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1)

沈灼和淩霜雪一路走走停停,到家也不過才三天兩夜,連房間都沒有分出來。聞人且這一問,把沈灼問的心跳加速。他莫名的緊張起來,指着淩霜雪旁邊的屋子含糊道:“就師尊隔壁。”

聞人且未覺不妥,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把自己選好的屋子又往沈灼隔壁挪了挪。對于淩霜雪和他們住在一起這件事,聞人且毫無反應。

曹瘋子默默地走向角落,沈灼連忙攔住他,給他選了另一間合适的廂房。

沈灼看出來了,曹瘋子和淩霜雪共處一室會顯得拘謹,但要是距離拉開就沒什麽問題。

安排好了兩位師兄的房間,沈灼進屋去陪淩霜雪,這原是一個标準規格的會客廳,但因為小時候沈灼他們幾個愛玩,就改建成了閑暇小憩的居室,頗有格調。

淩霜雪用沈灼新煉制的火炎葉沏了一壺好茶,捧着茶杯坐在椅子上,放松身體,像只慵懶的大貓,沒什麽攻擊性。

看見沈灼進來,他擡眸掃了一眼,問道:“都安排好了?”

沈灼點頭,他又道:“聞人且沒和你說什麽?”

“現在還沒有。”沈灼在淩霜雪面前坐下,看到桌上的茶壺就想起今早自己灌下肚的那兩口冷茶。

茶水确實是冷的,但火炎葉的靈力依然在,還帶着濃烈的甜香。靜心的作用是一點沒有,反倒讓火勢燒的越來越旺。

“師尊的身上可還有香雪草?”沈灼短期內不敢再碰火炎葉,相比之下,本就可以靜心凝神的香雪草更合适。

淩霜雪自換了茶葉後就沒碰香雪草,儲物镯裏倒是還放着小半盒。他不知道沈灼要這東西做什麽,但既然沈灼開口了,他肯定不會吝啬。

裝着香雪草的盒子轉手到了沈灼掌心,冰涼的觸感讓人頭腦清醒。沈灼小心地收好盒子,下一次總不至于又去泡澡。

下一次……

沈灼被這個念頭驚了一下,不自覺地擡頭看向淩霜雪。一襲白衣的師尊風姿卓越,眉目如畫,他的神情淡漠如水,波瀾不驚。

對于旁人而言,他是白雪之巅遺世獨立的仙人,身上總有一點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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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灼見過他的笑,見過他的溫情,也見過他的脆弱。他前半生叱咤風雲,人人懼他三分,後半生病骨支離,世人依舊把他架在高處。

在世人的眼裏,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神明不該有七情六欲,更不該步入紅塵,沾染俗世。

沈灼偏偏不信這個邪,身在高處有什麽好的?那無盡的孤獨和寂寞,能把人的熱情和活力一點點地抹掉,到最後什麽也不剩。

沈灼不要淩霜雪做衆生的神明,他的欲念生出貪戀和自私,他只想把淩霜雪從神壇拽入人間,讓他走進他守護的紅塵,看一眼衆生百态,嘗一嘗人世的歡愛,把那死水般的日子過的鮮活。

他想要淩霜雪做他一個人的神明,讓他成為唯一的‘渎神’者。

淩霜雪不知道沈灼坐在自己身邊,滿腦子的大逆不道,他打了個哈欠,問道:“你不去收拾自己的屋子?”

沈灼剛才說自己住在淩霜雪旁邊那句話淩霜雪聽見了,他可是十分的善解人意,好心提醒徒弟這會兒要是不行動,一會兒可就說不清了。

住了兩夜的屋子沒有人氣也還說得過去,但要是連被褥都沒有,可就解釋不通了。

沈灼站起身,他是該去給自己的房間添床被褥,但他心裏依舊不放心淩霜雪的傷勢。他走了兩步回頭看着淩霜雪,欲言又止。

兩位師兄都在此地,他和淩霜雪住在一個屋是怎麽也解釋不清的,更何況曹瘋子那邊本來就在這件事情上一根筋了。

這裏是沈家,不是幻月仙宗的後山,就算沈灼心裏有那麽一點不可言說的想法,也不會在事情明朗之前,就先讓淩霜雪踏進這不明不白的泥潭。

他的喜歡是克制,不是放肆。

淩霜雪托腮倚靠座椅,頭也不擡道:“你可以翻窗。”

這是給沈灼留個窗戶,就聞人且和曹瘋子選的房間來看,走窗戶确實不容易被發現。

沈灼笑了,這是他和淩霜雪的默契。

淩霜雪隔壁的這間屋閑置已久,沈灼用除塵術打掃一二,在床榻上鋪上新的被褥。大概是腦海裏還殘留着淩霜雪的那句話,他鬼使神差地打開了一旁的窗戶。

房子後面是一個小天井,栽種的花木在冬日大多枯萎,唯有牆角斜生出一樹寒梅,努力地向着蒼穹生長。

沈灼看着那從枝幹間冒頭的花苞,估摸着再過一些日子就會盛開。紅梅怒放,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沈灼收拾好了房間就要出去,卻被搬到隔壁的聞人且堵在門口。他耳朵上的耳環叮當作響,煞是好聽。

沈灼對他的不請自來已是預料之中,率先迎上去,笑道:“五師兄收拾完了?”

聞人且沒有回答,反而瞪了他一眼,把人拖進裏間,生氣道:“你去幫我找藥被墨家追殺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就那麽不值得你信任嗎?還有我讓你和我比煉藥,你為什麽非得扯上宗門大比?你這次是運氣好贏了,但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運氣不好呢?”

聞人且從宗門出發之時心裏就憋着這口氣,要不是中途發生了大伯公家那點小插曲,他肯定見沈灼的第一面就劈頭蓋臉地問了。

他當初是很反感沈灼為了江淩一步錯步步錯,無論大家怎麽勸說都不回頭。但是一想到這是自己最小的師弟,入門的第一年就黏在自己身邊,意氣風發,朝氣蓬勃,他還是會忍不住心疼。

他幫他出頭,幫他作弊,心甘情願。

他傷了眼睛後,看到沈灼又一點點好起來,心裏的怨恨越來越淺,反而感到欣慰,仿佛是自己第一年領進門的那個小師弟又回來了。

從旁人嘴裏聽說沈灼為了他的眼睛去找玉茯苓,半路遭遇伏殺,差點丢了命時,他一整日的好心情都沒了。

墨家道貌岸然,追殺了沈灼還能在宗門大比上若無其事。

可聞人且更生氣的是沈灼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明明他們以前是那麽的親密無間,就算是一點小秘密也會躲在一起分享,擊掌為誓,惹來其他師兄師姐打趣。現在沈灼卻連對他好,都小心翼翼,不肯說了。

沈灼直視聞人且帶着怒意而變得有些豔麗的面容,嘴角笑意不減,還是那一貫的恣意灑脫:“有你和大師兄在,那場比賽我就是想輸也輸不了。我知道你和我比試是想幫我,可我又怎麽可以為了自己,而陷你于不利的境地?你要是輸給當時頂着廢物名頭的我,其他人會怎麽樣看你?在宗門大比上,起碼我這個第一是贏了除你以外的參賽者得來的。那些人如果敢質疑你,也是在質疑他們自己。”

“我才不管別人怎麽看我,他們不服氣我就打到他們服氣,我看誰敢嚼舌根!”聞人且一向得時淵夜寵愛,又有師兄師姐照顧,最不缺的就是底氣,他足夠自信,也足夠張揚,不曾畏懼過所謂的流言蜚語。

他既然敢站出來幫沈灼,就不會去考慮所謂的後果。他對沈灼忍讓是他樂意,不代表他會忍讓其他人。

沈灼笑而不語,聞人且的話讓他想起很久以前,他被淩霜雪帶走後心裏不平衡的日子。聞人且擅長煉丹,可他不擅長打架,但為了沈灼,他還是會撸起袖子把對方打的滿地找牙。

雖然自己身上也會挂彩,但他從來就不在乎,反而反過來安慰沈灼。

沈灼笑着笑着就有些心酸,神情複雜地問道:“五師兄,我要是真的無可救藥,你會放棄我嗎?”

聞人且頓住,他擡頭看着沈灼半晌,清澈的眸中倒映出沈灼的身影,認真道:“不會,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錯,你都是我們的小師弟,斷不能讓旁人欺負你。”

沈灼心神一震,心中莫名酸楚,大家不願意放棄他,反而讓穿越者越發肆無忌憚。

聞人且松開沈灼的衣襟,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長道:“大師兄說過,我們這一脈本就沒幾個弟子,不管少了誰都是個損失。能救便要救,但若是無能無力,我們自當清理門戶,不勞煩他人。”

沈灼:“……”

沈灼不知道,在冒牌貨對自己人下手的那一刻,溫如寧已經起了殺心。

他們的确都是護短的師兄師姐,但并非是非不分。他們對冒牌貨的一再忍讓是給冒牌貨改過的機會,冒牌貨看不懂,那等他們出手,便是讓人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不愧是大師兄。”沈灼沉默良久,方才開口說出這耐心尋味的一句話。

溫如寧生的一副溫文儒雅的面容,看上去是君子端方,讓人好感倍增。但實際慈眉善目的菩薩也會殺人,他有鐵血手腕,殺伐果決,動了殺心便是要人人頭落地。

這也難怪當初他對沈灼參加宗門大比沒有任何的異議,甚至在聞人且要參賽時也沒有阻止。

沈灼後知後覺,溫如寧當初對他有過幾次試探,他當時竟然沒有聽出來。想必就是那個時候溫如寧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多次試探也是再思量要不要出手。

“我倒是疏忽了。”沈灼自嘲地笑了起來,看來他和冒牌貨截然不同的表現是讓溫如寧滿意了,不然他也不會在宗門大比上幫着作弊。

聞人且看出沈灼不高興,不想他誤會,解釋道:“你也別怨大師兄,你在宗門犯的事都不算什麽,可你當年在秘境裏是真的闖了大禍。若非大師兄拼死把所有人救回來,哪裏能夠善了?他在人前還給你留足了面子,回到宗門才提此事。那知你當時竟然欣喜若狂,簡直跟瘋了一樣。”

沈灼眉頭緊皺,他對聞人且的話毫無印象,顯然這也是被封印的記憶。從聞人且的話語裏不難聽出,冒牌貨當初十分過火,溫如寧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隐忍四年才爆發,也真的是好脾氣了。

“當年是我拖累大師兄了。”沈灼面上露出悔恨的神情,心裏暗自沉思能不能從聞人且這裏問出點什麽。

聞人且嘆了口氣,道:“大師兄還算好,只不過是救段秋的時候皮肉被腐蝕,背上留下無法抹去的傷痕。段秋就慘了,身中奇毒還毀了容,就連師尊對此也是束手無策。我偶然聽他提過,是其中一味藥太難尋,除此以外,以段家的勢力都不是問題。他曾答應尋到藥材就幫忙煉制丹藥,但一直沒有動靜。”

聞人且有些惋惜,雖然他沒有見過段秋,但是據當年同去的弟子們回憶,那真真的是個美人,冰肌玉骨,一颦一笑勾魂奪魄,再過個幾年,說不定就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說起來我一直很好奇,段秋出了那麽大的事,段寒舟也差點折在裏面,段家居然沒和你家鬧起來。最大的麻煩也不過是段寒舟寫了張牌子故意惡心你,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要知道當時幾大家族上門,都篤定段家會出面,結果段樓主把打秋風的人全擋回去了。”

聞人且此言并無惡意,而是抓心撓肺的那種好奇。溫如寧出面幫忙之時也十分慶幸段家沒有出面,不然他就是有救人之恩,也難以招架段家這個龐然大物。

沈灼心裏感激段炎淳為他做的一切,故意賣了個關子,道:“你以後會知道的。”

這話讓聞人且更是好奇,可沈灼不打算繼續這事,話鋒一轉問起段秋的傷勢:“大師兄是去救段秋受的傷,當時那個情況,他們的傷情應該是一樣的。用救大師兄的方法不能救段秋嗎?”

“你想什麽呢?”聞人且詫異地看着沈灼,憤恨地咬牙道:“我知道你當初對這事漠不關心,但你也太不關心了吧。大師兄只是護着段秋出來時沾上了熔炎,段秋被困在裏面,不僅遭到熔炎腐蝕,還吸入了大量熔炎和妖蠱果融合産生的毒氣,這才是無法救治的原因。”

沈灼聽的眼前一黑,渾身血液都僵住了。

熔炎是一種極具腐蝕性的液體,能夠無視宗師以下的防禦,積于溶洞之中,形如岩漿,受到外部刺激就會噴發。

而妖蠱果多生于屍骸堆積之地,吸收大量的怨氣和業障,本身只有果子有劇毒,口服才會生效。但如果遇上熔炎噴發後飄在空中的水汽,就會散發出攜帶劇毒的氣味,破壞人的身體機能,讓器官衰竭,生機迅速衰敗。

這兩者在玄門已屬罕見,沒想到竟然會一起出現在秘境中,還被冒牌貨拿來對付段秋。

沈灼心尖發疼,也明白為何段寒舟要找天心蓮盞。

天心蓮盞天克妖蠱果,它不僅能化解妖蠱果的毒,還能和其他藥材融合,提煉生肌玉骨液,肉白骨,讓人容光煥發,青春永駐。

但它已經有價無市,天下難尋,更何況必須用異火煉制。

沈灼一陣頭疼,按照時間推算,段秋中毒已深,再找不到解藥,性命難保。

當真要看着段秋香消玉殒嗎?沈灼不甘心。他對這個東西有印象,他到底在那兒聽過或者見過?

天心蓮盞,天心蓮盞……

“這東西我不能給你,但我這裏有一把天心蓮盞的種子,希望你會喜歡。”

沈灼不斷反複回憶自己過去經歷的那些事,終于在不起眼的角落想起來,有人曾給了他一把種子,他當時沒在意,随手撒在自己的藥田裏。

而那個世界的結算獎勵就是藥田,此刻正生長在他的小世界中。

“太好了!”沈灼頓時欣喜若狂,情緒激動。

他把聞人且吓了一跳,聞人且見他一會臉色難看,一會兒又興高采烈,不禁皺眉道:“你沒毛病吧,為什麽每次遇見和秘境有關的事,你都是這個樣子?”

“不,不一樣。”沈灼沒有過多解釋,興奮地往門外去,高興道:“我有事要和師尊商量,五師兄,我一會兒再來找你。”

沈灼話音還沒落,人已經消失在門口。聞人且一頭霧水,他也不是什麽坐以待斃的性子,直接追過去。

可是等他到了小廳,卻只看見淩霜雪在椅子上坐着,端着一杯茶看向他的方向,顯然也有點不明所以。

“師叔,小師弟呢?”

聞人且一臉詫異,說好的找師叔商量,可人呢?

淩霜雪放下茶杯,一本正經地忽悠道:“他出去了,走的急。”

确實走的很急,淩霜雪從看見他到端茶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就聽見他說了一句小世界,人就沒了。

這人是遇見什麽事了?淩霜雪心生疑惑,把聞人且留下來詢問。

聞人且對淩霜雪就像對時淵夜那般恭敬,把自己和沈灼說的話簡單地複述了一遍,知道沈灼是因為天心蓮盞才像丢了魂一眼,淩霜雪頓時心中有數。

感情沈灼跑的急是去找天心蓮盞了,如此一來段秋就有救了,這是件好事,難怪他欣喜若狂,連話都不說清楚。

淩霜雪笑了笑,眼底有兩分寵溺,對沈灼剛才的魯莽有所縱容。

聞人且倍感郁悶,說要在這裏等沈灼回來。

沈灼此刻人在小世界,等他回來那就是大變活人。

淩霜雪不動聲色地喝茶,思索片刻找了個由頭道:“你在這裏等他也怪無聊,不如去幫我跑個腿?”

聞人且還是很好糊弄,也沒疑心淩霜雪這會兒怎麽想起來使喚他去買獸肉,滿口答應,出門的時候帶順帶拐走了曹瘋子。

等他們二人一走,淩霜雪便在屋內落下禁制,以免有人不合時宜地闖進來。

再說沈灼知道天心蓮盞就在自己的小世界後,擔心神識不能找到天心蓮盞,幹脆直接肉身進入。

一段時間沒看,小世界又是大變樣。養在其中的烏雲豹體型竟然飙升了一倍,隐隐還有升級的征兆。

沈灼吃了一驚,但此刻不是糾結這件事的時候,他還來不及思索兩只豹子為什麽發生了這樣的變化,就撥開眼前瘋長的青草朝着藥田奔去。

事實再一次讓他傻眼,他眼前哪裏還是當初那塊有邊有際的藥田?放眼看去,山脈猶如巨|龍騰飛,在小世界中撐起座座山峰。俨然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森林,一眼看不到頭。

藥田裏規整的藥材分布在山脈之中,有了更适合它們生存的地方。

沈灼站在高|聳的山脈前,雖然他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只要心念一動,便能掌握這裏的一草一木。但他還是不免生出感慨,在世界的無聲演變面前,就算是翻雲覆雨的修者,也不免渺小。

因為這是□□運轉的自然之力,而非人之力。

沈灼在森林入口放出神識,力量擴散到整個小世界,一寸一寸地搜尋天心蓮盞的下落。

他記得天心蓮盞喜陽,要在光照充足之地。把光線能夠照射到的地方搜了一遍,沈灼在山脈深處找到了天心蓮盞的影子。

他立刻收回神識,疾馳而去。

山脈深處有一個演化出來的湖泊,天心蓮盞就生長在湖水中,花朵粉白,搖曳生姿。每一朵花只有碗口大小,沾了水珠就變得晶瑩剔透。

這是尚未成熟的天心蓮盞,因為天心蓮盞完全成熟後,會從粉白變成晶瑩剔透的粉色,花朵有瓷盆大小。

沒有成熟的天心蓮盞不夠入藥,沈灼的興奮被潑了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天心蓮盞,心裏升起一抹絕望。

看這個樣子,想要天心蓮盞成熟最少還需要好幾年的功夫,可段秋等不了那麽長的時間了。

沈灼低頭看向手腕的白焰,他将白焰放出來,問道:“白焰,你能催熟天心蓮盞嗎?”

白焰在湖面上蕩了一圈,無奈道:“品階不匹配,不能。”

白焰雖是生命之火,但在催生藥性方面也是有限制的。之前的基礎丹藥藥材是品階低,對它而言不是什麽難事。但天心蓮盞的品階要高很多,以她和沈灼現在的實力,夠嗆。

“連你都沒辦法,我豈不是空歡喜一場?”沈灼自嘲苦笑,神情痛苦。他在湖邊坐下來,看着這一地的花陷入困境。

他是不是應該慶幸,還好自己不是從種子入土開始養起?

白焰見他情緒低落,難得體貼一次,道:“你可以問問你師尊呀,他掌握世界的力量,說不定有辦法幫你。”

界神明悟了世界的法則,有推演之能,能改天換日。

沈灼擡頭,把白焰往手腕一收,迅速從小世界退出去。

屋子裏安安靜靜,只有淩霜雪一人。沈灼注意到四周落下了禁制,這是為了保護他。

淩霜雪靠在椅子上假寐,聽見聲響睜開眼,慵懶道:“事情辦好了?”

沈灼搖頭,道:“我找到了天心蓮盞,可是還沒有成熟,白焰也失去了作用。我想問問師尊,小世界即歸我所屬,我能不能對其內運行的規則做出改變,比如加速時間的流逝,讓小世界和現世存在時間差?”

沈灼了解過的小世界各有各的作用,其中最顯著的一個特點就是時間的流逝存在差距,但他手上這個小世界的時間流逝和外界是一樣的。

白焰提到規則的時候,他就想起來這事。要是能夠讓裏面的時間加速流轉,天心蓮盞就能很快成熟,段秋也不會等太久。

淩霜雪擡頭,有些欣慰地看着沈灼,小世界到他手上那麽久,他除了儲物就是養藥材,現在終于想起來摸索規則,可喜可賀。

“要改變規則對我來說并不難,但對你而言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且以你現在的修為,你也沒有足夠的力量在短期內完全改變小世界運行的天衍之力。你需要時間去摸索規則的變化,量力而行。再者你一旦開始改變,小世界就需要源源不斷的力量補充,直到他初具規模。”

淩霜雪給沈灼解釋了一下關于改變小世界規則的事,倒不是他打擊沈灼,是沈灼現在的力量确實不夠,他還差最後一樣也是最重要的一樣任務獎勵,但奇怪的是不知道為什麽遲遲沒來。

沈灼頹廢地在椅子上坐下來,一張俊臉上寫滿了失落,人生的大喜大悲就在轉瞬之間,他的欣喜還沒來得及持續太久,便終結成了遺憾和痛苦。

比絕望更可怕的是希望就在眼前,自己卻拿不到。

“垂頭喪氣幹什麽?我說了我可以。”淩霜雪以為沈灼是沒聽清楚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沈灼擡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凄然道:“我如今力量不弱,劍意更是達到宗師境,可在師尊眼裏還是不足以運行規則,可見其中所耗極其龐大。師尊難道要我用你的命換段秋的命嗎?”

沈灼不傻,他聽出來了,可是他寧願自己沒有聽見。

淩霜雪現在就是在病情的反複期,自己都還自顧不暇,再讓他進行靈力的損耗,沈灼不敢想象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淩霜雪愣了一下,從躺椅上坐起身,随後斜靠在桌子上,靠近沈灼端詳他那張苦惱中又帶着憐惜的臉,輕笑一聲,道:“別擔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會幫你運行小世界的法則,那東西需要你自己掌握。我要做的只是小範圍短期內進行改變,加速天心蓮盞的生長。”

沈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就算是小範圍短期內也需要損耗,這種事不能心存僥幸。

淩霜雪覺得他的神情十分有趣,又道:“這對我是好事,因為需要釋放我苦苦壓制的天力。”

沈灼皺了皺眉,道:“你把使用天力說的那麽委婉,是怕我聽懂?”

師徒二人坦誠後,就算淩霜雪沒有明說,沈灼也隐隐猜到對他身體破壞最大的便是釋放天力,其本身的靈力還算穩妥,不會出現太大的纰漏。

當初在後山溫泉,他就是動用天力為沈灼療傷,才出現傷勢,氣的時淵夜差點跳腳。

知道要使用天力,沈灼就更不可能松口了。

淩霜雪見徒弟變得不好糊弄,突然嚴肅道:“那你忍心看着段秋受罪?”

痛楚從眉梢一閃而過,兩邊都是沈灼想要護着的人,取舍誰都會讓他不好受。

但他此刻已經冷靜下來,沉聲道:“我再想想別的辦法,我去問問我爹,差了年份的天心蓮盞就算不能用,應該也能續命。”

“拿天心蓮盞續命,我師兄要是知道,非得罵你暴殄天物不可。”淩霜雪嘆息一聲,正襟危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他潤了潤嗓子,道:“要用天力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我只是把力量借給你。”

“天力能借?”沈灼不信,懷疑地看着淩霜雪。

淩霜雪道:“借給別人不行,但是借給你可以。你我力量同源,不會出問題。”

沈灼将信将疑,疑惑地看着淩霜雪。鑒于淩霜雪是有胡亂使用力量前科的人,他在這件事上會更加謹慎。

淩霜雪被他看的繃不住,輕咳一聲,神色略有尴尬,道:“當然,借的方式有一點特殊,需要你我神交。”

所謂神交,便是二人神識力量相融。神識是修士脆弱之處,非關系親密者不可神交,除了擔心一方侵入神識,致使神識動蕩遭到重創外,還是因為神交類似水乳交融之感,是異常親密之事。

淩霜雪借力量給沈灼,幫他推演小世界法則,沈灼需要全身心地接受他的入侵,如果有反抗,便會讓彼此都受到沖擊。

一旦神識對人敞開,自身也會變得脆弱。

理解了神交的意義,沈灼有點傻眼,他木然地坐着,沒有立刻給淩霜雪答複。

這種事确實需要深思熟慮,淩霜雪也不催他。

其實除了這個辦法,淩霜雪也可以自己動手。只需要沈灼把沒有成熟的天心蓮盞從小世界移植出來,放在這個世界,他便可以按照上面的說法幫忙。

但那樣是他親自使用力量,淩霜雪試探了一下,見沈灼不可能同意,這才給出這第二個方案。

沈灼內心經歷着天人交戰,還不等他想明白,去幫淩霜雪跑腿的聞人且就買好獸肉回來了。他按照淩霜雪的要求,買的都是有嚼勁的好肉,只是不知道淩霜雪拿那麽多肉做什麽。

“你忘了我養了頭雪豹?”淩霜雪毫無心理負擔地拿嬌嬌當起擋箭牌。

聞人且恍然大悟,道:“它也跟着師叔下山了啊,難怪都沒看見他去偷九尾貓。可我怎麽沒瞧見它?”

聞人且在院子裏掃了一圈,別說嬌嬌的身影,他就是一根多餘的毛都沒瞧見。

“沈家藥坊有點事,我們把它安置過去了。”

嬌嬌的彪悍經過了曹瘋子的親身試驗,絕對是守門的一把好手。聞人且聽了不禁笑出聲,問起能不能去藥坊看看。

他以前到過溫家,見過溫家的藥倉,此刻聽到藥坊的名字更是高興不已,想去看看藥坊是什麽樣。

淩霜雪見他一提到藥坊就坐不住,想到藥坊的吳為長老,笑道:“去看看也好,我想有個人會很喜歡你。”

衆人要去藥坊的計劃打斷了沈灼的沉思,他暫且把和淩霜雪神交借神力的事放下,帶着大家過去。

聞人且是個好奇寶寶,一路上看什麽都是眼花缭亂,淩霜雪特意叮囑他們在外叫他濯先生,不要暴露他的身份。

沈灼和曹瘋子走的稍微靠後,沒有擠在前面。

花錦城的民風是含蓄而婉約的,沈灼一行人吸引了不少目光,曹瘋子威武高大的身軀更是顯眼。

沈灼和他并肩而行,街道上一切如常,因為有暖陽,風中的寒意不是那麽明顯。

沈灼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玉冠飄帶,不經意地掃過四周,低聲和曹瘋子攀談。

“曹師兄,我臨行前請許師兄壓一壓我在宗門大比上的消息,本是想減少一點旅途的危機,如今我人已到了花錦城,不知消息何日才能完全傳開?”

“既然師弟問了,明日便能讓整個花錦城都知道。”曹瘋子明白沈灼的意思,他出山的時候許琦也和他打過招呼,這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輕而易舉。

小尖塔樓的勢力分布就是在花錦城也有一二,不過因為萬寶樓大半的重心在此地,他們不敢過于張揚,低調的很。

“沈師弟,說起這事,我們發現萬寶樓有打探你出山後的消息,你看要不要處理一下?”曹瘋子憂心忡忡地看着沈灼,擔心萬寶樓是對他不利。

沈灼輕笑,道:“曹師兄不同擔心,如果他們問,就給他們好了。”

萬寶樓的人出面打探消息,想來是段寒舟或者段秋在花錦城見到他,覺得消息對不上,派人核實一二。

沈灼是不擔心他們問的,但走了幾步後,沈灼停下腳步看向曹瘋子,蹙了蹙眉道:“曹師兄可能分辨出是萬寶樓的哪一股勢力?”

沈灼險些忘了,他在途中遇見了段炎淳,以段炎淳的脾氣是不可能又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除非段家有另外的一股勢力渾水摸魚。

畢竟這樣的大家族很難做到上下齊心,難免就有心術不正之輩。

曹瘋子撓了撓頭,道:“這個倒是沒太注意,回頭我幫你問問。但據我所知,段家打探消息的勢力一直是歸屬暗樓掌管,而如今暗樓的掌權者是段炎淳名下的段無雲,你們仇怨不小。”

“我和段大哥能有什麽仇怨?”沈灼淺笑,道:“他昨天還和寒舟到我家拜訪我爹娘,你要是早到一天,說不定能見上一面。”

沈灼知道曹瘋子說的仇怨是指秘境一事,笑着打趣,沒有放在心上。

當年的人員名單中沒有段無雲,但他格外在乎段寒舟,也不忍段秋受委屈,因為此事對沈灼耿耿于懷不是沒有可能。

沈灼了解他的為人,是個面冷心冷的家夥,年紀輕輕就自請入了暗樓,那麽多年過去了,不但沒有折在裏面,還闖出了名堂,讓段炎淳放心地把權利交給他,可見他手段非同一般。

他這個人是潛伏暗殺的好手,功法身手走的都是隐蔽的路子,擅長偵查,直覺敏銳。他是隐匿在暗夜中的獵手,伺機而動,他擁有鋼鐵般的意志,絕非性情卑劣之輩。

他對沈灼縱有一腔的不滿,也不會在背後搞出下三濫的小動作。

曹瘋子有些驚訝,見沈灼說的這般随意,他差點以為這兩家是比鄰而居的好友。但仔細想想,段家這些年也确實沒有為難過沈家,反而明裏暗裏地幫了沈家很多。

“你家和段家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關系?”憑着野獸的直覺,曹瘋子直言問道。

沈灼看向他,暢快地笑了起來,調侃道:“曹師兄,我說真的,你有沒有興趣和段無雲結識一二?雖然你們性格不一樣,但我覺得你們之間肯定有很多話能聊。”

“若是有緣,認識一下也無妨。”曹瘋子不懂沈灼心裏的百轉千回,對于強者,他是來者不拒。

昨日沈灼順利解決了藥坊的藥材,今日藥坊的煉藥師就拿出丹藥成品。

沈骁正和吳為安排丹藥運送一事,對方要的急,他們也希望能早點解決對方的燃眉之急。在他和吳為談論之際,沈灼帶着大家走進來。

藥坊的其他人對此沒有太大的反應,看一眼便去忙自己的事。沈灼昨日贏回了他們的尊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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