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周年◎

深更半夜, 周安窩在被子裏,手機屏幕映亮她的臉。既然過年期間要去沈周年家裏過,那總不能空手上門吧。

周安沉思片刻,給沈周年發消息:【你家裏幾口人呀?叔叔阿姨喜歡什麽?】

沈周年:【查戶口呢。】

周安:【……我想買些禮物送他們。】

幾秒鐘後, 沈周年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語氣輕而緩, 帶着幾分笑意:“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挺像, 嗯,初次見公婆的兒媳婦的。”

周安臉騰得一熱, 倏地關掉語音,可慌亂之下她反而又點開了。沈周年低低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被窩裏,讓人更臊。

這人, 真是,越來越沒臉沒皮。

周安:【晚安!】

她幹脆關了手機,不再回他,閉眼睡覺。

沈周年見到晚安後面的感嘆後,沒忍住笑出了聲。他能感覺到周安對他的态度變化,所以開始了試探。

試探的結果讓他笑彎了眼。

沈周年和周安聊得越發精神,他打開客廳燈, 下床去灌了一大口冰水。路過二白的狗狗屋,他好心情地伸手進去重重揉了揉它的頭。

二白睜開惺忪的睡眼,見是他, 換了個方向睡覺, 頭朝裏,屁股對着這位比他還要狗的男人。

沈周年開車到合租公寓門口時, 周安正在給室友們煮餃子。餃子是她教大家一起包的, 胡裏奧包的餃子慘不忍睹。不過吃個儀式感, 大家也不介意。

大家住了一年半的時間,勞拉和胡裏奧也曾和沈周年打過幾次照面。聽到熟悉的引擎聲,,胡裏奧從廚房的玻璃窗探出去看了一眼,轉頭對周安道:“哦,安,你的朋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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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擦了擦手看過去。樓下的男人就坐在車內,切下窗,安安靜靜的等待。

什麽嘛,來了也不說。

周安将鍋裏的餃子全部撈上來,放進碟子給他們端過去。

“我回家啦,回見!”她說完也不吃,急急忙忙地回房間拉行李箱,一溜煙地跑去乘電梯下樓。

胡裏奧和勞拉對視一眼,勞拉手掌攤開在胡裏奧面前:“安都這樣了,你還不承認我贏?”

胡裏奧笑着從兜裏掏出二十歐的賭資,拍在勞拉手中,“我現在也覺得,他們肯定在偷偷談戀愛了。”

沈周年看到朝他飛奔而來的周安,下車笑着走過去,去拿她的行李箱,“你今天起得比平時早。”

“不早起我還不知道你會提前這麽久來。”周安笑着,看着他放好行李箱,站在他身前兩米處,平穩呼吸,也平穩無限放大的心跳。

她覺得自己在失控。

“我醒得早,等你比我一個人待着有趣很多。”沈周年說完,自然地張開雙臂,“抱抱。”

自從擁抱時長積累到二十分鐘後,他們改變了治療方案。不再看時長,而是想到便抱,說抱便抱。

不過開口較多的人是沈周年。

這種猝不及防的擁抱常常讓周安陷入悸動。

周安走上前,依偎在沈周年懷裏,聽着他有力跳動的心跳。她均勻的呼吸拂過沈周年的脖頸和下颌。

沈周年享受了片刻這種被羽毛輕撓的細癢才放開她。

周安收複心跳,坐上車。

首都機場外,沈家派來了專車接送。見到沈周年和周安從通道裏走出來,沈冠文就連忙從他們手中接過來行李箱,轉頭咧嘴和他們打招呼:“哥嫂新年好!”

周安轉頭看向沈周年。

“他瞎說的。”沈周年将周安護到人流少的一側,擡腳在沈冠文球鞋上踩了一腳。沈冠文差點心疼到窒息。

他的限量版球鞋……

沈冠文轉頭,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用口型說:“我明明在助攻,你卻拿我撒氣。”

沈周年一言難盡地揉捏眉心。

不要給他添堵就很好了。

加長林肯車內,周安抱着一捧要送給沈周年母親的花,忍不住緊張起來。沈周年說他父母不喜人帶貴重的禮物,周安也知道自己買不起他們看得上的東西,但也沒法空手去,于是參考沈周年的意見買了一捧秦卿韻喜歡的滿天星。

沈周年垂眸瞟了眼她絞在一起的手指,無奈笑說:“我家人不是洪水猛獸。”

沈周年無視車內沈冠文這個一千瓦的大燈泡,從車內保溫箱裏拿出一瓶牛奶,輕輕一旋擰開瓶蓋遞給她,溫聲說:“我帶你回來是讓你放松的,我不會讓你陷入任何難堪或尴尬的局面,相信我。”

周安心房微顫,鼻尖盈滿鮮花和薄荷的香氣。一股暖流彙入心口,她安定不少。

沈家祖宅是上世紀的大戶人家院落形式,低調有韻味,沉澱着歲月的味道。

門口張燈結彩,暗紅的琉璃瓦屋檐懸挂着紅色大燈籠。車停在門口寬闊的停車場,門前守着的兩位門郎立刻露出笑臉,“少爺,歡迎回家。周小姐您好。”

他們的态度親切又不過于熱絡,讓周安很舒服。

“您好。”周安微笑着說。

“我先帶你去房間。”沈周年沒讓別人拿他們倆的行李,周安也不讓他幫自己拿。他們倆一人一個行李箱,走進深院。

這裏彎彎繞繞的,假山園林池塘戲臺都有,沈周年帶她到一處獨立的院落,走上二樓,“這棟建築原本就我住,我父母在前面的那棟,平時不會有人過來打擾,你這幾天安心住下。”

周安嗯了一聲,打量這裏的布局。

不僅美,還很有講究。

周安将行李放下,就捧着花到沈周年房門前。

“餓不餓?”沈周年走出來,問她。

周安搖搖頭。

“那我帶你去看我母親,她很喜歡你。”

繞了好幾圈路,他們走到一處庭院。這大概是沈家的娛樂場所,私密性沒有其他建築強,落地窗式牆壁,能看見裏面有五六位精致的女士在打牌。

“哎呀,安安回來了!”沈周年的二嬸擲出牌,擡眼的瞬間驚呼。

秦卿韻也驚喜望過去,不忘用手肘推了推她,“我兒子改名叫周年了,你怎麽又忘了。”

“啊對,那姑娘才叫安安。”

沈周年推開門,讓周安先進屋,自己随後進來。

五六雙視線彙聚在倆人身上,不過都是友好中帶着幾分好奇。

沈周年一一向周安介紹這裏面的女士,周安也一一打過招呼。最後介紹到秦卿韻,她都不等沈周年說,自己走到周安面前,眼眸濕潤,笑着說:“安安,這花送我的?”

被她叫小名,周安笑着點頭說:“周年哥哥說阿姨您喜歡這款。”

秦卿韻挑眉看向沈周年,那眼神仿佛在說:她叫你哥哥哦。

“安安有心了。”秦卿韻收下花,讓一旁的女傭抱去她房間插起來,她對周安告狀:“這臭小子怕我們一家人烏泱泱來門口接你會讓你害怕都不跟我們說你們什麽時候來,老沈和朋友在外面釣魚,我讓他回來。”

周安感受到她的熱情,連忙說:“阿姨不用麻煩。”

“你這樣會讓小姑娘有負擔的。”秦卿韻的姐妹不贊同道,“況且你走,誰陪我們打牌?”

“安安會打牌嗎?”

周安腼腆發笑:“只會一點。”

“沒事的,來,練練就會了!”沈周年的某位嬸嬸将周安帶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帶你玩一局。”

周安牌技是真的很爛,她也就小時候過年時和鄰居家的哥哥姐姐玩過,而且每次必輸。

她求助的視線投向沈周年,沈周年走到她身後,感覺到她不是不自在而是怕輸之後,他咬耳朵低聲說:“輸了算我的。”

周安耳熱,她抿了抿唇。

嬸嬸笑嘻嘻地退到秦卿韻身後,一邊看一邊嗑瓜子。

秦卿韻傲嬌地哼了一聲,對沈周年二嬸說:“就算你把安安帶上桌,我也不會心軟的,我今天手氣可好了呢。”

一局過半,場上四人中秦卿韻手中只剩兩張牌,而周安手裏有一大把。她怎麽排列組合都覺得是一把爛牌。

阿姨就要逃成功了。

到了周安出牌,她猶豫不決,最後捏了一張大王出去。沈周年按住她的手,将牌塞回去,拿出一對對牌,他胸口起伏在周安背後,嗓音低沉說:“出這。”

一局結束,沈周年幫周安扭轉局勢,從秦卿韻那邊贏了幾張紅鈔。

周安不好意思拿長輩的錢,秦卿韻按住她還回來的手,跟小孩子似的打賭道:“我會贏回來的。”

第二局,第三局……周安在沈周年的指導下一直贏,她賺得盆滿缽滿。

“臭小子你牌技這麽好,以前怎麽不秀秀!”牌桌上幾位長輩對沈周年怨聲載道。然而戰火卻一點兒都不會燒到周安身上,她們甚至還會多給她塞錢。

周安捏着一沓鈔票,想着分一分還給她們。

“我給你贏來的壓歲錢,你不要?”沈周年咬着薄荷糖,含笑着說:“我動腦子可累了。”

周安:……

“臭不要臉。”秦卿韻笑罵他一聲,從旁邊抽屜裏拿出一個紅包,從周安手中接過鈔票塞進紅包,又放進周安的外衣口袋,“這是我們給你的零花錢,你把這臭小子帶出去玩。”

秦卿韻看了沈周年一眼,沈周年輕笑一聲,拉住周安的手腕将她帶出去。

附近的游樂園今晚有煙火晚會,沈周年走出門就收到了母親大人的善意提醒。

沈周年關掉手機,帶着周安散步過去。

從游樂園走出來已經過了零點。漫天飛雪在新年夜鐘聲響起的時候飄落下來,來得恰好。

周安和沈周年緩慢踱步在胡同裏,她的白色羽絨服有帽子,但沈周年穿的是利落的大衣,白色霜雪落滿他頭頂。

周安轉頭看到他頭發花白的樣子,笑彎了眼。

“你低頭。”周安站定,扯了扯沈周年的大衣領子。

沈周年會意,他沒忽略掉她眼底閃亮的溫柔和羞澀,在周安身前低下頭顱,嘴角弧度漸彎。

周安踮起腳,脫掉兔毛手套,輕輕拍掉沈周年頭上和肩膀上的雪花。

“好了。”她聲音很輕,在雪夜裏顯得十分軟。

沈周年重新擡頭,看着周安的眼眸裏有光,他張開雙臂貼上周安,将她帶進自己懷裏,低聲哄道:“今日份治療。”

寂靜的巷落裏,雪花飄揚,一高一低兩道身影就靜靜地站着,在地上投下的陰影融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一片雪花落在周安眼睫上,壓得鴉羽般的長睫輕顫。

回到房間,周安脫下羽絨服外套。兩個紅色的包從口袋裏掉了出來。其中一個是秦卿韻給的,另一個……

周安看着這個厚實到幾乎要脹開的紅包,翻開到背面。是一道遒勁有力的筆跡,

——安安,歲歲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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