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1)

沈灼在宗門大比上的亮眼表現傳入花錦城,短期內成了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

宋煜書捧着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話本子,繪聲繪色地講給段秋聽。說的那叫一個慷慨激昂,仿佛人在現場,親眼所見。

段秋倚靠在椅子上,胸口以下蓋了一床薄毯,身體虛弱,冬季就變得難熬。她靜靜地看着宋煜書耍寶,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在她身側,是今日從沈家離開的公輸彤。兩個小姐妹雖然因為當年的事有過一些隔閡,但平日裏的相處還算和諧。

段秋愛憎分明,不屑遷怒于人。

公輸彤給段秋買了她愛吃的靈果,洗幹淨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裏端給她。她一向心細,對人無微不至。

段秋咬了一口果子,香甜的汁水讓她的神情有所松動,臉上有了短暫的笑意。

宋煜書看的一閃神,忘詞了。

他止住話題,在段秋身邊坐下,佯裝受傷道:“我在這裏陪了你一上午,嗓子都快冒煙了,也沒見你給我個笑臉。結果公輸二小姐一來,一個靈果就讓人展露笑顏。果然,我才是多餘的哪一個。”

“胡扯什麽?”段秋瞪了他一眼,道:“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評書呢。你們宗門是閑的沒事幹了嗎?連你這個首席大弟子都轉說書了。”

宋煜書便是那日陪着段秋出門想給葉瀾溪解圍,順帶神助攻沈灼要買八叔桃色賬單的青年人,他換下宗門那一身衣裳,身上的書生氣卻不減。

他們宗門叫寫意宗,沒事寫寫八卦博個樂,真說起來和說書也沒太大的區別。

神奇的是他們宗門不論寫出什麽樣的八卦,都能安然無恙,無人置喙。就算真有不服氣的找上門,最後也是客客氣氣地離開,再也不談此事。

宋煜書下山尋求心境上的突破,機緣巧合認識了段秋,便賴在她身邊不走了。

段秋自從變成這幅模樣後,已經很少見人,特別是那些不熟悉的陌生人。但架不住宋煜書死皮賴臉,段寒舟也考驗過,覺得這個年輕人可信,這才允許他留下。

留在段秋身邊這兩年,宋煜書早已習慣段秋的脾氣,這會兒見她略帶諷刺之意也不生氣,反而笑的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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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閑的沒事,是你們這位舊友的人生本就傳奇。短短三個月,他竟然能從被逐出師門的危局中脫困,扭轉局面,看得我有了提筆一書的沖動。”

宋煜書啧啧稱奇,幻月仙宗宗門大比的事一鬧,倒是讓他改變了對沈灼的看法。這外界傳言和沈灼本人是兩個極大的反差,八卦的直覺告訴他,這裏面的故事很精彩。

三個月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但想要改變一個人多年的惡習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段秋若有所思,她轉頭看向公輸彤,問道:“你早就知道了嗎?一點也不驚訝。”

公輸彤莞爾,有些不好意思道:“溫如寧錄了宗門大比的玉簡給我,所以我一早便知道了。”

“玉簡?”宋煜書耳尖,瞬間來了興趣,湊到公輸彤身邊道:“公輸二小姐,你有那麽好的東西,為什麽不早點說?這可比我講的口幹舌燥還精彩。”

公輸彤不失禮貌地輕笑搖頭,玉簡裏還有溫如寧給她錄的話,她怎麽好意思拿給別人看?

宋煜書有些失望地退開,段秋見怪不怪,公輸彤和溫如寧的事在他們這群人的眼裏已經不是什麽秘密。公輸家也有結親的意思,只不過溫如寧有所顧忌,沒有答應,只說考慮考慮。

段秋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因為沈灼不同以往,溫如寧猶豫了。他的退縮是怕公輸彤在他和沈灼之間為難。

可是他卻忽略了一點,要是公輸彤真的不願意,別說是救命之恩,就是天賜良緣她也能拆的粉碎。

公輸彤對待感情還算通透,段秋倒也不必在這種事情上為她操心。

不能親眼得見當日盛況也不能阻止宋煜書的八卦之心,他很好奇地問道:“這坊間傳聞和事實有多大出入?”

公輸彤想了一下坊間說的力戰妖獸,出言諷刺,煉制四品洗髓丹,笑道:“沒有出入。”

坊間傳聞屬實,只不過他們隐藏了部分內容。比如沈灼武賽那日醉酒,很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宋煜書倒吸一口涼氣,嘆道:“他這三個月到底吃了什麽靈丹妙藥?不僅擺脫了廢物的稱號,還能逆襲?”

“可能底子好?”公輸彤話裏有話。

沈灼的天賦就算是他們也不得不嘆服,公輸彤相信,不管是什麽樣的難題,到了沈灼面前都不成問題。

宋煜書有點相信這個說辭,喃喃道:“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他們沈家說不定又要大放異彩了。”

“我看是又要卷入紛争之中,不得安寧。”段秋嘶啞的聲音回蕩在房間內,有種說不出的陰冷感。她目光如炬,是冷靜和睿智。

“你們還沒有意識到四品洗髓丹意味着什麽嗎?”段秋問道。

沈灼在宗門大比上的表現最多不過是扭轉別人對他的看法,對他的過去産生一點質疑,真正的重點是隐藏在這些事跡中的四品洗髓丹。

衆所周知,洗髓丹有改變天資的效果,玄門所有都是七品,不僅數量稀少,價格昂貴,所需藥材更是龐大,實力不夠雄厚的宗門就是窮盡宗門之力,也不過一二之數,得不償失。

但現在沈灼拿出了四品洗髓丹,丹方經過時淵夜認證有效。

試問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反駁時淵夜的評定有誤?

哪怕四品洗髓丹的藥效只有七品洗髓丹的一半,也足夠在玄門掀起一股狂熱的浪潮。

在沈灼的煉制中,大家可以猜到這丹藥所需不如七品那般恐怖,限制也沒有那麽多,這就意味着在藥材和煉制跟得上的情況下,四品洗髓丹可以量産,就算是一些實力不夠強盛的小宗門也可以量力而行。

更妙的是這顆丹藥不影響七品洗髓丹的藥效,先吃下後,依然可以再度吞服七品洗髓丹。

段秋身為段家人,有着比容貌更出色的商業頭腦,在大家談論八卦之時,她已經在思索這丹藥能帶來的商業利潤。

不過高額回報的背後,是無數潛藏的殺機。面對這種可以直接改變一個宗門整體實力的東西,有些勢力又豈會無動于衷?

不管是為了錢財,還是為了利益,他們一定會選擇對沈灼下手。

能拿到丹方最好,但如果拿不到,那就誰都別想得到。

公輸彤目光沉了沉,段秋所言不假,這些消息像風一般傳入花錦城,無形之間,沈灼已經被推上風口浪尖。他成了矚目的焦點,也成了衆人針對的活靶子。

“你在擔心他?”段秋見狀,問道。

公輸彤點頭,這種時候難免不會擔憂。

段秋冷笑,道:“放心吧,你的好哥哥吃不了虧。你不覺得這消息來的太晚了嗎?什麽時候消息這東西走的比人還慢了?”

段秋想到暗樓的消息幾次被阻,就知道這背後有沈灼的影子,他不是莽撞回來,而是做足了準備,不然也不敢這般大出風頭。

段秋放下手裏的盤子,撐着和公輸彤說了會兒話,她便開始困倦。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薄毯子,指揮宋煜書把盤子拿下去。

宋煜書微挑眉,拿上盤子就走了,沒有一句怨言。

等他離開,段秋才摸着自己臉上的面具,道:“你要我見沈灼可以,我會在段家別院的湖心亭等他,機會只有這一次。”

段秋不是蠻不講理的人,當年的事情也該有個了結。

段家別院和萬寶樓沒有太大的牽扯,位置僻靜,完全措施也做的很好,的确是個見面的好去處。

公輸彤代沈灼答應下來,她相信只要段秋見到沈灼,肯定就能解開秘境中的誤會。她知道段秋是相信她的,不然這些年也不會隐忍不發。

段秋見她開心,無趣道:“你現在談到他依舊是歡天喜地,就沒想過他知道你和溫如寧在一起以後,他會怎麽想嗎?”

公輸彤認真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我還沒想好要怎麽開口。好了,不聊這些事了,你快休息。這段時間我都會住在萬寶樓,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聚一聚。”

“很多時間嗎?”段秋低聲喃語,聲音嘶啞而不可聞,眉宇間浮現悲戚之色。

她哪裏還有很多時間?這具身體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

當着公輸彤的面,段秋沒有流露出那點脆弱,安心地閉上眼。偷來餘生四年,她所求的不過就是一個真相,找到真正的罪魁禍首。

她撐着不肯倒下,等的就是沈灼歸來。她要問沈灼一句,當年那些事到底是不是他所為?

如果不是,兇手是誰?她要讓他血債血償,切身體會一遍失去的痛楚。

段秋睡的快,公輸彤在一旁守着她。宋煜書放了盤子回來,走到門口見段秋睡了,上前兩步,想了想又退出門外。

封匣之後,萬寶樓逐漸變得安靜,走廊裏,陽光灑落一地的光暈。

宋煜書從光影之間走過,手上多了一把文雅的折扇,他扇着扇子,帶着笑意,走出萬寶樓。

樓外人來人往,或是竊竊私語,或是高談闊論。宋煜書聽了一耳朵,選了個方向,大步離去。

長街喧嚣,人聲鼎沸。

沈灼在半道上就被人攔下來,他看着眼前這位十分眼熟的兄弟,覺得這出頭鳥來的過于狗血。其他人都還在靜觀其變,不敢貿然出手,也就沈亦聞這個蠢貨,才會急急忙忙地想要跳出來有所表現。

沈灼瞧了眼他身後帶着的一群人,不出意外又瞧見那天那個黑衣人,除此以外,其他人似乎都換過了,不是那天他在藥坊鬧事帶的人手。

這批人的修為明顯比之前那些人高,想來是那天沈亦聞敗給了沈灼,八叔覺得丢臉,這才給他換了一批人手。

沈灼重點只注意了那個黑衣人,其他人他還沒有放在眼裏。

沈亦聞撞見沈灼是個巧合,他并不是來找沈灼的,但和沈灼也有點關系。

昨日他們目中無人得罪了聞人且,大伯和八叔回來後知道這件事氣的不輕。以他們現在的實力,就算暗地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明面上還是不敢得罪時淵夜。

且不說幻月仙宗的實力,就是時淵夜本人也夠他們喝一壺。

沈亦聞挨了罵心裏不舒坦,當時說大話的人是沈言之,就因為家裏是大伯做主,所以他就得幫着背黑鍋?

沈亦聞覺得自己又不是什麽冤大頭,心裏賭氣就有了馊主意,他想請聞人且入門做客,這一次好好盡一次地主之誼,聞人且總不會拒絕。

沈亦聞算盤打的叮當響,但是又不想去沈家,便派人打聽,知道聞人且和另一人在花錦城內閑逛,并不在沈家內宅,他欣喜若狂,覺得是天助他也。

于是便興沖沖地帶着人出來堵人,只是人還沒找到,就先聽見了外界的傳聞,遇見了沈灼。

花錦城收到消息晚是因為沈灼故意壓了一下,但在其他地方,消息還是走的比較快。大伯和八叔昨日出門便是聽到了這方面的消息,回來後也和家裏人提起,所以沈亦聞其實昨夜就知道了。

只是他沒想到隔了一|夜,這消息傳的滿大街都是。

以大伯和八叔的打算,他們當然更希望得到這個丹方,借以此謀求更大的利益。但就兩家這個關系,這可能微乎其微。

沈亦聞覺得無趣,心道遇見了搶過來不就好了?

他們畏懼幻月仙宗,可是沈灼又不能代表幻月仙宗,而且此刻是在花錦城,這裏原就是沈家的地盤。他們就算動手,也不過是家務事。

“這可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沈亦聞擋了沈灼的去路,瞧見他衣袂飄飄,一身貴氣,心裏的不爽達到了極點。

同樣是沈家的子弟,憑什麽沈灼樣貌天賦都強過他們?同樣的衣服穿在身上,沈灼是翩翩公子,鮮衣怒馬的鮮活少年氣,而他們卻是中規中矩,毫無亮點。

沈灼對沈亦聞的話沒有太大的反應,礙于兄弟情面,他還是會應付一二,客氣道:“三哥,這可真是巧啊,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是很巧,巧的我都不知道該說你運氣不好,還是我運氣太好。”沈亦聞面帶邪氣,活動拳腳道:“沈灼,看在大家兄弟一場的份上,你是要自己把丹方交出來,還是我替你搜出來?”

沈灼挑眉,佯裝不解道:“什麽丹方?三哥,你在說什麽呢?我記得我們沈家的丹方都是通用的,藏拙不藏私,哪怕如今分家了,大家手裏的東西還是一樣的。”

沈家五品以下的丹方通用,自己研究出的丹方和六品以上的稀有丹方自留。沈灼懂裝不懂,故意把話題扯到沈家的丹方上面。

沈亦聞見他裝傻,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少在這兒和我扯犢子,我要的是你手上的四品洗髓丹丹方。”

真直接啊。

沈灼挑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我看你是不想拿出來。”沈亦聞怒道:“那不是你能擁有的東西,就你們家現在這個情況,還想憑它起死回生不成?我勸你識相點乖乖交出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沈亦聞的狠話太有喜感,沈灼非但生不出氣,還覺得可笑。原本幻月仙宗的消息只能作為一個佐證,讓大家發揮想象,還不能完全定性。

但沈亦聞跳出來一攪和,便是坐實了沈灼手裏有這東西。

倘若他忍一忍,等風頭過去,在采取其他的方法徐徐圖之,說不定效果比現在還好。

沈灼感謝他的蠢,省了他很多麻煩。四品洗髓丹不過是個誘餌,願者上鈎。

“瞧三哥這話說的,我們親兄弟之間,何必鬧的這般難看?你想借閱丹方也不是不行,只要我們還是一家人,什麽事都好商量。”沈灼一臉和善,就像是個圓,找不到棱角。

沈亦聞淬了一聲,道:“誰和你是一家人?”

這話一出口,氣氛就有些凝固。在外人看來,沈灼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沈亦聞是胡攪蠻纏。

他們當然是一家人,只是有些人端起碗吃飯,放下碗忘本。

沈灼一挑眉,嘆息道:“既然三哥覺得我們不是一家人,那就沒什麽好談的。從小到大我也沒和你們争過什麽東西,但不代表我的東西也會讓給你們。”

“那算什麽你的東西?你不過是運氣好,得來了無主之物。既然無主,那不就是到了誰手裏,便是誰的?”沈亦聞冷哼一聲,他不信沈灼能寫出這樣的丹方。在他看來,必定是沈灼通過別的手段得來的。

沈灼被這話逗笑了,別的他不敢說,但這改良版的洗髓丹還真是他的手筆,他連丹方都沒存,全在腦子裏。

沈亦聞找他要丹方本來就是個笑話,更別說是搶了。

沈灼的笑聲讓沈亦聞覺得刺耳,他全身靈力激蕩,袖袍鼓起,揚言道:“沈灼,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要,那你也別怪我不顧念兄弟之情。”

沈亦聞蓄勢待發,他身側那個黑衣人拉了他一把,地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貿然出手。

沈亦聞會錯意,想起上次在藥坊被沈灼一腳踢落水的遭遇,心裏也有點發怵。他推了黑衣人一把,命令道:“我不和他打,你上,你去把丹方給我搶過來。”

黑衣人不悅地皺眉,周圍不斷有視線的窺探,這個時候和沈灼産生沖突并不是什麽好事。

但是沈亦聞明顯不管這個,他見黑衣人不動,一掌拍在他頭上,道:“你又不是聾子,聽不見我說什麽嗎?我讓你打他。”

黑衣人修為不弱,大庭廣衆之下被個小輩打頭,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神色略有不悅,沈亦聞就狠狠地瞪回去,罵道:“爺爺派你來保護我,你不過就是個跟班,還敢跟我叫板?你信不信我回去就找爺爺告你的狀?我看就是平日裏太給你臉,你才會在這種時候和我蹬鼻子上臉。”

沈亦聞越說越激動,急的臉都紅了。

沈灼注意到黑衣人攥緊的拳頭,他看起來是不想過多忍讓,但又不得不忍讓。

“我說三哥,大庭廣衆之下,還是注意點影響。你這蠻橫無理的态度,未免太丢臉了。”沈灼适時地出言阻止,看似在幫忙說話,實際卻是在沈亦聞燃燒的理智上潑了一桶油。

沈亦聞踹了黑衣人一腳,道:“廢物,還是小爺我自己來。”

沈亦聞走上前來,擡手禦火。那黑衣人目光閃動,站在原地猶豫了一瞬,還是越過沈亦聞親自動手。

沈亦聞有幾斤幾兩黑衣人清楚,他壓根就不是沈灼的對手。如果他放任不管,沈亦聞有個三長兩短,八叔肯定不依不饒。

如此一來,還不如他親自動手。

沈灼沒有把沈亦聞放在眼裏,卻一直提防着黑衣人。

此刻黑衣人身如鬼魅,如蛇彎行,繞過沈亦聞對上沈灼。他沒有兵刃,出手之時,兩手猶如鷹爪,銳利而淩厲。

沈灼聚火成劍,毫不猶豫地釋放劍宗的劍意。

剎那間,劍氣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地籠罩在沈灼周身。他運劍如雷霆,兵戈之聲和劍鳴交織在一起,無數的劍氣殘影彙聚,讓人分不出真假。

沈灼身若游龍,翩若驚鴻,劍意的威壓讓黑衣人心頭一跳。沈灼的修為不算高,可這劍意的境界卻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他的手中只有一把劍,卻給人萬劍朝宗的氣勢,仿佛一劍落下,便有浩然劍氣劈天裂地。

黑衣人驚駭之于,那殺氣不再掩蓋,沈灼有此成就,勢必會成為他們的心頭大患。倒不如趁此機會,先把人扼殺在搖籃中。

沈灼感受到那迎面的殺氣,心念一動,藏在影子裏的黑焰就有了反應。身為死亡之火,她能吞噬一切生機。

她在交錯的人影和劍影的遮掩下,火舌搖曳,冷不丁地一口咬在黑衣人張開的利爪上。

火舌仿佛是淬了毒,黑衣人頓時就感到手指麻痹,靈力運轉不暢。他的眼睛只捕捉到一道黑影,完全沒看清是什麽。

戰場之上,剎那的功夫便能決定勝負。沈灼一劍如虹,勢如破竹直接切開黑衣人的防護,一劍貫穿他的手臂。

黑衣人揮出一掌,連連後退。沈灼輕易擋下那道掌風,帥氣揮劍,挺拔的身姿立于劍影之中,目光灼灼。

黑衣人忍着痛給自己止血,沈亦聞卻嫌他丢臉,罵道:“廢物,你竟然連沈灼都打不過,要你……”

沈亦聞的話還沒說完,黑衣人便狠狠地看過來,眼神冰冷,帶着殺意。

沈亦聞一哽,他還想說點什麽,就感覺到一股狂風從耳邊拂過,巨大的掌印從天而降,地面飛沙走石,靈力如閃電狂舞,霸道地沖向沈灼。

沈灼目光一凝,閉目懸空,劍意如法則,冰冷,視人間如無物。他擡劍輕舞,便讓人有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兩股力量在空地上相撞,發出轟隆的巨響,靈力被撕裂,大地震顫,遠處觀戰的衆人也能感覺到地面的顫|抖。

沈灼退了兩步,對方的攻勢未停,又是一掌落下來。如果說剛才那一掌留了幾分情面,這一掌就飽含怒意。

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這一掌篡奪了天地之靈秀,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白焰察覺到危險,自動游|走,護住沈灼的心脈。黑焰也從影子中暴漲,化作護甲凝聚在沈灼身上。

沈灼面無懼色,照舊揮劍。這一次劍意化作奔雷,蒼穹怒吼震耳欲聾。

劍之精妙,在于勇往直前,越戰越勇,沒有退縮的餘地。

昏暗的天色下,力量的光芒耀眼奪目,地面砸出大坑,布滿蛛網般的細紋。

沈灼退了五步,掌間的長劍散去,胸膛內氣血翻滾,白焰修複他的傷勢,黑焰淡去餘波。

兩劍之力,抽去沈灼大半的靈力,就算有白焰和黑焰作弊,這第三劍也有些困難。

背後下手之人似乎也猜到這一點,這一次他換了指,不同之前的掌風,他這一指有蔑視天地之意,黑芒凝聚在掌間,明明是指,卻有劍之意。

沈灼擡手,同樣是一指落下。在他抽取體內全部的靈力之時,一道暴躁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你們還有完沒完?以多欺少,藏頭露尾,算什麽好漢?”

随着這聲音炸響,沈灼的攻勢落下去的同時,一道拳風從他身側傳來,和他的劍勢一起撞上對方的攻擊。

這一拳霸道而蠻橫,仿佛是巨人砸下的一拳,泰山之力合于方寸之間,致使天崩地裂,山河涅滅。

兩股力量的反擊遠遠大于一,這一次餘波不及沈灼身前就自行消散,沈灼沒有退,那幕後下手的人偃旗息鼓,沒有第四招。

沈灼回頭,只見聞人且和曹瘋子朝着他跑來。不用想也知道,剛才出手的人便是曹瘋子。

聞人且火急火燎地把沈灼拉着轉了一圈,确定他沒有受傷後才松了一口氣,握着他的手道:“小師弟,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沈灼搖頭,黑焰散去又伏于影子,白焰以防萬一,盤踞在心髒上沒有離開。

聞人且瞪了沈灼一眼,道:“你應該說你有事。”

沈灼一愣,随後反應過來,壓一壓胸膛裏的氣血,逼出一口血來,随後無力地倒向曹瘋子,虛弱道:“五師兄,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曹瘋子還沒反應過來,以為沈灼真的受了傷,連忙把人扶住,擔心道:“沈師弟,你不打緊吧?”

沈灼無力地看了他一眼,為了表示自己受傷虛弱,還掩唇咳嗽了兩聲,指縫間流出血來。

曹瘋子大驚,怒罵道:“到底是那個王八羔子幹的?有本事就站出來!”

沈亦聞被這操作搞蒙了,一時也不确定沈灼到底有沒有受傷。襲擊沈灼的兩掌一指不算什麽奇特的招式,但這個氣息沈亦聞很熟悉。

聽見曹瘋子罵人,再看看一臉煞氣的聞人且,沈亦聞難得一次閉上嘴,不敢開口。

聞人且掃了一眼沈亦聞的身後,冷笑道:“閣下藏頭露尾,當街行兇,截殺我幻月仙宗的弟子,是真當我幻月仙宗無人?”

幻月仙宗這四個字就是平地一聲驚雷,看戲的人當然知道沈灼是幻月仙宗的弟子,但既然回來花錦城,這身份就減一層。

更何況還出過差點被逐出師門的事,所以大家對這份身份不太在意。

此刻聞人且這樣一喊,鐵了心要把所謂的兄弟恩怨扯上幻月仙宗。截殺沈灼,和截殺幻月仙宗的弟子,這可是兩個性質。

沈亦聞憋紅了臉,沒有搭腔。

在他們身後,一聲嘆息傳來。人群分開一條道,一位精神抖擻的老人在衆人的簇擁下走出來,他眼神清明,目如鷹隼,一看就知道中氣十足,修為高深。

剛才便是他暗中出手,這會兒倒也不否認。

“聞人小友息怒,老朽不過是多年未見家中小輩,出手試試他的修為,沒有別的意思。”老人便是沈灼的大伯公,聞人且給他扣的帽子他可不敢要,三言兩語又把話題扯回家族中,用一句考驗蓋過去。

他初出手确有此意,也是小懲大誡。不想沈灼能夠擋下,這才又來後面的殺招。對他而言,沈灼不服管教,那就只能永遠爬不起來。是死是廢,他不在乎。

聞人且不吃他這套,看着險些被夷為廢墟的長街道:“我竟不知沈家門風如此嚴苛,長輩把小輩打個半死也只能算是試試修為。這要是我小師弟運氣不好,一命嗚呼,是不是還得七日回魂到您老跟前說自己學藝不精,謝您老擡舉?”

聞人且這話說的諷刺,就是大伯公也聽的面上無光,臉皮直抽。

聞人且不比旁人,他是時淵夜的弟子,那叫半片大陸可以橫着走。他要給沈灼找場子,說話毫不客氣。圍觀的人聽見這個姓已經開始心裏打鼓,再想想他對沈灼的稱呼,又豈能猜不出他的身份?

整個幻月仙宗,也就一個姓聞人。

大伯公不宜和他硬碰硬,陪笑道:“聞人小友言重了,說到底我們還是一家人。這親兄弟尚無隔夜仇,一家人也不會有兩家話。我那弟弟雲游四海未歸,我這當哥哥又怎麽會為難他的子孫?”

大伯公說的真摯動人,要不是剛才那三招都是沖着沈灼的命去,配上他這一臉慈祥的笑意,當真很有說服力。

聞人且不屑地冷笑兩聲,道:“照你這樣說,那就是個玩笑?”

大伯公颔首,道:“确實如此,聞人小友莫要見怪,若是不嫌棄,不妨到家裏坐坐。”

“我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既然老前輩說是玩笑,那我就記下了。希望來日我師叔在你府上也開上這麽個玩笑,老前輩可以不計較。”

聞人且對大伯公的邀約視若無睹,他讓曹瘋子帶上沈灼,留下這句似是而非的威脅,揚長而去。

他這是在提醒大伯公,不要以為花錦城路遠,淩霜雪就不出門。不給自己積點德,小心遭報應。

大伯公氣的咬牙,回頭瞪了沈亦聞一眼,冷哼道:“還不走,等我請嗎?”

沈亦聞吓得不敢說話,灰溜溜地走了。

其他人見沒了樂子,也很快散了。

不遠處的高樓上,宋煜書轉着手上的狼毫,将眼前的宣紙卷好,收入囊中。段秋說他閑的無聊,殊不知他不過是在物色獵物。

越好的獵物越能帶來奇特的靈感,以便他精進修為。

沈灼靠着曹瘋子走了一段路,遠遠地離開大伯公的視線後,擦幹淨嘴角的血跡,恢複如常。

曹瘋子愣了一下,後知後覺道:“沈師弟,你沒事嗎?”

“他當然沒事。”聞人且瞥了曹瘋子一眼,道:“不過是我想找事。”

沈灼和聞人且配合打的好,他沒想到大伯公會不顧輩分直接對他下死手。要不是他突破了宗師級的劍意,恐怕今日在劫難逃。

“今日這事你們知道就好了,回去別提,我不想他們擔心。”沈灼服下丹藥恢複靈力,和二人打聲招呼。

不管是淩霜雪還是葉瀾溪,沈灼都不想他們擔心。

聞人且看他一眼,若有所思,沒拒絕也沒答應。曹瘋子倒是滿口應下,他知道沈灼的顧慮。

沈灼謝過他們,詢問他們今日玩的可還盡興。

“別提了……”聞人且很是郁悶,他今天簡直是大開眼界,氣都氣飽了。

沈灼捕捉到他話語裏的怒意,問道:“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聞人且斜了他一眼,道:“我都要懷疑你們花錦城沒有煉藥師公會駐紮了,別說丹藥價格虛高,就那丹藥質量,能活着得靠運氣。”

聞人且今日走了大半個花錦城,去各大藥鋪看過丹藥,除了歸在沈家名下的好點外,其他藥鋪賣的都是什麽玩意兒?

懂行的進去,他們見風使舵倒是快,但要是不知名堂的,花着錢找罪。

更神奇的是沈家的生意有所壓制,以至于其他煉藥師肆無忌憚,煉藥師公會連管都不管。

沈灼聽着聞人且的抱怨,嘆道:“我們沈家退出了煉藥師公會,有些事鞭長莫及。公會之中清流之輩本就不多,更何況多數有家族有背景,不是從散修起來的,所以自帶優越感,同意物競天擇的道理,瞧不上那些小門小派和散修,自然不會幫着他們說話。”

煉藥師公會也不是一壇清水,今年是沒時間了,但來年的煉藥師公會長老席位考核,沈灼會讓沈家重新奪回來。只有進入內部,才能更好地從內擊破。

聞人且聽的火大,這一天都沒啥好心情,他甚至覺得煉藥師公會辦成這樣,不要也罷。

“其實還是人的問題,大師兄他們家也進入了煉藥師公會,是煉藥師公會最大的藥材供應商,他們管轄內的藥鋪就沒那麽猖獗,丹心宗不敢把手伸過去。”

曹瘋子對大陸上的勢力還算清楚,談論起來條理清晰:“而且我記得宗主是煉藥師公會的名譽會長,雖然沒有實權,但說的話依舊有分量。沈師弟,過兩日大師兄到此地,你不妨和他探讨一二。”

沈家要崛起,煉藥師公會是必不可少的捷徑。曹瘋子只是提出自己的觀點,要不要考慮還是看沈灼自己。

沈灼若有所思,溫家在煉藥師公會,這确實算得上是個好消息。以溫如寧的脾氣,就算不幫沈灼,也不會讓丹心宗繼續放任自流。

而且過了今年,丹心宗就有煉藥師公會長老席位的競争資格,他們必定會內外勾結,沈灼也需要有人幫他重新牽橋搭線。

沈灼三人回到沈家,葉瀾溪幾人也在,他們陪着淩霜雪在院子裏喝茶,氣氛略顯詭異。

小輩們一一問好,葉瀾溪看見沈灼喜不自禁,把他叫到跟前,看了又看,目光慈愛,好像怎麽也看不夠。

原來今日消息爆發,葉瀾溪幾人也聽見了。他們一開始還有些不相信,回來找沈灼詢問。但沈灼出門了,他們眼前的知情|人只有淩霜雪一個。

面對沈灼的親人,淩霜雪态度軟和,肯定了外界的傳言。

葉瀾溪又是高興又是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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