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周安◎

周安看着字跡, 走到沉香木桌旁,用指尖沾了點兒涼掉的茶水,在桌上一筆一劃地模仿沈周年的字跡。

字如其人。

周安好心情地看着桌上的水色變淺,拿起手機點開沈周年的微信, 發了句簡短的語音:“周年哥哥新年快樂。”

她拿了換洗衣服去浴室洗了澡, 吹幹頭發出來時看了眼時間, 已是淩晨一點鐘。

微信新消息提示在她上條信息發出來後就收到了沈周年的回複。

“新年快樂。”

“恭喜周安長大一歲。”

周安笑着收了手機, 這麽晚了他應該睡下了,自己就不打擾他了。

房間地暖很熱, 床鋪都是新換上的,細嗅有陽光曝曬後的味道。床頭櫃上有保溫墊,上面放着一個陶瓷茶杯, 溫着大半杯水。剛剛去洗澡的時候都沒見過這個,可能是沈周年在她洗澡的時候放上來的。

周安掀開被子躺上去,關燈閉眼,表情是笑着的。

可能是突然換了新環境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因為心裏想着人,周安越想睡覺越是睡不着。半個小時後,她打開燈, 起身下床,眸色清明。

坐在床位軟榻上,隐隐能看到前院琉璃瓦上的積雪, 在夜色裏泛着冷白的光。

周安雙手捧着陶瓷杯, 抿了一小口溫水。她走到床邊,欣賞了一番古色古香的窗邊雕花, 然而推開了窗。

刺骨的寒風和屋內的暖氣中和, 給周安的感覺剛剛好。

正好冷靜一下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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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手搭着窗柩, 迎面刮來的涼風讓她感到很舒服。

“在想什麽呢。”一道男聲倏地在附近響起。

周安驚了一下,微微探出身,将窗扇往旁邊撥了撥,沒有東西遮擋視線後她看到了左邊房間和她同樣姿勢站在窗邊的沈周年。

“……”周安瞅了他一眼,小聲嘀咕:“你怎麽不開燈啊,也不吱聲。”

“吱。”沈周年。

周安:……

沈周年覺得她的反應很好玩,他手指指節敲了敲她的窗柩,問:“也睡不着?”

周安對上了他的眼睛,嗯了一聲。

“那,”沈周年頓了一下,笑着問:“要不要過來看二白?”

周安怔了幾秒,輕輕點頭。她關上自己這邊的窗戶,對着鏡子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棉質居家服不亂,頭發也順滑地披在肩頭。

她抿了抿唇,就轉身走出了房間。正要去敲隔壁的房門,木門就從內部被一只手打開了。

開門的動作帶起一陣暖風,摻雜着幾分檀木香拂過她。周安眯了眯眼,這股舒心的氣味讓她想起了從小戴到大的那顆禪珠。

根本就不是媽媽留給她的,而是病哥哥送給她的護身符。

沈周年房間的布置和她那邊差不多,周安視線掃過,餘光注意到整齊到沒有一絲褶皺的床。長條形的沙發上倒是疊有薄被和枕頭。

她秀氣的眉輕皺。

一直不睡床也是一種心理疾病。

沈周年在沙發上坐下,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周安看了眼和他幾乎沒有距離的地方,也沒說什麽坐了下去。

沈周年擡眸看她一眼,笑着給法國的公寓管家撥了個視頻通話。他們應該提前說好了時間,管家點開視頻便将鏡頭對準吃狗糧的二白。

“二白。”沈周年喚了一聲,鏡頭裏的狗狗耳朵動了動,繼續低頭幹飯。

狗都不理他。

周安不解地看向他。

“它最近對我很有意見。”沈周年靠在沙發上,懶懶地嗤笑一聲,将鏡頭對着周安說:“你有空要去教育教育孩子。”

這……說得她像是對孩子不管不顧的渣女似的。

周安有點囧,她看着鏡頭喊了一聲:“二白。”

話音剛落,小白狗就豎起了耳朵,踹開狗糧轉身盯向管家的手機屏幕。

“汪汪汪!”二白搖着尾巴,圓溜溜的狗狗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鏡頭裏的小人看,狗狗嘴都咧開笑了起來。

沈周年感覺到二白的雙标,哼笑一聲,坐起身來靠近周安,讓自己強勢入鏡。

他的手臂敞開搭在沙發背上,角度問題,看起來就像是攬在周安肩上一樣。

二白朝他吠了一聲。

“怎麽啦?”周安不明所以,柔聲問:“是不是想我們了。”

二白又汪了一聲,轉身跑到他的玩具堆裏扒拉出一束塑料玫瑰花,咬牙叼起來,一個起跳完美落在鏡頭前。

在手機屏幕前獻花。

歸功于沈周年每次借它送花的小心機,它也養成了送周安花的習慣。

管家的笑聲傳遞到這邊,沙發上的倆人也被逗笑。

沈周年因為半摟着人的姿勢,笑起來胸腔就起伏在周安身後,偶爾會貼上。

周安感覺到後腰被碰到的地方微微發癢,她擔心自己的心跳震顫讓他感受到,于是倏地起身。但一個不小心沒站穩,身形晃蕩。

沈周年連忙伸手将她撈回來,擡眸看她:“怎麽了?”

周安臉有些熱,剛剛被他摟住的腰也熱。

他的掌心好燙。

很燙。

周安跟他對視兩秒,忽然擡手伸向他的額頭。掌心試了試溫度,又用手背在他和自己的額頭來回對比了之後,周安皺着小臉說:“你發燒了。”

沈周年愣了愣,也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沒感覺出來什麽,又去碰了碰周安的,“好像是有點高?”

周安瞅着他,很輕地皺了下眉,“你沒感覺的麽?”

沈周年低頭看了眼不知道什麽時候挂斷的視頻通話界面,擡頭看着她,一臉無辜:“我晚上經常會體溫變高,身體倒沒有不舒服。”

可能是因為睡不好所以身體在給他發信號。

“早上就會退下的。”看周安的表情很嚴肅,沈周年補充說。

周安站起來,沈周年順着她的手腕勾住她的手,仰頭問:“去哪?”

周安心髒軟了軟,說:“你這麽大的家,應該有家庭醫生,我請醫生過來看看你的情況。”

“這可能不太方便,”沈周年手臂用力将周安拉過來,按坐在身側,頂着她的視線,他坦白道:“我小時候被人販子拐走,我母親一直覺得是她沒看顧好我的原因,這導致她這些年對我身上稍微發生點不好的事情就會愧疚。我生病了,她也會怪自己的。”

周安眨了眨眼,有些心疼。她擡手在沈周年刺刺的短發上揉了揉,垂眸看見沈周年略微僵硬的唇角,她彎了彎眼睛,又用力地揉了兩下。

手掌心被刺得發麻。

“玩我呢。”沈周年等了幾秒鐘将她手拿下去,起身把電視櫃下面的隔層拉開,拿出一個醫藥箱。

電子溫度計顯示三十八度五。

周安确認了眼溫度,在醫藥箱裏找出退燒貼,不顧沈周年的反對撕開照着他額頭貼上去。

“去床上睡覺。”她溫軟的聲音此刻非常有力道。

“可是怎麽辦,”沈周年絲毫沒有發燒人的體弱特征,唇色在暖黃燈光映照下更顯紅,他擡起嘴角,看着周安笑了,“我在沙發上才能睡着。”

見周安發愁的表情,沈周年忽地湊過去,在她眼前說:“要不,你留在我房間睡我床,晚上照顧我點?”

周安想了想:“好。”

沈周年一愣,随即嘴角弧度更大了,他起身從櫃子裏抱出一床被子,在沙發上不用周安幫忙自己把自己裹成毛毛蟲,他笑着說:“也不用太上心,你安心睡,我能自愈。”

周安關掉燈,轉頭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信沒信。

她躺上沈周年的床鋪,床品應該用特制的熏香薰過的,不濃,但聞着很好入睡。周安揉了揉眼睛,不敢讓自己睡着。

沈周年還需要她照看呢。

黑夜裏,沈周年很快感覺到眼皮的沉重。

一夜安睡。

……

早上沈周年醒來時,感覺渾身輕松。他擡眸就見到趴在沙發靠背上,低頭盯着他看的周安。

沈周年伸了個懶腰:“早上好。”

“早安。”周安說完,拿溫度計測了測,三十七度三。

溫度正常。

沈周年翹起了嘴角,他坐起身。

周安繞到他身前,将他身上的被子抱起來折。兩個類似糖紙包裝的小東西從被子裏掉出來滾到她腳邊。

沈周年目光一頓,周安注意到他表情,先一步撿起來。

讀出包裝袋上的安眠藥英文名,周安愣了下,擡眸看向沈周年,不可置信問:“你……失眠這麽嚴重了麽?”

沈周年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先撕掉了額頭上的退燒貼,才轉頭從她手中把被子撈回來自己疊,也不看她眼睛:“也不是天天都吃安眠藥。”

周安追上前,語氣很急:“什麽時候開始的?”

沈周年把被子疊好,放在一邊,輕嘆了一口氣拉着周安坐在沙發上,垂眸說:“小時候和你分開之後。”

醫生說是一種創傷後遺症。

周安緩緩睜大的眼睛透露出她的震驚。沈周年他……這麽多年被失眠症折磨。

“你已經找到我了,也幫了我很多,”周安理智回籠,讷讷說:“你不應該好轉起來麽。”

沈周年給她倒了杯溫水,笑說:“和你的接觸障礙差不多,是需要時間治愈的。我以前要吃三顆,現在一兩顆就夠了。”

是藥三分毒,每天都要吃好幾粒,這身體以後怎麽辦。

周安捏着手中的兩顆藥,安靜了很久忽地想起什麽,眨了下眼說:“你昨天沒吃,也睡着了。”

沈周年擡眸瞥她,不想把氣氛弄得沉重,故意吊兒郎當說:“你是病因,也是良藥啊,我跟你待同一空間就能睡得很好,所以你不能丢下我哦。”

周安看着他,來回抿了幾次唇,慢吞吞地說:“要不,我搬去你那兒住吧。”

沈周年茶杯差點沒拿穩,水潑灑到他手背。半晌,他一臉鎮定地點頭,耳朵卻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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