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恐懼
兩個人在大馬路上溜達,今夜格外寒冷,蘇城心事重重,比往常更沉默,池長風停下腳步,伸手去摸他的耳朵:“凍紅了。”
蘇城擡頭看他:“還行,不是很冷。”
說着話,口裏還呵出白氣,池長風有些後悔沒有開車出來,沒想到蘇城這麽怕冷,他是熱帶的南方小城來的,北方的冬天他從未遇見。
“打車回去?”池長風把手提袋放在地上,兩個手捂住蘇城的耳朵,襯得蘇城臉更小了。
蘇城察覺到池長風掌心的溫度,似乎要灼燒他的臉:“都行……”
“不想坐車嗎?”池長風敏銳地察覺到蘇城的遲疑。
蘇城不好意思地低頭,臉頰上的肉微微擠在一起:“想和你多走一會。”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池長風想把他擁到懷裏,親遍每一寸皮膚,從裏到外,想看他歡愉夾雜痛苦的表情,呻吟混着啜泣的尾音,抓住他汗津津的卻仍然冰冷的手指,就像抓住一條滑膩的小蛇。
池長風一直沉默,蘇城擡頭看他,對方卻錯開他的眼神。蘇城的心一下子沉下去。池長風松開手,打電話叫了輛車,這次他沒有再征求蘇城的意見。
蘇城覺得不該說那句話,給對方造成了困擾,或許自己的愛意太過明顯。他的愛是抱在懷裏的一盆水,走快了就灑了,濕了別人一身,說不定還遭人嫌棄。
也就一兩分鐘,一輛黑車駛來,池長風替他打開後面的車門,蘇城乖順地上去,他自己卻坐到了副駕。
司機是個沉默寡言的壯漢,池長風只說了句“去他家”,司機也不問在哪就輕車熟路地開到蘇城家樓下。
蘇城雖納悶,也沒多問。
池長風下了車沒給錢,他給蘇城打開車門,一如既往地紳士,讓他先自己一步上樓,自己拎着袋子緊緊跟在後面。
蘇城不敢擡頭看他的神情,只在下車的時候,瞥見池長風的喉結動了,似乎是在咽口水。
池長風在後面,腳步放得很輕。蘇城也緊張地踮起腳來,樓道裏遲鈍的聲控燈甚至都沒有亮,借着老舊窗戶透過來的光,他小心翼翼地上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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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具有黑白夜視本領的池長風眼裏,他看到自己的獵物帶他回家。
當蘇城因看不清差點絆倒時,池長風收回了即将觸碰到他胳膊的手。他害怕自己一旦控制住蘇城的胳膊,會克制不住把他粗魯地抱起來,拖回去。
不能這樣做,池長風告誡自己。
蘇城從口袋裏找出鑰匙,摸索着開門,可能是有點緊張,窸窣的開門聲響個不停,卻怎麽也對不準口。
池長風也不吭聲,就這麽看着蘇城焦急的開門。
終于,他伸出自己的手抱住蘇城冰冷的手指,準确而緩慢的把鑰匙送進孔裏。
輕輕一轉,門開了。
蘇城側身去夠燈的開關,但抓住他的大手沒有松開,而是把他拖到了擁擠的小床上。
黑暗中,蘇城就着窗外昏暗的光,只能看到一個堅挺的背影。
“池先生……”
蘇城努力睜大眼睛,讓更多的光進入他的瞳孔。
他聽到“唰”的一聲,徹底的黑暗,池長風把窗簾拉上了。
他感到溫熱的手摩挲自己的臉,劃過自己的脖頸、胸膛、小腹……
半小時後,蘇城趴跪在床邊,意識已經模模糊糊,他感到自己的膝蓋跪在了一種極度順滑的布料上,以為是池長風的衣服,掙紮着彎腰去夠,但腰上死死按住他的手把他固定在柔軟的被子裏,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你的衣服。”蘇城呢喃道。
池長風停下來,就着這個姿勢彎腰湊到他耳邊,一邊親吻一邊問:“什麽?”
“你的衣服,”蘇城露出汗漬漬的臉頰,“明天還要穿。”
池長風忍不住舔了一下蘇城濕漉漉的眼睫毛,他側身去撿衣服:“嗯?”
餐廳送來的伴手禮盒不知什麽時候被撞倒了,池長風沉默看着手裏像水一樣的布料,毫不猶豫地單手把蘇城撈起來放在床上。
蘇城的膝蓋已經磨紅了,池長風用食指輕輕撫摸,蘇城又痛又癢,忍不住閃躲,但他太累了,就連挪開腿的動作都慢吞吞的。
池長風一只手箍住蘇城兩只纖細的腳腕,抻直了,不讓他亂蹬,又把蘇城的手交疊放在肚子上。此刻,蘇城就像睡美人一樣躺着,只不過是p站成人版的。
池長風饒有興致的研究手上的衣服,琢磨怎麽給蘇城穿上去,名為“蘇城”娃娃的衣櫃裏又多了一件可以炫耀的收藏。
蘇城沒有反抗的力氣,他感到冰涼的布料摩擦着皮膚,他甚至打了個哆嗦,穿上去之後異常的舒适,就像第二層皮膚一樣。
蘇城忍不住伸手揪住一小塊衣角摩挲。
衣服穿完了,池長風滿意地欣賞着,黑金的布料嚴絲合縫地勾勒出蘇城的身體曲線。他想拿出手機把這瞬間保存下來,又不想鏡頭偷窺自己的珍寶。池長風的記性不錯,他用眼睛一寸一寸地描摹着蘇城的身體,從頭發絲到小腳趾肚,永永遠遠的留在記憶裏,直到死亡磨滅掉一切。
黑白的畫面已經滿不了池長風,他下床打開燈,蘇城得以從漫長的黑暗裏瞬間暴露在燈下。
燈光有點耀眼,蘇城伸手蓋住眼睛。
池長風把他抱起來,引着他去照鏡子。
家裏唯一的鏡子在洗手間。
起先幾秒,蘇城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沒有反應,池長風以為他看不全,就用手臂托起蘇城的屁股,讓他坐在自己懷裏。
池長風看着鏡子裏的蘇城紅撲撲的臉一下子變得刷白,他感到懷裏的身軀在顫抖,等他低頭去看時,對上的是一雙因為恐懼而瞳孔變大的眼睛。
“蘇城?”
名字是開關,蘇城僵硬的身體動起來,卻是決絕而狂躁。他拿起挂在牆上的吹風機狠狠砸到鏡子上,一個穿着旗袍的蘇城化作無數個,擠在破碎的鏡片裏,朝着他微笑。
飛濺的玻璃碎片濺落一地。
蘇城掙紮着要下來,池長風怕他受傷,緊緊摟着他。蘇城卻拽着他的手臂,整個人瘋狂地扭動。
池長風覺得自己懷抱裏是一條擱淺的魚,垂死掙紮,他害怕太用力會劃傷對方的鱗片,就在意識考慮松手的一瞬間,蘇城抓住了機會,跑了出去。
可在這個又破又小的房間裏,他能躲到哪裏去呢。
池長風看着模糊的血印子通向床底,床太小了,以至于床底更是狹小,高大的他根本鑽不進去。
他趴在地上,看到一團蜷縮的身影窩在牆角,旗袍還穿在蘇城身上。
池長風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蘇城只是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不做應答。小蛇從睡夢中驚醒,爬到床下,他着急地圍着蘇城打轉,卻不敢接近他。
池長風突然意識到,不是小蛇不敢接近,而是蘇城拒絕任何人的接近。
他想到梁老師曾經問過自己的話“什麽樣的人會抗拒自己的精神體呢?”,精神體就是另一個自己。
蘇城此刻在否定自己。
“蘇城,”池長風嘗試把胳膊伸進去,“蘇城。”
床板卡住了他的肩膀,小蛇爬到他手邊,想拽他又不敢觸碰。
池長風此刻心裏充滿挫敗感,他不知道自己的新娃娃是那麽脆弱,不是任意擺布的玩具,可是對方一直那麽乖,仿佛在說“對我做什麽都可以”。
“對不起。”池長風道。
三個字清脆地掉在地上,沒有任何回應。
“先出來好嗎?我幫你脫掉它。”
“蘇城?”
“地上涼,先出來。”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池長風一直耐心而冷靜地說着,小蛇找到一個蘇城能接受的最近距離,腦袋擱在地板上,不停地嘶嘶吐着信子,好像在跟他對話。
終于,小蛇像是下定決心,她小心翼翼觸碰了池長風的指尖。
池長風停頓了一瞬,準确地把她摟在手心裏托出來。
小蛇強裝鎮定,在他手心裏先是圍成一個圈,又立起身裝出很兇的樣子,池長風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
一陣黑霧彌漫,雷鳴現身。
他輕而易舉地轉進床底,毫不受阻攔地纏住蘇城的腳,對方的體溫比蛇還要低,他擔憂地觸碰蘇城露在外面的腦袋。
池長風松了一口氣:“雷鳴很擔心你。”
“喜歡粉色嗎?雷鳴不知道抽什麽風,腦袋上開始長粉色的鱗片。”池長抽回手臂,整個人放松的趴在地上,精神體與主體之間的通感反應讓他能感受到蘇城的體溫。
“假如你能看見,他一定很開心。”
蘇城動了,他輕輕擡手,雷鳴就把自己腦袋塞進去,用可憐巴巴的一小塊粉鱗片頂着蘇城的手心。
見他不再抗拒,雷鳴用尾巴卷起他,溫柔地推出床底。
池長風一把将他擁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