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碧落
酒酣耳熱之際,閻羅王開口問了:“魔尊遠道而來,不是為了和本王共慶這個碧落節的吧?”
蘇拒轉這面前的酒杯,說道:“閻羅王猜對了,本尊确實是為了碧落節而來。”
閻羅王哈哈大笑:“沒想到魔尊也有這倒情趣……”
“符咒與彼岸花,閻羅王會幫我找到有用的那一株吧?”蘇拒掀眸看他。
“這……當然!當然!”閻羅王當即擡手示意,殿外鬼卒領命而去。
得了準信,蘇拒也不再多待:“本尊也累了,尋了來就送到我殿內吧。哦對了,梁國女帝月無脩的生死簿,也煩請閻羅王也拿來與我看看。”
說完便離開了宴席,回了閻羅王在鬼界為他準備的寝殿。
所幸這也不是大事,閻羅王自然點頭,沒有不應的。
但想起蘇拒近期私下絞殺鬼醫之舉,又見他此刻要彼岸花,頗有些不明所以,別是尋個由頭要将他殿中的鬼醫也誅殺幹淨吧?
但閻羅王終究不願觸他黴頭,還是讓鬼醫選了真正具有效用的彼岸花給他送去。
殿內,蘇拒翻看着面前月無脩的生死簿,本就淩厲的面容此刻更為陰沉,殿內伺候的奴仆被恐怖威壓震得通通撲倒在地上。
沒有……怎麽沒有……她沒有轉世,沒有蹤跡!蘇拒不敢相信,猩紅的雙眼一遍一遍确認着生死簿上的只言片語。
“嘩——!”整張桌案連着生死簿被粉碎燒盡,她現在在哪裏!到底在哪裏!蘇拒情緒不穩,嗜血的黑霧蒸騰而起。
殿外的鬼醫捧着彼岸花,聽着殿內的動靜,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進去。
猶豫間人已經被吸進了殿中,蘇拒拿過那株彼岸花,又看了鬼醫一眼,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鬼醫不敢接觸他的眼神,戰戰兢兢地答道:“小的叫毅河……”話未說完就被甩出了殿外。
蘇拒撚着手中的彼岸花,一步步邁進殿內的大床中。床上被防護結界籠罩着,紗帳被放了下來,影影綽綽見能看到一個人影躺在其中。
蘇拒掀開紗帳,一個女子靜靜閉目躺在其中,容色無雙,膚色紅潤,仿佛睡着了一樣。
赫然就是他剛剛才在生死簿上尋找的月無脩。
若不是還有重聚的念想,他又如何抵得過萬鬼噬心之苦,若不是擁緊了她尚留的軀殼,他早就在群鬼攻擊中迷失了本性,被撕成了碎片。
蘇拒輕撫着月無脩的面頰,因為秘藥的溫養,觸感一如她生前。
他看着手中的彼岸花,凄切問到:“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我還有機會約定來世嗎?”
然而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能夠回答他這個問題。希望被碾碎的感覺……不,尚未,看不到她,蘇拒便一直确信自己能找回月無脩。
若是這份信念也沒有了,那他就再沒了存在的必要。
“至少,我們要慶祝一下碧落節,沒準我很快就能找你,我的陛下。”他輕輕地說。
手中的彼岸花,和寫着兩人名字的符咒一起燃燒,化作點點碎光,灑落在他頭頂,另一部分卻飄向了遠處。
蘇拒看着這番變故,倏地站起來,跟着光點跑出了殿外,他看着那些碎光就這麽飄向了遠方。
有用!這彼岸花真的有用!陛下或許還在鬼界,就在那個方向!
蘇拒心頭狂喜,他知道!他就知道,自己終會與陛下重逢。
回殿內将月無脩的肉身收好,蘇拒沒有知會任何人,獨自朝着碎光消失的方向追去……
客棧內
月泷在屋內打坐,她看着撐頭熟睡的停舟,和靜寂無聲的青銅小鼎,似乎有什麽光一閃而過,然而再待細看,卻沒有異常。
只是手中的珠鏈似乎在無人注意時閃爍了一下,月泷舉起那剔透的珠鏈來看,師父曾說這是桃源島的仙物,就這麽幫她戴上了,結果她想取也取不下來,是以她總有些半信半疑。
似乎在召喚它,珠鏈又閃了一下,月泷看着屋內無知無覺的停舟,設了個結界,獨自走出客棧,來到忘川河畔。
彼岸花搖曳,忘川河邊沒有鬼魂的游蕩,白衣仙人站在此岸,将手中的彼岸花和符紙燃燒殆盡,背影孤立蕭索。
“師父,是在祈求與我的來世嗎?但我們會有來世嗎?”月泷問他。
“不會,仙人沒有來世,但所有能夠長相厮守的法子,我都想試試。”白衣仙人靜靜立着,淺淡否定。
月泷歪頭看他:“可師父沒問過,我願不願意與你有來世。”
她說起這話,溫晗才回過頭,雙眼竟有些微紅地看她:“你是不願嗎?”
月泷不回答他,這自然是氣話,誰料到他居然學會了裝可憐。
但這沒用,她晃了晃手中的珠鏈:“這是師父用來牽着我的鏈子嗎?像狗一樣。”她早該知道,師父很快會追來的。
溫晗依舊執着于她的氣話:“你不願與我有來世?可你當時不是這麽說的。”
月泷不明白:“我何時說過?”
他蹙着那雙好看的眉,仿佛藏了萬般委屈:“你說過,可你忘了。”
“師父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月泷不知怎麽地又和他争執了起來。
“對不起……”他知道月泷一定會察覺到的,溫晗想上前執她的手,月泷卻退後了一步,他只能收了手,在袖中攥緊。
“解開它。”月泷将手伸到他面前。
溫晗還試圖掙紮:“我只是想能時刻确認你平安……”
“師父,我說過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可這是兩廂情願的事,不是以我的自由為代價。”她說完,繼續擡着手。
溫晗看着她的眼睛,裏頭平靜無波,也帶着不容置喙的篤定。
“你說,我們會長相厮守,可是真?”他倒像個患得患失的女子般,一再地要着她的承諾,這讓溫晗不禁在心底唾棄自己。
月泷笑道:“當然是真,我不會讓師父離開我的。”
“可現在是你先離開的……”
月泷又陷入了和他的車轱辘話裏:“是師父先把我關起來,還給我戴個這條珠鏈,而且绮羅香不見了,我是出來幫忙找朋友的,師父快解開!”
溫晗沒辦法,只能撤銷了珠鏈上的術法,說道:“戴着吧,是我親手畫的圖紙,找的珠子做的。”
“好吧……”月泷反複确認珠鏈沒問題了,只當做師父送的定情信物倒是蠻好看的。
溫晗早就看到月泷腰上挂着的玉佩,伸手來拉,月泷攔了他的手,擡眼就看到他一臉委屈的模樣:“別人送的可以不挂嗎?”
“這是遮掩氣息的,跟誰送的沒關系……”等等,月泷自問:師父往常會這麽無理取鬧嗎?
不對勁,師父這模樣很不對勁,從前還算持重,現在為什麽能将撒嬌信手拈來啊?月泷湊近了他,小鼻子在他身上嗅着,果然……
“師父喝酒了?”
溫晗舉起手比了一下:“一點點,怕你生我氣?”襯上這幅仙姿佚貌,他委實不必怕誰會生他的氣。
月泷頂住了美貌的壓力,并試圖通過戳他臉來戳穿他:“師父不是愛逃避的人呀。”
“我做錯了,不想改,”他抓着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皺着眉坦白,又問:“你現在還生氣嗎?”
月泷想了想,自己确實是要生氣的計劃,于是她想點頭。
頭還未點下,師父的唇便湊了上來,摟着她的腰,帶着占有欲地堵住她所有的動作。
“不生氣可以嗎?”親完離開她的唇,還得寸進尺地要求,“我也想生氣,可看到你就覺得沒事了,你也不要生氣好嗎?”他說一句,就親她一下。
月泷被親得沒辦法了,嘆了口氣,師父這是在裝可憐還是在撒嬌?是跟她學的嗎?但自己好像也沒辦法拒絕,只能接着點點頭。
溫晗看她的表情漸漸軟化了下來,心裏也放心了,将人越擁越緊,一會兒親親她的眼睛,一會親親她的嘴唇,黏膩得不行。
月泷此時與他挨得極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眸子,感受那放得輕緩的呼吸,整個人也安定了下來,輕輕地回吻着他,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溫晗為着月泷的回應眼神水洗一般亮了起來,仗着酒意和此處無人越發肆意,非要親她一下還問她一遍:“喜歡嗎?”
月泷點點頭他又親了一下,就這麽在忘川河邊,彼岸花間浪費着時間。
拉着他的手回到客棧,停舟已經醒了過來,看到月泷回來,着急問道:“你去哪了?要不是有這個結界在,我還真怕你被人抓走了……”又看見随後進來的仙人,噎了一下,恭敬道:“青晦君?”
月泷的師父竟然這麽快就追來了?拐走人家徒弟的停舟頗有些心虛。
“你們住同一間房?”溫晗修眉一挑,問他。
停舟後背涼氣直冒,完蛋!完蛋!這是懷疑自己冒犯了他的小徒弟?于是急忙解釋道:“只是假作夫妻,實則在房中打坐修煉罷了,權宜之計了,絕無冒犯之舉。”
月泷打斷了他倆的機鋒:“好了,我師父來了正好多個幫手。”
溫晗也放棄了追究停舟,坐下問道:“關于绮羅香,有何消息?”
“多的沒有。”随後月泷将绮羅香要找鬼醫的情況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