尋虎又是尋家的獨苗命根,就這麽斷了尋家的香火有些不太厚道。
“将軍,在這洛城之中,別人或許怕你,可我尋虎不怕!來呀,有種你就給小爺一個透心涼。”尋虎也不是不怕死,只是話趕話趕到這裏了,穆懷琅又出劍橫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不說兩句狠話,總覺得對不起他小霸王的名頭。
“找死!”穆懷琅輕斥一聲,便一腳将尋虎踢翻在地。可他剛要舉劍過去再給他補上幾腳時,胳膊被葉素卿拉住了。
“不要!他罪不在死……”葉素卿緊緊的拉着穆懷琅,不管他如何掙紮,她就是不松手。其實尋虎罪狀如何,她并不清楚,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穆懷琅當街殺人,在他那本就狼藉的名聲上再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罪不在死?還是你壓根就對他的調戲很受用?”穆懷琅原本陰沉的臉色,益發陰沉了下來。他自然也清楚尋虎罪不至死,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心底的怒火。現在冷靜下來,也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他穆懷琅在戰場上殺人無數,可他殺的都是該殺之人,這尋虎雖是洛城一霸,可并沒有做出過十惡不赦的壞事。他不會因為他當街調戲葉素卿就把他殺了,畢竟他尋家對他的軍隊是有貢獻的。
只是他不能容忍有人當着他的面調戲他的女人!雖然這個女人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接納她,可就算是他不要了的女人,也絕不容許有人當他的面肆意調戲。
☆、52、無情似有情
“滾!否則本将軍絕不留情。”
穆懷琅話語一落,便将目光轉向一邊,做出了一副連看尋虎一眼都不屑的姿态。
尋虎怒極,可他從地上爬起來,剛要說話便被葉素卿給打斷了。
“尋少爺,勸你一句,好漢莫吃眼前虧!将軍一向說到做到,不值當為了蒲柳之姿的小女子搭上自己的命!何況小女子早已嫁作他人婦,而且心中也早另有他人了。”
葉素卿這一番話原本只是想要勸慰一下尋虎,勸他不要再同穆懷琅死杠。她真心是擔不起他這條人命呀!
可這些話聽在穆懷琅尋虎的耳中卻都全變了味道。尋虎把她的幾句勸慰之言當成了關心,對她更加的放不下了,以致最終送了自己的小命,當然了這是後話。
而穆懷琅則把她的這幾句話解讀成了是對韓少華的思念與愛戀,他就知道那個在谷底中純真無邪的葉素卿,一出谷便會打回原形,變成生命中只為韓少華而活的相府長女。
恨意自穆懷琅的雙眸之中噴薄而出。可他終是壓抑住了心底深處的這抹恨意,垂下了想要掐死葉素卿的大手,緊握雙拳安靜的立在她的身邊。
“你關心我?如果姑娘真的對尋虎有心,不妨就将姑娘的芳名告訴尋虎如何?只要一得達姑娘的芳名,尋虎立刻就離去。”尋虎涎着筆臉望着葉素卿,趁火打劫的打清她的名姓。
“呵,尋少爺,知道的太多,有時候并不是一件好事!本宮的底細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否則就不止是為你招來殺身之禍,恐怕你尋家族滅都有可能了!”葉素卿俏臉帶笑,可說出來的話語雖然綿軟,卻帶足了威脅。
穆懷琅聽着葉素卿說出來的這幾句話,再看着她那淡然如水的表情,心中也對她另有一番解讀。這個女人似乎随時随地都在給他驚喜!第一次相遇,她拼盡全力的與劫匪撕打,讓他第一次管了閑事;第二次她冒死從水下逃出紅樓,讓他咬牙切齒的一路追蹤;第三次在相府中她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執拗堅守,讓他放棄原本的打算;第四次在谷底她極盡溫柔細心,讓他的懷抱中生平第一次躺了一個女人過夜;這一次她又極盡威逼利誘之能事!
呵,葉素卿呀葉素卿,你究竟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層面?而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抑或這如許多的層面加疊起來才是真正的你!
“小娘子不要學人家恐吓本少爺,我尋虎雖然不濟,可好歹也不是吓大的!族滅這種事,并不是誰一句話就能辦到的,就連皇上下聖旨都得考慮再三呢!”
聽着尋虎的話語,葉素卿很想告訴他,有一個人不需要這麽麻煩,只要他想讓哪戶族滅,揮手之間便可以做到。一如先前差點兒被族滅的葉韓兩家……
“呵,告辭,從此後最好不複相見!”葉素卿看了一眼穆懷琅,苦笑一聲,便徑自走開了。既然勸不動,說不通,那麽她走就是了!
尋虎看着姍姍離去的葉素卿,眸光都直了。這一刻他真心感謝葉素卿給他的這個臺階,在這個當口上他自然是不能走的,而穆懷琅顯然也不會退步。那麽葉素卿這一離開,穆懷琅勢必要跟上去,那麽他們之間的叫陣也就不了了之了,日後無論誰提起來,也不算丢了誰的面子。
沖着葉素卿的背影,尋虎深深的一抱拳,高聲說道:“姑娘這份人情尋虎領了,日後若有需要,只要姑娘去到尋府,尋虎定當全力圖報。”
葉素卿聞言嘴角輕抽,他不當衆說出來,或許以後她還真能用得到他,可他這麽一嚷嚷,呵呵,他尋家就算不會被穆懷琅給族滅了,怕是也不會給她機會找了去吧!他的霸道她可是領教過了。
穆懷琅聽到尋虎的喊聲,側身沖着暗處比了一個手勢,接着便有人直奔尋虎而去。而尋虎連什麽情況都還沒搞清楚,便被人堵着嘴巴,頭上套了麻袋帶走了。
葉素卿在前面走着,穆懷琅不遠不近的跟着,兩人就這麽走到了大街的盡頭,走到了護城河邊的橋之上。
看着橋下清澈的流水,葉素卿顧影輕嘆!她現在究竟是算怎麽一回事呢?穆懷琅三番兩次的在生死邊緣救下了她,更是執意把她帶到了漠西洛城,可現在他卻又對自己不管不顧。他這究竟是在鬧哪樣呢?是以折磨自己為樂呢,還是用折磨自己來償還他曾對自己施過的恩惠?
不讓自己死,又不施半點援助,更加不允許別人靠近自己身邊半步。呵……這比囚禁在天牢中的人有什麽不同呢?不同就在于,天牢中的人仍然有人按一日三餐送飯,而她卻無粒米可用。
穆懷琅你果然如傳聞中一般絕情冷心,竟然如此對待于我!虧你先前還口口聲聲質問葉府苛待自己的那十幾年,如今你又是在善待我嗎?
護城橋下河水緩緩流淌,岸邊樹枝低垂輕拂水面。葉素卿擡頭仰問蒼天,如此死不得,活不得的日子,何時才是個盡頭呀!
葉素卿又累又餓,孤獨站在河邊樹下,身子搖搖晃晃,幾欲跌落水中。
穆懷琅看着這一幕,心無端端的疼了起來,大步走過去,抓着她的肩膀吼道:“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出聲求我一下會死嗎?只要你出聲求我,我就帶你回将軍府,哪怕只是一句求饒的話語也成。”
葉素卿擡眸迎視着穆懷琅的怒容,伸出手輕輕撫慰着他眉間的褶皺,笑道:“求你有用嗎?如果有用,我人又怎麽會站在這裏,生不如死……”
“你寧願站在這裏,也不肯求我?生不如死是嗎?好,我就讓你真正的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穆懷琅扔下一句狠話,便飄然而去,再不現會在風中搖搖晃晃的葉素卿。
葉素卿的雙眸緊緊的盯着穆懷琅離去的背影,直到他最後的一片衣角也消失掉,才收回心神,慘然苦笑。
我葉素卿原來天生一個苦瓜命!所以才會前有棄自己而去的韓少華,現有逼迫自己的穆懷琅!
☆、53、花無百日紅
樹無常青日,花無百日紅!葉素卿看着旁邊落了一地花紅的殘花,越看越覺得那幾盡生命盡頭的殘花像極了自己。
餓累昏昏,孤立河邊,她真想就這麽順勢倒進河中,一死百了。可是她的身上牽扯着葉韓兩家數百條命,她不能就這麽死了。無論穆懷琅有情也好,無情也罷,自己還在抱有什麽幻想呢!葉素卿從一出生就注定了凄涼的命運,又何苦非要強求那看不見、摸不着的所謂幸福呢!
自己争來逃去,到頭來卻落了個連自己的生死都決定不了的下場!呵,葉素卿呀葉素卿,這就是你不知惜福的現世報呀!
“哈哈……”尖銳的笑聲從葉素卿的嘴中發出,直笑得眼淚橫流,纖腰亂顫。
“姑娘好怪的癖好,迎風對水大笑,老身閱人無數,似姑娘這般特立獨行之人,還是生平第一個。”
葉素卿聞言收住笑聲,轉回身看着手上拎着食盒的紅樓嬷嬷花姐。
“花姐,也很讓素卿意外。”
“不用意外,從你第一天出現在紅樓中時,花姐就有預感,你會是一個特大的例外,果然!不但落湖後不死,更是借水出了洛城的女子,你是第一個。”
葉素卿因着花姐這幾句話,剛剛經歷過的往事又一幕一幕在眼前翻騰着,直翻騰的她心中苦水泛濫。
“怎麽着?這一次你是自己主動跟我回去呢?還是……”花姐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相信葉素卿聽得懂。
“花無百日紅,花姐真的希望我回去?你不怕我會再次逃跑……”
“不怕,上次我就說過,留在紅樓中的姑娘都是出于自願。雖然上次你是在不省人事的情形下被賣到的紅樓,可既已将你買入紅樓,我便沒有放你離開的道理。不過,現在卻是不同,因為你是一個自由人,要不要入紅樓做花魁,全憑你自己說了算。因為紅樓中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便是誰能從紅樓中逃出,從此她便是一個自由身!”
葉素卿愕然,這個紅樓真的很特別。在京城的時候,她見過許多歡場的打手護院,沿街追拿逃跑的姑娘,也見過就地綁了打個半死的,可像紅樓這般的規定,還真是讓她錯愕不已。
紅樓自建立起,還沒有一個姑娘能夠從中逃出。紅樓中的姑娘或許都有着苦水一般的身世或經歷,可來到紅樓卻當真是出于自願。所以紅樓從沒有防範姑娘逃跑的打手與護院,卻也自成一派監督體系,那便是如果有人真想要逃跑,所有人包括灑掃的老妪,都會成為阻擋你前進腳步的巨石。
葉素卿能夠在專人看守下逃出紅樓,實屬意外中的意外。因為沒有人想過她會游水,更沒有人想過她可以順着湖底的通道活着出洛城。
所以花姐再見葉素卿時,禀持的是一份佩服與不敢相信,所以她才肯再次接納她進紅樓,而且還是以自由身。
“怎麽樣?來去自由随你定,什麽時候你待膩了,擡腳便可以離開。不妨告訴你,除了我的紅樓,在這洛城當中怕是不會有人肯收留你了!因為你得罪了我們的鎮西大将軍。”
葉素卿身形一僵,随即嘴邊浮起了一抹苦笑。良久,她脫掉腳上的繡花鞋,人着繡襪迎風歌舞。
“憶往昔誰人臨行依依芙蓉暖帳裏吹笛到天明癡情女子怕傷情空自攜殇Lang天跡記往昔芳草鮮美萋萋哀怨錯無**語淚雙流情樓無心便為青今生無緣傾君心獨守回憶度餘生……”
絕世舞姿,迎風而泣,臨江頌歌,水流嗚咽,是誰舞盡了悲傷離合,渲染了一地的落紅……
迎風而舞,舞不淨一地的落紅,臨江泣歌,歌不盡心中哀怨!楊柳随風輕擺,似是在同葉素卿鬥舞。而那在風中彎折的柳腰,又似是在喻示葉素卿的淪落!
一首蕩氣回腸繡樓閨怨,讓葉素卿唱到極致,就連見慣離人淚,聽慣傷心事的花姐,也禁不住擡手揉着泛出濕意的眼角。
“花姐,素卿跟您回去!感謝您在素卿走投無路之時仍肯伸出援助之手,洛城之大,當真是除了花姐的紅樓,再沒有我葉素卿半寸的容身之處。”
“回去是可以,可你要記得,只要你身在紅樓,便只能是紅樓中的頭牌蝶舞,而再不會是以往的千金萬金!”
是了,這世上自此只有紅樓蝶舞,再無一個葉素卿!
不遠處,穆懷琅看着葉素卿接過花姐的食盒,跟着花姐走了,那緊握的雙拳狠狠的捶在了身旁的樹幹之上,震的滿樹的黃葉紛紛落下。在他的身邊,段華無聲的張了張嘴,然後默默的從懷中掏出一瓶外傷藥,遞向了穆懷琅。因為他捶在樹幹上的手,正在滴滴落着鮮血。
“将軍,您的手受傷了!”
“段華,你說她為什麽寧肯進紅樓,也不肯向我求饒跟我走?”
段華張了張嘴嗫嚅了,真心話他不敢說,而假話他又不想說。
穆懷琅似是看不見段華那為難的表情,繼續說道:“你說本将軍對她還不夠好嗎?為什麽她就是不懂呢?”
“本将軍生平頭一次對一個女人好,可偏生這個女人不但是對頭的女兒,更是自甘堕落,甘願淪落風塵賣笑,也不肯給本将軍一個笑容。”
段華嘴角抽搐了,将軍待葉姑娘,比起以往那些主動爬上将軍床的女子來說,的确是好了許多。可對于一個女人來說,他的那些好這世間又有幾個女人能懂?
“将軍,葉姑娘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許多事兒沒有将軍看的通透,也沒有将軍想的通透,将軍為何不直言點破呢?”段華猶疑了半晌,終是決定把他心底的疑慮說出來。
“她不要臉,本王還得要臉!不說破已夠讓本王在京中擡不起頭,如若說破,日後本王也不用回京了。”
段華默然無語!說來說去,不過就是放不下他的身段與臉面嘛!不過那葉姑娘也真是不識趣,像将軍這般神武又俊朗的好男人,打着燈籠都找不出幾個,她怎麽就走到門前又縮回去了呢?
在谷底看他們和諧共處的樣子,還以為他們兩人已經敞開心屝,煙雲盡散了呢!沒想到那只是迷霧之中漏進去的一絲陽光。經不得半點的風吹雨打……
☆、54、少華怒
京城韓府內廳。
“母親,究竟素卿哪裏招你嫌了?竟讓你狠心至此。她為了孩兒冒着逆天的大不韪逃婚而去,你明明知道卻忍心不告訴孩兒,還想方設法的拆散我們?你……”
韓少華說到後面,不忍再看他母親臉上那悲戚的神情,畢竟再怎麽不對,終歸是費盡辛勞養大他的娘親呀!他不能太過不孝。
“少華,為娘做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好!那葉素卿哪裏值得你如此相待了?她要人品沒有人品,要家世沒有家世,枉擔着相府千金的虛名,說白了也不過就是葉光明當作丫環一般,養在後院的一個私生女兒。而瑩瑩則不同了,她是聞名京城的才女,又是尚書大人的掌上明珠,無論怎麽看,為娘都不會覺得當初的選擇有什麽不對!”
韓夫人話語說完,冷哼了一聲把臉轉向了一邊。
“相公,你只知道素卿妹妹為你吃足了苦頭,還被所有人誤會淪落風塵,再次委屈的離開了京城。那我呢?大婚之**為了她丢下我一人獨守空房,你可有想過我會有多傷心難過?”
尚瑩瑩說到這裏,臉上現出一片悲凄之情,兩眼也含了一泡淚水。稍頓了頓後,擡手抹了一下略有濕意的眼眶,繼續說道:
“再說了,就算她仍然是清白之身,可她逃婚之後,為什麽沒有去城郊韓家別苑投奔呢?這其中的事情,你又清楚多少?她什麽地方都沒去,怎麽偏偏就去了千裏之外的洛城,二皇子的封地呢!”
“就是!你就是被她的狐猸手段給迷了心智,這都什麽時候了還看不清狀況?瑩瑩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室,才是真心實意跟你過一輩子的人,你怎麽就總忘不了那個葉素卿呢?”
韓夫人的話說的真切,卻聽的韓少華板起了臉孔,尚瑩瑩沉下了雙眸。她最聽不得有人說韓少華總裏放不下葉素卿,那簡直就是在打她的臉。她堂堂尚書府千金,居然比不過一個奴婢生的賤人,這讓她情何以堪!
尚瑩瑩雙眸低垂,端起桌上的茶水輕啜了一口,淡淡的說道:“婆婆此言差矣,相公并不是放不下葉素卿,只是覺得先前冤枉了她,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盡管此刻她的內心深處正如波濤一般翻湧,可臉面上她卻一片淡然,淡然的就好像一家人在談論今天的晚飯吃什麽一樣淡然而平靜。
“瑩瑩……其實,我……唉!”韓少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幽幽的低嘆了一聲。事到如今,他既已對不起了素卿,便不能再一走了之的傷害瑩瑩,畢竟她才是最無辜的局外人。
尚瑩瑩擡眸看了一眼韓少華,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然的起身走出了內廳。
韓少華步行到內廳門前,負手看着尚瑩瑩主仆二人向着花園而去,目視良久,他終是擡腳追了過去。
有些話總是要說清楚的,越是拖的久了,對大家的傷害越大。葉素卿,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找回來!平妻也好,妾室也罷,他都必須要給她一個名分,照顧她一輩子。
韓少華匆匆而行,剛拐進花園,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談話聲。
“小姐,我們好不容易把她抹黑了,姑爺又是從哪裏找來的那些準确消息?”
“環兒,有些事知道便好,說出來就不好了!”
“可是小姐,姑爺他心裏一天放不下那個葉素卿,便一天不會真心對你好,環兒看着着急呀……不如我們再找老爺商量一下,讓老爺想辦法徹底除了她!”
“環兒,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說,你跟在我身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還是這麽的壓不住性子?”
“小姐,我……我是替小姐着急!當初如果葉素卿出城的時候,我們做的徹底一些,直接讓那兩人殺了她,就不會有後面這些麻煩了……”
“環兒,你怎麽總是不明白,這裏是韓家,不是尚家。雖然對待葉素卿這事上,老夫人同咱們是一國的,可在她心裏仍然是姑爺最大,所以她才會同意姑爺納葉素卿為妾。因為在她的心裏,一切都以她的兒子為最大,至于我這個她千辛萬苦求來的兒媳,與她的兒子仍是沒得比!所以有些事我們不能讓姑爺知道,更加不能讓他讨厭我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小姐……我……知道了!”
韓少華聽着尚瑩瑩主仆的這一番對話,垂在身側的雙手,無聲的緊握成拳。他很想沖出去好好教訓一下他們主仆,然後再甩給心腸黑點的尚瑩瑩一紙休書。可細思後果,他忍下了,冷冷的盯着她們片刻,毅然轉身走開。
原來素卿的一切苦難不是意外,而是人為。原來在人前總是溫柔可人,端莊大方,懂禮數明道理的尚瑩瑩,私底下卻是如此的自私與狠毒。素卿從來都沒有招惹過她,她怎麽就能下得去手?
呵,自己最放不下的兩個女人,一個是生養自己的母親,一個是自己心懷愧疚的新婚妻子,卻原來素卿的一切不幸,都是她們二人合謀所致。
母親呀母親,你總說我是你的一切,可你卻不知道素卿是你兒子我的一切呀!沒有了她,就算你給我娶一百房妻室,我的心也一直會是空的!
韓少華在書房中來回踱着步子,這個韓府他是一天都待不下了,他不想再看到尚瑩瑩那虛僞的嘴臉,也不想再聽到自己母親想抱孫子的天天念叨,那會讓他更加崩潰。
京城他必須要離開了,只是必須要借一下兵部的名目,才不會被尚瑩瑩與她爹橫加阻攔。想好後,他在桌前坐定,開始提筆寫奏折。
想好說辭,找準切入點後,奏折一揮而就。韓少華雙手捧着奏折,吹了吹上面未幹的墨跡,然後出門直奔皇宮而去。他不想等明日早朝時提起,橫生事端。他要讓這一切都成為了定局,再沒有人可以站出來橫加阻攔。
“奉天承運,皇上诏曰,新科雙狀元韓少華,力拒兵部要職,自請出京察查各地風土人情及百姓疾苦,如此品行甚慰朕心!特賜尚方寶劍,遇官大一級,代天巡視各地方防務。欽此!”
聖旨宣罷,韓少華欣喜若狂,老夫人一臉凄苦,尚瑩瑩則是恨恨的盯着韓少華的側臉。心中各種不甘心……
☆、55、花姐的身份
漠西洛城。
葉素卿跟着花姐走進了紅樓中,這一次花姐是帶着她從正門而入。因為已是黃昏時分,紅樓中已陸續有客人進出,葉素卿腳剛踏進紅樓,便立刻垂首斂目,拎着食盒緊緊的跟在花姐的身後,俨然一個小丫環的姿态。花姐用眼角掃了她一眼,唇角輕扯笑了開來,既已來到紅樓,哪裏還會有你遮羞的餘地!
花姐帶着葉素卿行至二樓,便揚聲喊着青湖。只喊了一聲,青湖便從先前葉素卿所住的那間房中跑了出來。
“花姐,你不是說蝶姑娘回來了嗎?可這位是……”青湖的目光在花姐的身邊身後逡巡了兩遍,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青湖!”葉素卿聞言擡起頭來,看着青湖,淚盈于睫。
“蝶,姑娘,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可是你這……”青湖兩步奔到葉素卿身前,雙手抓着她的胳膊,一臉的不敢置信。
先前花姐告訴她,蝶姑娘會在今晚回來,讓她收拾一下她先前住過的房間時,她抱持的是半信半疑的心态,如今葉素卿雖然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仍是不敢相信。
“青湖,帶你家姑娘進房間去,好好打理一下,她現在這副鬼樣子可不敢讓人看見!”花姐說完便扭着她的肥腰走開了去。
青湖看了一眼漸走漸遠的花姐,拉着葉素卿便走進了挂着蝶舞名牌的房間。
“姑娘,你快跟青湖說說看,這些日子你都去做什麽了?怎麽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
葉素卿看了一眼滿臉關懷的青湖,扯唇苦笑,能做什麽呢?不過就是讨了兩次羞辱,尋了兩次死……只是這些事情她不想再提起,也不想再對任何人提起。
“呵,沒什麽,就是回了一趟家!心事都了了,就又回來了。”
青湖看着一臉苦澀的葉素卿,張了張嘴又将到嘴邊的話語吞了回去。她知道一定不會這麽簡單,否則她嘴角的苦澀與眸中的陰郁又是因何而來!
“姑娘,你先随便吃點東西,我去給姑娘打水淨面!”
青湖說着便轉身向外走去,站在外面臨關門時,她又定定的盯了一眼端坐在桌前吃着狼吞虎咽吃着東西的葉素卿,嘴角輕抿,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悄悄溜出。
她這是餓了多久呀?竟然連吃相都不顧了!
青湖一轉身離開,葉素卿便打開食盒,大口大口的吃着裏面的點心。一邊吃一邊在心裏思度,這個花姐究竟是什麽來頭?她的背後有着怎樣不為人知的背景?
如果只是一個紅樓嬷嬷不可能收留自己,公然跟穆懷琅對抗。而且聽聽剛剛青湖與她的對話,貌似她一早就料定自己會再進紅樓。呵,就連自己都不曾料到,她又是憑得什麽那麽确信,讓青湖提前收拾着房間呢?
還有她又是怎麽知道自己在禦河邊呢?別人靠近自己都被穆懷琅或他的人無聲的隔離了,那麽為什麽她可以輕易的走近自己,還能輕易的帶自己進紅樓呢?她究竟是什麽身份呢?還是說她也是穆懷琅的人,自己兩次入紅樓都與他有關?
不,不可能!他一個皇家王爺,又是堂堂的鎮西大将軍,如果想要處置自己,有的是手段與方法,何必如此麻煩的非要從京城帶來這紅樓呢?呵,定是自己最近經歷的事情多了,所以才會對什麽人都産生了懷疑的心緒。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天下之大,已再無自己的容身之處,那麽就把這紅樓當成安身立命之所吧!橫豎在這裏,自己還是自由的。
房門吱呀一聲從外面推了開來,青湖端着一盆冒着熱氣的水走了進來,水盆邊上還搭了一條嶄新的毛巾。
“姑娘,先來淨個面吧!”
“嗯!”葉素卿拍了拍手,便起身走了過去。
淨過面後,青湖便開始替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