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安◎
傅明琛喉嚨一緊,渾身血液如同一時間湧上頭,讓他不知道怎麽解釋,不,撒謊。明明在商場上已經練得游刃有餘的說話本領,卻在看到周安的時候一點兒也使不出來。
“傅先生,您怎麽不說話?”
周安嘆了一聲氣,摸到沙發上坐下。她擡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讓他也坐,“傅先生我并不是在質問您,我只是作為這段感情中的當事人想獲得一些知情權。”
在等傅明琛回來的幾個小時內,周安思考了很多。傅明琛出身豪門,婚配上面通常都會有很多的利益牽涉,她從一開始就明白。在和他交往的這一年內,她也從來沒有做過當傅明琛妻子的美夢。
她想的是,在自己喜歡他的時候,在他需要自己的時候,她會陪伴他一段時間。
周安知道自己和傅明琛門不當戶不對,但也不至于卑微到被插足還忍氣吞聲。
傅明琛沉默地坐在沙發上,和周安隔着十多厘米的距離。
周安沒有像其他難纏的女人一般很多崩潰大哭,求着他要個說法。她安靜的等待讓傅明琛逐漸冷靜下來,也願意坦誠相待。
他轉頭看着周安說:“我暫時需要借靠秦家的勢力。”
“暫時”兩個字,傅明琛刻意咬着說,加重了音量。
他想周安這麽善解人意,一定會理解他的做法的。他現在前有老爺子強迫,後又傅明遠緊逼,他不得不尋求外援。
“我沒有變心,安安。”他身子也扭向周安,近乎渴求地表達他的真心。
周安不理解。
這是第一次,周安想嘲弄地發笑。
她意外地和秦家大小姐有過一次偶遇,那女生明媚自信,是很有魅力的女孩。從她和朋友的對話裏也知道她有很多追求者,人緣極好,想必性格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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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傅明琛是被秦家大小姐的魅力吸引才和她在一起,沒想到竟是這樣不堪的理由。
周安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她手指無意識地捏皺了裙邊,轉頭問傅明琛:“她知道我的存在嗎?”
如果秦家小姐知道她的存在,那她要麽不在意自己,要麽很快就會來她面前宣示主權。這些,周安都不怕。
但是如果她根本就不知道傅先生身邊有自己這一號人,周安該怎麽做?無論是在秦小姐面前自爆還是裝聾作啞藏在傅先生身後,秦小姐都會受傷的。
她當個累贅已經很累了,她不想再當個罪人。
傅明琛略微詫異于周安的問題。他轉而想明白了,安安在京城除了他沒有別的依靠。秦悅顏又出身于比他還要高規格的名門,如果秦悅顏想針對她,她會很害怕的。
傅明琛當即發誓,語氣堅定:“她不知道,安安放心,我不會讓她傷害到你。”
“原來她不知道啊。”周安的語氣淡淡的,但傅明琛聽出了對他的失望。
周安怎麽會對他失望,怎麽能對他失望。
傅明琛全身緊繃,所有的細胞都處在恐慌的狀态。他隐隐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失控,周安雖然坐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但好像突然離他很遠。
“傅先生,我們分手吧。”周安站起身,用練了一下午才勉強練成的平靜的語氣,平靜的表情說出斷絕關系的話。
在傅明琛的驚愕中,她說:“雖然我不贊同您利用他人的做法,但我現在沒有立場指責您,”她停頓了一秒說:“希望您認真對待秦小姐,祝福你們。”
“分手?”傅明琛激動地反問,他有些粗魯地拉住周安的手,對周安說也是對自己說:“不分手!”
周安用了些力氣甩開,繃着清冷的下颌線說:“我現在就收拾東西離開這裏,以後不會出現在您和秦小姐面前。”
“周安你在說什麽氣話!”傅明琛制止她回房間的動作,雙手緊緊箍住周安的上半身。
下午剛受過刺激,周安這時候最受不了帶有強制意味的身體接觸。她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體也在無意識地顫抖。
“周安、安安!”傅明琛低頭叫她,一聲比一聲重:“安安你怎麽了!”
保姆房裏的姜姨這個時候推開虛掩着的房門,将周安從傅明琛的懷中拉出來,拿了一條毛毯蓋在她肩膀上,迅速放開她,低頭小聲哄着:“沒事了,安安沒事了。傅先生不是故意要抱着你的,別怕啊孩子……”
傅明琛回過神來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才發覺自己忘了周安的病,“對不起……安安……”
姜姨見周安在慢慢恢複,轉頭抱歉地對傅明琛說:“抱歉啊傅先生,我一時心急才推開您的。”
傅明琛有些後怕地搖搖頭。是他對不起周安,姜姨推開他是對的。
“傅先生,”姜姨看傅明琛也漸漸冷靜下來,試探着開口緩解氣氛,“安安現在情緒不太穩定,我可以先帶她回房間休息嗎?你們的談話我不小心在房間裏都聽到了,我幫您勸勸安安?”
傅明琛點點頭。
他和周安鬧成這個樣子,确實雙方都要停一停了。姜姨是周安信任的長輩,她出面或許能說服周安。
“安安我們回房間……”姜姨拉住周安的衣袖,帶着她回到卧室,關上房門。
隐隐約約的談話聲從卧室裏瀉出,傅明琛稍微放心了一些後擡起沉重的腳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姜姨,謝謝您。”周安喝了一口姜姨遞給她的熱牛奶,真摯地道謝。她将杯子放在床頭櫃,起身去整理自己的行李。
姜姨驚了:“安安……你認真的?”
周安轉身,點點頭。
姜姨想了想措辭,還是開口說:“除了嘉寧公館,你還有地方去嗎?”
姜姨是真的喜歡這個小姑娘,所以這個時候才願意掏心掏肺地勸她。周安的家境她知道的,奶奶生活在南方鄉下,靠領撫恤金過活。況且周安一直不敢回去。
她在嘉寧公館吃的住的用的都是傅明琛花了重金買的,平常姑娘哪有她那麽有福氣。
離開這裏,她哪裏還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雖然會很困難,但這裏我不能也不應該住了。為了我,也為了傅先生。”周安說完拉開抽屜,一樣一樣摸索自己的證件。她的每一樣證件都用刻有盲文的袋子包裝過,以便她使用。
“孩子,傅先生都說他沒有變心了。”姜姨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語重心長地勸道:“姜姨這輩子在很多富人家工作過,見過形形色色的富家公子,傅先生真的人好,而且對你癡心一片。我知道你自尊心強,但你也要考慮一下自身處境啊。你看不見是找不到工作的,再加上沒有傅先生的資助,你也上不起學,買不了藥,你日子怎麽過?”
那就不吃藥,不上學。周安想,她不至于活不下去。
姜姨見周安停下手中動作,以為她被說動,繼續說:“傅先生也說了那位小姐不會查到你。你就當不知道她,暫時委屈一下,等傅先生解決好事情後你們又能和以前一樣過日子了。”
周安知道姜姨是在真心實意地為她着想,但她并不認同姜姨的話。
她有些累了,也不想再繼續聽下去。
她轉身,裝作聽進去的樣子,彎唇微笑說:“好,我考慮一晚上。”
“行,那你多想想傅先生給你的優渥生活,多想想他的好。”姜姨衷心笑起來,拉開門說:“我不吵你了,晚上有事情叫我。”
周安卧室外面,洗完澡的傅明琛來回踱步。
看到姜姨面帶笑容出來,他緊張地用氣音問:“她怎麽說?”
“安安松動了。”姜姨擠眉說:“給她一晚上時間吧,她會想明白的。”
得到姜姨的回答,傅明琛心稍稍安定下來。他深深地望了眼周安緊閉的卧室門,也回了房間。
他也覺得周安說要離開他的話大概是氣話。這一年周安在他的身邊下想必已經習慣了在家有傭人照顧在外有司機接送的日子,外面的苦她受不了的。
——
第二天,傅明琛天不亮就醒了。
他一直等在客廳,沒有提前用早飯,也不讓傭人去叫周安起床。
昨晚周安因為他受了驚吓,讓她多休息一會兒罷。
八點出頭,傅明琛皺着眉看了眼時間,這已經超過了周安睡懶覺的點了。
姜姨得了他的應允,靜悄悄地打開周安的卧室門,探頭往裏面看了一眼。
這一看可把姜姨給看懵了。
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上沒有人。
姜姨轉頭看向身後的傅明琛,像是不可置信般聲音微弱:“傅先生,安安她、她不見了。”
傅明琛太陽穴狠狠跳了一下,他立馬沖進周安的房間。卧室沒有人、衛生間也沒有、衣帽間也不見周安的人影。
姜姨表情凝重地去翻看周安的櫃子和書桌。這些地方整齊地擺放着傅明琛每次出差帶給她的貴重禮物、飾品,琳琅滿目。華麗衣帽間裏的無數的漂亮衣服,幾乎都是原封不動地挂着。
姜姨看向傅明琛,讷讷說:“安安就帶走了證件、手機和她以前的一套舊衣服。”
其他的都舍棄在嘉寧公館。
這是她決絕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