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魔尊
擺渡船在酆都河上飄飄蕩蕩,船上沒有閑聊,也沒有呼吸聲,只有水聲和船夫吱呦吱呦劃槳的聲音,晃得人昏昏欲睡。
但鬼不會,月泷和停舟竭力地抵抗這那股困意,私底下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才不至于打哈欠。
船行駛過酆都河,來到了與忘川的交接處。酆都河水偏紅,忘川是灰綠色的河水,上頭籠罩着厚重的重重鬼影,張牙舞爪。
天上挂上了一輪血月,輝映着綠光,有說不出的詭異感。
即使船夫不提點,他們也知道,絕對不能掉到忘川的河裏去,會被不得輪回的厲鬼撕成碎片。過了這條分明的河界,才算是真正地到了鬼界。
腳踏上了堅實的地面,船夫就直接将船搖走了,剩下的就是鬼魂們在鬼界游蕩,等時機一到就可以去審判輪回了。
月泷和停舟終于松了口氣,拍拍臉讓自己趕緊清醒過來。
“現在要往哪裏去尋?”月泷問他。
“花神娘娘說,绮羅香應該是去尋了那精通傀儡之術的鬼醫了。”
月泷有些疑惑:“她尋那傀儡之術有何用?”
停舟知道,他叫月泷出來幫忙,自然是不可能完全瞞着她的,是以便将绮羅香一體雙魂之事道了出來。
月泷心道好巧,月無脩和自己的病症說不定也和鬼醫有關,或許可以在這行有什麽收獲,便點頭道:“原來如此,那現下是往鬼域城中去打聽嗎?”
左右停舟也沒什麽思緒,自然也是同意。
鬼界和人間大差不差,有城池有荒郊,幾座城池連接的中央就是奈何橋。
兩人去了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座城,城中的鬼魂未到輪回之時或不得輪回,也像人類一般在城中生活。
“鬼界的紙錢你可帶了?”月泷問身旁的停舟。
停舟聽聞,自信往胸口拍了拍:“帶了帶了,我去哪都不能苦了自己。”
月泷邊看城中的情況邊說道:“帶了就好,此時街上少人,貿然打探太顯眼,不如找家客棧投宿一晚,待得人多了,再打聽也不遲。”
說話間二人敲開了一間客棧,兩人都不是睡覺,于是僞裝成了橫死的修仙夫妻,要了一間房開始打坐。
月無脩似乎是休息夠了,從青銅小鼎中鑽出了來,停舟看到這個“本地人”,心想這不就有現成可以問的嗎?
“那個……月伯母?”停舟一時不知道如何稱呼月無脩,這個尊稱便脫口而出。
引得一旁打坐的月泷都睜開一只眼睛來看他。
停舟極是尴尬:“失禮失禮。”
“無妨,我是月泷的娘,你叫我伯母也使得,說的,有什麽要問的?”月無脩坐在桌案讓,撐着下巴看他。
停舟釋然,問到:“此地何時會有鬼啊?另外,伯母可知道哪裏有鬼醫?”
“鬼醫可不是醫鬼的,這個我自然是不知道,不過算算日子,碧落節要到了,那時候出來的鬼就多了。”
“何為碧落節?”
“上窮碧落下黃泉,這碧落節自然是與心愛之人有關的日子。”
停舟來興趣了:“鬼界竟也過這種節日?”
“過的,七情六欲不滅,就總是會有念想。”月無脩望着窗外的血月,幽幽的說。
“死後還能締結來生?”
“碧落節,有情鬼,祈願罷了。努力記住心愛之人的名字,和着彼岸花燒了符紙,給來世相遇留個念想。”
停舟嘆道:“想不到鬼界也這般的浪漫。”
月無脩搖搖頭,不置可否。
“那碧落節是在幾日後呢?”
月無脩纖纖細指點了點那輪血紅的月亮,說:“等到它挂在正中間的時候,碧落節就到了。”
有了這話,月泷他們就在客棧中蟄伏了似有幾日,外頭街道上的聲響逐漸熱鬧了起來。
推開窗往外頭一看,果然是碧落節要來了。三人一起出了客棧,月無脩還用頭巾細心地遮住了頭臉。
街面被用元寶形的紙幡裝飾了一番,白燈籠亮起,往日緊閉的店鋪都打開了,小攤也擠占着街道。
做了鬼商,也不能擺脫逐利的本性,盡皆高聲叫賣,介紹着自己符咒、小吃、假發等的優越之處。渲染出詭異又熱鬧的黃泉佳節。
穿着體面壽衣的鬼在各個攤子上停留觀看鬼販售賣的符咒、彼岸花,畢竟碧落節,這才是緊俏物事。
月泷在一個生意不太好的攤子上糾結着,那鬼販看着她要買不買的模樣幹着急。
“小娘子,你到底買不買啊,我這彼岸花都都是最好的了。”
“看着也不太新鮮啊,真的是冥司統一收割那進的?”月泷一路偷聽過來也知道了些事,一般的鬼不能去摘彼岸花,基本冥司收割的最好,就是進價貴,偷偷摘的品相差些,但就是無本生意了。
小販果然急了,說道:“可不敢亂說,我是今日去的晚了,是有些皺吧,但是用起來都是一樣的,也有冥司給的存證。”
“那……行吧!”月泷有些勉為其難地說:“來一把!”
“好嘞!”生意終于開張了,鬼販麻利地給月泷挑了一把仔細包好遞給她。
月泷接過付了錢,狀似有些遺憾道:“不過我聽說鬼醫摘來的彼岸花才是最好的,能從千萬朵中挑出裏面真正有用的一朵,可惜啊,問遍了也沒得賣。”
“害,鬼醫,現在鬼界已經難見鬼醫了,那玩意盤踞不肯輪回,鬼又沒病,也就冥司十殿閻羅這些也少用得上,日常不過是搗鼓些或沒用或害人東西,還成日自認高人一等的。
沒有冥司保護的,都被趕走了,而且聽說最近魔族在絞殺鬼醫,也不知道現在還剩多少個。”那鬼販見東西賣出去了,也肯多聊一點。
月泷和停舟互看一眼:看來這鬼醫的蹤跡更難尋覓了。
“诶!聽說了嗎?新任的魔尊大人來我們鬼界了!”
“魔域鬼界自來井水不犯河水,這魔尊難不成是來過碧落節節,探親戚的?”
“說不準說不準……”
街道上讨論的最熱烈的,除了碧落節紙符的讨價還價聲,就是魔尊光臨鬼界的消息了。
月泷也記得司命說過,這新任魔尊出現以來,動作确實頻繁。
她拉過一只買不起符咒的鬼,塞給他一疊紙錢問:“這魔尊,是何來頭?”
那窮鬼猛地收到一疊紙錢,樂壞了,趕緊說道:“這個魔尊啊可不是什麽魔界貴族子弟,而且從人類化魔的,從底層一步一步打拼上來,傳奇的很啊!”
停舟亦聞所未聞:“人類化魔?如何化的?”
“那可不!傳聞他把一整個國家給祭了,殺了一萬人聚攏在祭臺邊上,由國師做法,現場提取生魂,這位魔尊啊,還是人的時候,就生生挺過萬鬼噬心之苦,成功化魔……”
窮鬼說起這堪稱傳奇的故事,相當的意氣風發,頗有它就是那魔尊的氣勢。
“以國家為祭,殺萬人做法……”這些行為,倒讓月泷想到了梁國,和那個為了月無脩亡國的鳳君蘇拒。
思及此,月泷側頭看了一眼月無脩一眼。月無脩沒什麽反應,只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回望着她,一幅無知無覺的模樣。
三人逛完了市集,沒有得到更多了線索,便回到了客棧,月無脩又自覺地回到了鼎中,不再出現。
停舟挫敗地搖着他的玉扇:“看來還是要從其他的方面入手。”
月泷倒是不洩氣,只問:“花神娘娘可還有其他的提示?”
停舟玉扇一敲腦袋:“有有有,她說戚無憂曾經找到了一個無名的布滿瘴氣之地,後來就離奇死了,才回到了天界變回了绮羅香。”
“鬼界布滿瘴氣的地方可多了吧。”月泷無奈翻出《鬼界游玩引路圖》說道。
“現在除了一個一個找過去還有什麽辦法呢?”停舟苦惱地雙手撐臉。
月泷:“好像沒有……”
冥司閻羅殿中
一場宴席歌舞升平,閻羅王遙遙舉杯敬了新任魔尊一杯酒,兇神惡煞的臉上倒是能品出一絲友善的氣味。
沒辦法,鬼界從來就不是在武力上碾壓各界的存在,沒有什麽稱霸三界的念頭,缺乏強大的戰鬥力和兵源,對起仙界和魔界總之弱勢一些。
這個新任魔尊更是比以往的更為強勢,他的從人化魔的,整個梁國的鮮血浸淫出的魔物。之後又用了十幾年時間關在琅獄山中淬煉搏殺,吸收怨念,從他力挫各大盤踞百年的魔界貴族,讓他們俯首帖耳就可見,這不是鬼界能惹的東西。
那魔尊蘇拒随意地舉杯飲下,玄色的長袍随着動作勾勒出強健的身形,一頭飄逸的發絲用紅色絲帶随意低束,本是色若春曉,眉如墨畫的五官,被凜冽的煞氣所浸透,顯得蒼白又淩厲。
衣着甚少的夜叉女鬼且舞且唱,眉眼如絲,見慣了鬼界死狀五花八門的白面鬼,看着這個更像人間俊俏郎君的蘇拒,都不禁起了想逗弄的心思。
纖纖細腰越扭越近,魔尊桌前的酒樽被拿起,那夜叉女傾身靠近想為他再斟滿一杯,酥胸被擠得似要噴薄而出:“魔尊大人,奴家為您把酒滿上。”
蘇拒也未給一個眼神,下一瞬,酒壺倒地,夜叉女已經碎為齑粉,被風輕輕吹了出去。
殿中歌舞未停,衆鬼即使心中驚濤駭浪,面上也假作不把這番小變故放在心上。
不知道這魔尊來這裏要做什麽,希望不是麻煩事,快點走吧!心裏這般想着,閻羅王舉杯到嘴巴,笑容越發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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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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