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嘆氣
師父不會是生她的氣了才不出現的吧。也是,自己闖禍了,也沒按約定的時間去等他出關……
想到這次,月泷心情也低落下來,修煉的心思都沒有。兩邊的人卻無知無覺,兀自睡着。
溫晗回到茶室,獨守着茶室的一片寂靜,無所适從。
距離她回來還有七個月,或許他應再次閉關。“便,再試一次吧。”
七個月在月泷停舟绮羅香三人的相依相偎中度過了,多的時候在入定,少的時候在争吵,現在彼此已經默認是朋友。
邁出冰洞,停舟長長地舒展着身子:“啊……總算是出來了,我先回去一趟,改日再找你玩啊。”他用肩膀撞了撞月泷
經過這一年的相處,他已經把月泷真的當成朋友了。
绮羅香不甘示弱地挽着月泷的手:“我也要來找你玩!”
“好。”月泷心不在焉的應着,是因為冰洞外沒有看見師父的身影,師父沒有來接她……
三個人各自道別回了家,月泷吹了個哨子召喚來仙鶴接她回山。
回程的路上一直在想,師父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情景,自己要不要也生他的氣之類的。
真的站在南離山茶室外,她就決定不生氣了,畢竟是她有錯在先。
“回來了?”師父好聽的聲音在屋中響起。
月泷歡快地跑進去:“嗯!師父!我好想你呀,你有沒有……”
沒想到司命也在裏面,“喲,小丫頭,回來了,挺能闖禍啊。”
溫晗本來微笑着看她進來,聽到司命的話,也只淡下來道:“月泷,你可知錯。”
“月泷知道錯了。”她垂下頭。
“好了好了,罰也罰過了,人家還說想你呢。”司命挑了事又打圓場。
聽到他的話,溫晗神色稍霁,又問起月泷的功課,見她有好好溫習,便讓她去清霁臺練劍了。
月泷從進門到處去,都有一口氣悶在心裏,她不明白,師父好像對她,冷淡了很多。
待月泷走後,司命方問起:“最近是何狀況?”
“近幾年不曾閉關,是因為月泷尚不能照顧自己……”
“那現在?”司命等他說下去。
“今日閉關剛出來,仍不得寸進。”
“你是為修為擔憂,還是有心事?”
“尚不知曉,或許命中會有一劫,需要你幫忙安排我去歷劫。”
“這就是你剛剛對那丫頭如此冷漠的原因?”
“我方才十分冷漠嗎?”溫晗擡頭望他,又低頭嘆息道:“她是時候獨立了。”
“當初是你把孩子寵成這樣的,事事關懷,時時關心,這些年就圍着她轉了,她自然依賴你。”
“她剛來的時候,難受又不願意說,”溫晗望着茶水,陷入了回憶,
“這是我唯一的徒弟,我自然心疼,時時關切,現在也開朗起來了。徒弟,始終不應太過依賴師父。”
司命倒也認同,只說:“還需慢慢來才是,只是孩子被關了一年,剛剛進來的聲音多期待啊,結果被你冷冷地打發了,是蠻可憐的。”渾然忘了方才是自己提的月泷闖禍的事。
“是我操之過急。”她……約摸是會傷心吧。想到這個,溫晗便有些坐立難安。
司命察覺到了他的心思,“去吧去吧,我再喝口茶,你拜托的事我知道了。”
“如此……多謝。”
當溫晗走上清霁臺的時候,月泷正在聽話地練劍。
括蒼劍法的靈動精髓已然掌握,不過幾遍就已純熟無比,只是尚缺了一些力量,需要勤加修煉。
月泷看到師父來了,收起滌空劍,垂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這孩子,果然是生氣了。
溫晗上前摸了摸她的頭,嘴上不自覺地就道了歉:“師父不該兇你,別生師父的氣。”
“是月泷錯了,月泷沒有完成好這次歷練。”
他聽文華仙君說過她的情況,笑着安慰道:“才第一次,月泷已經做的很好了。”
“師父為什麽沒來接我?”聽到師父哄她,她終于忍不住告狀了。
“師父閉關了。”
“又閉關了?”
“又?”
“別想騙我,師父七個月前明明出來過一次,還來找我了,為什麽不跟我說話?是生氣了嗎?”她可是耿耿于懷了好久。
溫晗的笑容淡了下來:“師父是覺得,月泷長大了,不必事事依靠師父。”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師父這樣說,月泷心下更憋悶了,但直接說出來,師父又要說她任性。
任性不好,長大也不太好,難受的事情都要忍着。
看着月泷不說話,溫晗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這話不僅是對她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人生聚是難得,散才是常事。他的師父就曾經對他這樣說,誰也不能用“舍不得”幾個字将誰綁在身邊。
“師父,我很難受,我可以說嗎?”月泷軟軟地扯着他的衣襟,睜着一雙靈動悲傷的杏眼擡頭望他。
溫晗看着小徒弟這可憐巴巴的模樣,展顏點頭道:“當然可以,你不對師父隐瞞自己的的感受,這很好。”
他輕輕拍了拍徒弟的背,心裏嘆了口氣:怎生得如此依賴他呢。
“今日沒有去接你,是師父不對,晚飯給你做荷香雞好不好?”
月泷攔緊了師父的手臂,點點頭說:“嗯!”
绮羅香說的沒錯,裝可憐果然有用!月泷心下暗暗雀躍。
“師父,我交了兩個朋友,他們過幾天會來找我玩。”
溫晗又想起那日靠着月泷肩頭的少年,好看的眉頭輕輕皺了下:“不可懈怠功課。”
“好~”月泷臉在師父肩頭蹭了蹭。
溫晗看着天上飄飄落下的細雪,很身旁的小徒弟,無奈,舒心,又有些憂慮。
晚上師父在廚房裏忙碌的時候,月泷終于回到闊別已久的念吉居,小圓每天勤加打掃,屋裏和她離開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月泷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澡,拿一個發帶束了頭發就來幫師父的忙。
師父将切得細細的香菇火腿丁腌制了,塞進雞肉裏,再包上幹荷葉上鍋蒸。然後執了一本書坐在竈邊,細細伺候着火,煙霧水汽蒸着他的臉,溫潤細膩。
月泷再旁邊饒有興致地看着,想起以前讓師父教自己做壽糕的場景,自己在廚藝上面真的沒什麽天賦,壽糕也是足足學了一個月才能入口,難為師父對她有耐心。
“我還沒給師父做過飯呢。”她的回憶拐了個彎,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個不怎麽孝順的徒弟。
溫晗搖搖頭:“為師不重口腹之欲。”
但月泷現在急于給自己不孝順這件事找補:“師父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罷了,給為師做一碗清粥可好?”
“嗯!好!”她開心地應了去淘米,一碗粥屬實不算難。
但是,她從來沒做過呀。
“師父,水沒過米多少呀?”
“師父,要煮多久啊?”
“啊?原來煮粥也要攪拌一下呀。”
“師父我可以嘗一口煮熟沒有嗎?”
“……可”
明明已經步步小心了,結果出來的粥還是有一股輕微的糊味。
月泷有點不好意思讓師父喝這樣的粥,端走說道:“我再做一次吧。”
溫晗止了她的手說:“無妨,一粥一飯,來之不易。”
在晚霞鋪滿雲層的時候,他們一起坐在了念吉居院子裏的桌子上。
月泷面前的荷香雞火候剛好,表皮金黃酥脆,一看就很好吃。溫晗面前的白米粥倒是看不出異常,只是有一股淡淡的糊味。
“吃吧。”師父說着,先動了勺子。
“嗯……”月泷小心地掰下雞翅,遞給師父。
溫晗愣了愣,說道:“你吃吧。”
“師父也吃好不好?”
“好。”他微微笑了下,讓天邊的霞光也無奈地收起魅色。
不愧是師父呀。吃東西都這麽好看。
之後,月泷每日照舊練劍,修煉,向師父讨教。
但內心深覺這樣還不夠,不夠,她是見過師父和司命拔劍的,萬裏雲層被劍氣滌蕩一空,氣勢駭人。
而自己,在秘境中擊敗一直偻胡,尚需要借助他人的助力。她想變強,能做更多事,把更多事把握在自己手裏。
這日,月泷終于還是開了口:“師父,我覺得還不夠,這樣修煉下去,我永遠也成不了師父這樣的人。”
溫晗能感覺到她近日的情緒,現在總算聽她說出來了,心頭欣慰,答道:“你不用成為為師這樣的人,你已經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了。”
月泷搖搖頭:“但我是師父的徒弟,不想和師父差得太多,離得太遠。”
“其實,這也是為師一直為難的事,凡人成仙,從來不是易事,正因為為師吃過苦,才不願意你去吃。”
“師父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她不想在師父眼裏是個軟弱,平庸的人。
溫晗看着面前的徒弟,她有點任性,但修煉從來就稱得上堅毅,自己不久後也……她該學會保護自己,而且甘于平庸,從來都不是她,她是個驕傲的人。
他沉吟片刻,終于點頭:“好,為師知道了,給為師一點時間,為你準備洗筋伐髓之事。”
洗筋伐髓月泷也只在古籍上見過,知道這種脫胎換骨的秘法,疼痛必是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神色一時也嚴肅了起來,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之後的幾天,溫晗為了收集洗髓需要的藥草,出門變得頻繁起來,也常常在藥房裏待着。
月泷将師父的付出看在眼裏,自然也不敢懈怠,修煉上比往日更加,睡覺時間也已經用入定代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