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妙玉生輝

原隋在上官家吃飯,三小姐攢的局,為慶祝兩家合作,席間,三小姐頻頻舉杯,全然不顧自己已有三個月的身孕。

“來,原公子,請!”

上官嫣然豪邁地碰了杯酒,原隋本想輕抿意思一下也照顧三小姐,可三小姐卻頭一仰,幹了個空。

“好酒!上等的女兒紅就是不同,要不是原公子來,這酒我還不開呢。”

“三小姐少飲幾杯,不是說剛有喜麽?”

“不礙事!”上官嫣然道。

再一次注滿酒,另一只手撫上肚子,“這小東西是我的種,可不能那麽嬌弱,幾杯酒而已,他受得住!”說完,第二杯也幹完。

原隋只好相陪,心想這三小姐真是名不虛傳,以前只聽說她是女諸葛,見面方知,這不單是女諸葛,更是個女李逵!難怪生意越鋪越大,如今鋪到東洋彼岸,才簽約要租他家的貨船。

當時他一念之差沒去參加三小姐的婚禮,未能結交到這位奇人,想想還真有幾分遺憾。

可那個婚禮,鎮上有頭有臉的人都沒去,三小姐的離經叛道,不止體現在她像個男人一樣跑貨、做生意、抛頭露面,更在于她不畏世俗,非要跟一位小她十幾歲的男人成親。

若是有門有戶的倒也罷了,兩情相悅,強強聯合,未必不是段佳話,可那位龍王贅婿呢,出身不過落魄寒門,三小姐縱使年長,也是才華與美貌兼備,又有無人可敵的聲望,和一個平頭小民成親,實屬笑掉大牙。

原隋不愛看這種荒誕的戲碼,尤其鄙視那些靠女人上位的油頭小生,收了這麽個東西,原隋以為上官嫣然不會允許他出來見客,可嫣然卻一點沒有藏嬌的意思,席間就跟原隋講,要介紹自己的夫君給原隋認識。

“給你看我的蜜罐子~”

嫣然十分得意,她是天生的富貴相,天庭飽滿,臉若銀盤,笑起來鳳眼又嬌又媚,眉毛斜飛入鬓,就像水墨暈染的牡丹花。

原隋順着她的眼光看去。

小小的月洞門,先是邁出一只腳,然後,呼呼扇動的長袍滾着金線,錦兒提着食盒,神态自若地走出來,陽光細碎地灑在他身上,月門後面是一片幽暗的竹林,光影交錯的分割線将他本就足夠出挑的五官勾勒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這就是上官嫣然的小丈夫,坊間傳的絕世小白臉錦玉,果然,對得起繁花似錦,妙玉生輝。

“這是錦郎,這是原隋原公子,清豐縣最大的茶莊還有錢莊,都是他家的生意,最近又新收了一批貨船,水粉鋪的胭脂香料就要靠這批貨船運出去,錦郎不是對水上貿易感興趣麽,有什麽問題不妨問原公子,他可是這方面的行家。”

“不敢當,錦玉少爺是想要做生意?”

“讓他看看,總沒壞處。”嫣然輕笑。

錦玉一到就牽他的手,一副濃情蜜意誰也拆不開的恩愛模樣。

“他都二十了,不想考功名,找點事做,打發打發時間也是好的。”

原隋:“所以這次出海是要他跟?”

嫣然點頭,“我有這個意思,不過,也要看原公子是否方便。”

原隋很想說不方便,他帶船東渡是要賺錢,不是哄孩子,在他眼裏,錦玉就是個孩子,仗着一張讨喜的臉,有幸入了豪門,大家看在三小姐的面上,稱他一聲新姑爺,其實心裏誰不知道,這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白臉。

可直接拒絕又太不給面子,別的不說,剛簽了協議準備合作呢,原隋不想讓三小姐下不來臺,便解釋說:“海上風浪大,新姑爺可能不适應,不如等交易完了,回城清點貨物,姑爺再來?”

這就等于是拒絕了,措辭雖然委婉,錦玉還是聽出原隋話中隐隐的嘲笑與不屑,用海上風浪來打發,不就是說他是繡花枕頭,風一吹就倒嗎?

錦玉輕輕笑了,也不搭話,擡手敬了原隋一杯,原隋飲了,本以為事情就此翻篇,卻見錦玉不聲不響打開了食盒,從裏面取出一碗蓮子羹,遞給了旁邊的三小姐。

“錦兒才疏學淺,原公子有所顧慮也很正常,不出海也好,嫣兒你懷有身孕,我就陪在你身邊,日日為你洗手作羹湯,外邊的人說我靠妻吃軟飯,說就說吧,我不在意。”

舀了一口,輕吹,一派深情款款,失落的眉眼卻透出明顯的壯志難酬,嫣然當即便受不住了,對兀自飲酒的原隋說:“就當給我上官嫣然一個面子,讓錦郎跟去,用船的租金我可以再漲兩分。”

“三小姐……”

“我上官嫣然說到做到!原公子不信,可商定吉日,我們簽個補充協議。”

“那倒也不必,就按三小姐說的辦。”

上官嫣然既已開口,原隋便不好再回絕,可內心對錦兒的厭惡卻加深了,這個男人所用的伎倆,特別像大宅門裏争風吃醋的女子,刻意做小低伏以退為進換取當權者廉價的寵愛。

原隋為之倒盡了胃口,想不到三小姐一世英名也會為色折腰,他冥冥中感到這種沒來由的縱容非常危險,但一想累及的反正也不是自家産業,便慢慢釋然。

酒過三巡,夜色将至。

原隋起身跟三小姐告別。

三小姐有孕不方便讓家仆相送,原隋由家仆扶着出了門,他萬萬沒想到錦玉會跟來,他們席間總共也沒說幾句話,加上他對錦玉沒有好感,錦玉給他執馬,他就敷衍地抱了抱拳。

錦玉在馬下說:“原大哥好像煩我。”

原隋的酒立時醒了一半。

“錦兄弟何出此言?”

“我敬你酒,你都是抿一口就放下了。”

“我酒量淺。”

“是嗎?”

錦玉笑着,一雙桃花眼水光潋滟。

“我以為生意場上的人都能喝,嫣然就很能喝。”

“哦,她畢竟是三小姐。”

“你不也是原大哥麽?原家可比上官家厲害,你妻子還是宋知府的千金呢。”

“那又如何?”

原隋有點不耐煩。

錦玉的話卻多起來,“沒什麽,只是羨慕原大哥,有個兒子十一歲了。”

“……”

“是臘月的生日吧,初冬第三場雪。”

原隋另一半酒也醒了,握緊缰繩道:“你怎麽知道?”

他的兒子原肆,并非宋玉茗所生,宋玉茗不會生,他是同年找的小妾生了這個長子,本應給小妾扶正,礙于宋玉茗的身份和知府大人的面子才沒扶,原夫人幫他打發了那名小妾,而長子,就順理成章過繼到宋玉茗膝下。

長子是屬羊的,生日又在冬天,家裏的老人說冬天出生的羊命不好,強行把生辰改到了六月,也是水草最為豐茂的時候,以此來給他改命,這個秘密,只有家中老人,他,還有玉茗知道。

老人不會出去亂說,玉茗一直對外宣稱原肆是她的小孩,身為娘親自然不會把兒子的生辰記錯,原隋不知道錦玉是從哪得到的消息,竟然這麽精準!

臘月的第三場雪,太細了!他想表達什麽?表達上官家在原家有內應?亦或是錦玉本身對他做了極為詳盡的調查?可這調查又意欲何為,抓他的把柄嗎?抓到後威脅他,如果他不肯帶他好好去東洋走貨,他就把這事說出去,讓宋家丢臉,讓他原隋難堪?

“你到底是聽誰說的?你想做什麽?”

意識到錦玉或許真是來者不善,原隋的語氣也強硬起來,“你想攪弄是非?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不不,原大哥,你別誤會,我只是好奇問問,沒有別的意思,更沒想傷害宋小姐。”錦玉擺着手,倉皇地往後退,離開原隋有一米遠才繼續說:“我就是擔心,因為我和嫣然的孩子也屬羊,算算月份,只怕也要在冬天出生,原大哥既然有改命的方式,不妨教教我,我也好給孩子改個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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