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1)

淩霜雪想送沈灼一點特殊的東西,本命劍再合适不過。他既j開了口,就不會給沈灼拒絕的機會。

煉器的材料需要精挑細選,有了這個念頭後,淩霜雪開始盤算所需的材料。他要送給沈灼的東西一定要是極好的,同時也要是獨一無二。

就算這個界位沒有,他也能跨界從其他界位換取。

沈灼心生歡喜,情不自禁。

他此刻無比的想要擁抱淩霜雪,卻又怕自己唐突,惹淩霜雪不快。他站在淩霜雪跟前,目光灼灼,眸中深埋着不可言說的情意,深沉的像是一片汪洋,教人一不小心便會沉溺其中。

淩霜雪對他百般縱容,有求必應,試問如此寵愛,他又如何做到鐵石心腸,無動于衷?

沈灼心中情意翻滾,他暗暗握拳,将這波瀾起伏的情意,一層層壓下去,最後不動聲色。

夜深月涼,不宜久坐。沈灼陪淩霜雪休息就寝,居室簡單,那張床也顯得狹小。淩霜雪和沈灼需要緊挨在一起,薄被單衣,不如人心來的溫暖。

淩霜雪單薄的身軀窩在沈灼的懷裏,他倒是什麽都不介意。沈灼擁着他,毫無睡意。他還記挂着沈骁和吳為的煉丹進度,五感散開,保持警惕。

大部分時間裏,淩霜雪的生活作息和普通人無異,只有偶爾有事,才會表現的像個修者。沈灼的五感正靈敏,對懷裏人的變化就感覺的更清晰。

呼吸聲,心跳聲,還有那若有似無的暗香,都像是放大了數倍。沈灼把頭埋在淩霜雪的發間,呼吸微喘。

柳下惠做的太久,反而讓貪欲更加肆無忌憚。沈灼默念清心咒,在唇舌間含了一片香雪草。

清冽的氣息能夠冷靜人的欲|望,沈灼平複了心緒。

淩霜雪睡的很安穩,他睡覺的時候從不鬧騰,乖巧的像只貓一樣。沈灼把|玩他烏黑亮麗的長發,就這樣默默地躺了一宿,一|夜未眠。

白日裏煉丹的弟子們來的早,沈灼也起的早。他關上房門,避免人聲打擾淩霜雪。

沈骁和吳為的煉丹室一直毫無動靜,淩霜雪也已經起身,在小廳看話本打發時間。

時間一點點過去,臨近午時,一直緊閉的修煉室才被打開一道隙縫。丹香從房間裏鑽出來,帶着好聞的清香,讓人精神一振,渾身的疲倦都有所緩解。

吳為先從房間裏走出來,折騰了一宿,他的臉上略有疲态,可是眼神卻很亮,帶着欣喜和激動,絲毫沒有把那點疲倦放在心上。

他站在門口一掃,看見沈灼大步上前,擡手拍拍沈灼的肩,道:“你爹叫你進去。”

沈灼不疑有他,以為沈骁有事交代,走進煉丹室,在沈骁的聲音中關上煉丹室的房門。

煉丹室內只有一口爐鼎,懸浮空中,半人高,有九個形似龍頭的火口。丹香從龍頭中飄出來,可見一顆龍眼大小的粉色丹藥飄在火焰中,被火焰淬煉溫烤。

沈骁全神貫注,聽見聲響回頭看着沈灼,道:“這煉丹的最後一步需要用異火封一次藥性,防止天心蓮盞的藥性随着香氣溢走。我和吳長老對此無能為力,你可行?”

丹藥中最麻煩的就是天心蓮盞,必須用異火淬煉,沈灼以為他交出煉制好的天心蓮盞便萬事大吉,卻沒想到成丹的最後還需要異火加持。

沈骁沒問沈灼有沒有,而是直接問行不行。顯j在當日沈灼拿出天心蓮盞時,他便猜到沈灼身上有異火。此事他沒有向吳為提及,只是在丹成之後讓吳為出去,換沈灼進來。

沈骁連試探都省了,沈灼也不必藏着掖着,他擡手一揮,白焰便落入火中。沈骁的丹火受到異火壓制,迅速萎靡,縮到爐底。

沈骁見兒子手∈炝罰淬煉毫無問題,便直接把火焰撤出來,給白焰騰地方。

解毒丹的品階高過沈灼現在的修為太多,但沈灼境界仍在,應對起來倒也不麻煩。白焰将丹藥包裹起來,将天心蓮盞所有的藥性鎖入丹藥中。

沈骁退到一旁,目不轉睛地看着沈灼使用的異火。

火為天地所生,是光明也是希望,驅散寒冷,幫助人類抵禦野獸。火留于世間,演變出各式各樣的分支,那些不為人馴養,天地孕育而出的火皆為異火,乃火中之尊,千變萬化,各不相同。

玄門對異火的記載不多,擁有者更是屈指可數。沈骁生平了解的衆多異火中,沒有任何一種和沈灼手上這一簇有相似之處。

火焰為白,似人間飄雪,卻有着讓空間都感到扭曲的威壓,在火焰之中,蓬勃着一股生機。

沈灼很快完成了丹藥的最後一步,白焰抱着圓滾滾的丹藥從煉丹爐裏飛出來,沈骁遞上瓶子,白焰乖巧地把丹藥送上,随後飄回沈灼的肩,好奇地打量眼前這位身為主人父親的修士。

凡是不被沈灼排斥,願意讓白焰她們見的人,都是白焰的觀察對象。

沈灼倒也不避諱,心念一動,黑焰從影子裏飛出來,落在沈灼另一邊的肩膀上。一左一右,一黑一白,一生一死,兩種截j不同的感覺。

沈骁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驚呼道:“兩種異火?”

白焰在心裏撇嘴,伸出一簇火焰須勾住黑焰,和她友好交流。

“是一簇,但她們一分為二了。”沈灼摸摸白焰的頭,讓她乖一點。

單獨的白焰沈骁認不出來,但黑白雙色他卻有點印象,那是在異火中也極為難得的特殊火焰,代表着生和死。

沈骁心裏的震撼無⊙員恚沉默了半晌,既欣慰又心酸:“好孩子,這些年辛苦你了。”

沒有落下修為,又有異火傍身,沈骁實在難以想象被人頂替這些年,沈灼都遭遇了什麽。他離開了熟悉的環境,沒有身份,孤魂飄零,過的都是什麽日子?

沈灼習慣性地用冒牌貨的身份回答道:“沒有,這些年辛苦的是爹娘,我給你們惹了那麽多麻煩,讓你們傷心難過,是我不孝。”

沈骁啞j,握着手上的丹藥瓶,想了想,平靜道:“你不用去承擔這本就與你無關的錯,我和你娘多少猜到一些。只不過人言可畏,口說無憑,以退為進,多是忍讓,不逞一時之能。你既j回來了,我和你娘斷j沒有委屈你的道理,你盡管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沈骁字字句句發自肺腑,昔日種種過錯理應有人來承擔,但那個人不該是沈灼,而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沈灼剛收了白焰和黑焰,準備為沈骁開門,冷不丁地聽見這話,僵在原地。他擡頭看着沈骁,對上他慈愛的目光,沒由來的一陣心酸。

他故作輕松地笑了一聲,詫異道:“爹和娘是怎麽知道的?”

沈骁眼神微眯,道:“你是我們的骨肉,我們還能不清楚?公輸家的那個小丫頭都堅信你被奪舍,我們又豈會毫無懷疑?只是詫異為何無〖觳槌隼矗那人的靈魂和你的身體契合,仿佛天生便在一起。”

沈灼沉默,并未解答沈骁這個疑惑。關于淩霜雪的身份,關于冒牌貨的由來,說起來不僅過于複雜,還會動蕩玄門。在當下這個時候,該裝傻還是要裝傻。

沈骁也不指望一次就從沈灼嘴裏聽到答案,兒子大了有自己的想。他這個當爹的也不可能強迫他。今日坦白,不過是讓他心裏有數,不用處處顧忌。

“我看你師尊那情況,他可是也知情?”沈骁問道,目光微暗。

沈灼拜入幻月仙宗,是由淩霜雪和時淵夜親自教導,這兩個都是玄門金字塔頂端的人物,不至于把一個好好的天才越養越廢。

沈骁之前還有過抱怨,但後來仔細想想,他們恐怕也是知情者。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麽這二人選擇了隐瞞,對此不聞不問。

聽見沈骁提起淩霜雪,沈灼怕他有所誤會,連忙解釋道:“這件事師尊确實知情,但出于一些複雜的緣由,他并沒有站出來言明。爹莫要誤會,其實師尊對我很好,我被人奪舍這些年,也是師尊在幫我。”

沈灼流落異界,淩霜雪受規則所束縛,無《悅芭蘋醭鍪幀5他可以尋找沈灼,在背後為沈灼周旋。

沈骁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之人,豈會因此就遷怒淩霜雪?見沈灼如此急切的解釋,他啞j失笑,道:“你這小子,倒是挺在乎你師尊。”

在乎這兩個字撩人心弦,沈灼不說話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沈骁不在和他糾結這些事,把手上的丹藥遞給沈灼,整理衣襟道:“你既j能說服段秋,那為她解毒這事也交給你了。你們兄弟姐妹之間也是許久未見,不必那麽早回來。”

沈灼拿着藥,仿佛是拿着一個燙手的山芋。但沈骁說的沒錯,送藥這事還得他去。因為除了解毒,他還要幫段秋恢複容貌。

也不知那麽多年過去了,如今的萬寶樓是個什麽樣。

沈灼回家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順道看看聞人且和曹瘋子有沒有回來。

溫如寧看似溫和,辦起事來雷厲風行,這二人被他借走這些天,每日早出晚歸,回來是倒床就睡,沈灼也很難和他們碰面。他其實想問問假藥一事,但看看安靜的院子,沈灼就知道不行。

今日的天色一如既往的陰沉,寒風獵獵,刮在臉上就像刀割一般。

淩霜雪站在廊下等沈灼,不用問沈灼也知道他是要和自己一起去萬寶樓。但如今的萬寶樓過了封匣,沒什麽看的也沒什麽玩的,除了人。

沈灼給淩霜雪披上鬥篷,低垂眉眼,似有心事。

淩霜雪擡眸看着他,問道:“你不遮掩一二?”

“遮掩什麽?”沈灼不解地問道,話剛說完他便反應過來,笑道:“師尊是擔心萬寶樓前寒舟寫的牌子?你放心,只要我想去,沒人敢攔我。寒舟這是激将。故意惡心我呢。”

“你倒是看的開。”被人和畜生相提并論還能喜笑顏開,毫不生氣,淩霜雪都不知道該說他大度,還是該說他缺心眼。

沈灼笑意不減,握住淩霜雪的手,在他耳邊輕聲笑道:“師尊一會兒就知道了。”

萬寶樓封匣以後,平日只留人手接暗樓管的生意,其他的沒有特殊情況,概不接待。沈灼離家十一年,再度回來,眼前的這座高樓卻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門口的護衛氣息綿長,一身黑色的勁裝幹淨利落。沈灼心想,就連守衛都還是從前那二人。

在樓前朱紅色的柱子上,挂着一塊木牌,不用想也知道,那便是段寒舟寫的:沈灼和畜生不得入內。大概是寫的久遠,那塊牌子有些褪色,就連字跡也不如一開始那般清晰。

淩霜雪皺了皺眉,沈灼卻盯着看個不停,嘴角帶着笑意,偏頭和淩霜雪道:“多年不見,寒舟的字還是像狗爬的一樣。”

淩霜雪:“……”

所以你的重點就是他的字寫的醜,而不是他在罵你?

沈灼吐槽完後就把視線從牌子挪開,看向眼前這厚重的大門。因為封匣避客,平日裏只開半扇。

他和淩霜雪上前,兩名侍衛認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出手阻攔。

沈灼面帶笑意,道:“因為那塊牌子?”

護衛二人對視一眼,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沈灼幼年進出萬寶樓就像是進自己家一樣,從來就沒有人敢阻攔。他和段家的公子毫無區別,都深得段炎淳的喜愛,小時候還被段炎淳抱在懷裏,帶上拍賣場湊熱鬧。就是偶爾不小心闖了禍,段炎淳也不忍責備,只要他認錯就不懲罰。

要是以前,這兩個護衛是萬萬不敢阻攔。可現在今非昔比,段寒舟話已經放出去,段炎淳又不在,他們斷j不敢得罪段寒舟,只能委屈沈灼。

沈灼也不為難他們,嘆了口氣道:“既j你們二人無∽鲋鳎不如派個人問問?我倒是不急在一時半會兒。”

護衛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對沈灼抱拳,進樓禀報。

段寒舟不在樓中,但段秋在,告訴段秋和告訴段寒舟沒有區別。

淩霜雪眼神微眯,神色有些不悅,心裏為沈灼打抱不平。

但沈灼不介意,段寒舟的惡意止步于此,再多的便沒有了。

侍衛的通傳要點時間,沈灼歉意地看着淩霜雪,道:“委屈師尊陪我等一等。”

淩霜雪看着他,默默地在心裏嘆息一聲:“傻子。”

明明被針對的人是他,卻反過來安慰自己。

“這位不是最近大出風頭的沈公子嗎?這是在做什麽?”

萬寶樓外人來人往,有什麽動靜都容易吸引眼球。沈灼和淩霜雪并肩站在一起,本來也沒什麽,但架不住有人要送上門來。

刺耳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刮鐵器,沈灼回頭,眼神微暗,面前站着個熟人。

嚴洛冰帶着兩位長老朝着萬寶樓大步而來,他認出沈灼,故意出言詢問,等沈灼看過來後,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譏笑的神情,佯裝恍j大悟道:“哎呀,你瞧我這記憶,怎麽就忘了段寒舟定下的規矩呢?”

說着眼神飄到一旁立着的牌子,道:“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瞧這旁邊不就有?沈公子出身世家,又怎麽會不認識這幾個字?”

沈灼的臉上還帶着笑意,眼底已是一片冰冷:“我認識與否,和閣下有關系?”

嚴洛冰見沈灼不生氣,又道:“我只是好心提醒沈公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不識擡舉。”

沈灼冷笑,瞥了嚴洛冰一眼,道:“這是段家的地盤,想來還輪不到閣下做主。閣下這話,未免太過可笑。”

嚴洛冰眯了眯眼,尋常人受這刺激早該有所反應,沈灼卻是個沉得住氣的。嚴洛冰不由懷疑,他來此處恐怕是有事相求,如此便不能讓他如願。

他要想辦∑蘋擋判小

嚴洛冰不再搭話,反而走向萬寶樓。正巧他今日來萬寶樓有事,遇見沈灼是意外之喜,不妨礙他一舉兩得。

來者是客,萬寶樓一向不會拒絕,但今日嚴洛冰說明來意後,那護衛皺了皺眉,卻沒讓人進去。

嚴洛冰不悅地收緊手指,那護衛一本正經道:“閣下還是稍等片刻,等我同伴回來我替你通傳,看看小姐願不願意見。”

護衛把嚴洛冰對沈灼的刁難都看在眼裏,段家和沈家是有一些恩怨,但還沒到會對沈家袖手旁觀的地步。護衛算是看着沈灼從小長大,在兩人之間,自j會往沈灼那邊偏。

沈灼不禁笑了起來,嚴洛冰頓覺沒面子。但他又不能得罪萬寶樓,哪怕是個護衛,也得笑臉相迎。他壓下自己的殺意,甩袖退到一旁。

沈灼看了他一眼,手上的白焰忽j從睡夢中蘇醒過來,連打幾個噴嚏,怒吼道:“臭死了,臭死了,你這是跑到那兒去了?”

白焰從沈灼的手腕上活躍起來,溜到他的耳朵上僞裝耳飾。往外一瞧,鎖定嚴洛冰,火焰搖曳,随後嫌棄不已,往沈灼的身上縮了縮,道:“你面前這個人就是做假藥的家夥,他身上的火焰難聞的要死。”

白焰的聲音連通沈灼的神識,他瞳孔驟縮,很快又不動聲色地壓下去,擡手不經意般從耳朵上拂過,把白焰取下來掩入衣袖中。

沈灼見過嚴洛冰的火,有劇毒,而且帶有腐蝕性。那日客棧交戰之時,桌椅只是沾到零星的火苗,就被腐蝕出焦黑的印子。

心腸歹毒之人,配上如此歹毒的火焰,就連領悟的技∫踩绱艘跛稹

沈灼撫|摸着白焰,讓她不要沖動,自己不動聲色地打量嚴洛冰。身為丹心宗身份地位極高的弟子,他身邊跟着的兩位長老也是修為不俗。

沈灼想起上次在城池內被淩霜雪斬殺那人,因為有段炎淳幫忙,沈灼後來的确什麽消息都沒聽見,段炎淳處理的悄無聲息。

沈灼和淩霜雪回到花錦城後,那個身份也随之消失,恐怕嚴洛冰在外掘地三尺,也不會想到這個人就在自己眼前。

前去通報的護衛回來了,這次不僅他一個人出來,身後還跟着一人。

對方搖着扇子,一席青衫儒雅,臉上帶着笑意。他看見沈灼,快步上前相迎,笑道:“段秋怕你找不到地方,特意讓我出來接你。”

沈灼不禁挑眉,倒不是懷疑宋煜書說的真實性,而是宋煜書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是什麽稀世珍寶,讓他覺得別扭又不舒服。

“有勞了。”沈灼嘴上客氣,腳下卻是悄悄地拉開了距離。

他不想找宋煜書的麻煩,也不想以奇怪的姿勢出現在宋煜書的筆下。

宋煜書帶着人就要往裏走,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向一旁的嚴洛冰,好似對方并不存在一樣。

嚴洛冰何曾受過這種待遇?當下就攔了宋煜書的去路,他知道宋煜書的身份,并沒有表露出敵意,反而笑意盈盈地看着對方,客套道:“宋道友何必急着走?”

宋煜書示意沈灼和淩霜雪先進門,自己轉身面對嚴洛冰,順便也擋住了他的去路,不解道:“這位不是嚴道友嗎?有事?不過不湊巧,今日萬寶樓不見客,你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見不見客,宋道友說了不算吧?我今日前來可是為了段小姐,宋道友不如聽聽我的提議,再拒絕也不遲。”

嚴洛冰胸有成竹,并未把宋煜書放在眼裏。他神情恭敬,但話裏的挑釁過于明顯。

沈灼尚未離開,聽見這話幹脆停下來。

宋煜書也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才問道:“嚴道友有何高見?不妨直言,這拐彎抹角就沒意思了。”

嚴洛冰道:“四年前段小姐身中奇毒,這些年一直不見好轉。家師偶j之下得知此事,心中不免為段小姐感到可惜。所以這些年試着調制了一些藥方,希望能對段小姐有用。而我今日前來,便是想請段小姐試試家師為她調制的新藥。”

嚴洛冰神情倨傲,他就不行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宋煜書還敢拿譜下他的面子?而且他故意提起四年前,就是要宋煜書記得是沈灼害段秋變成這個樣子。

面對着仇人,段秋真的能夠無動于衷?

宋煜書被逗笑了,他覺得稀罕,眼神戲谑地看着嚴洛冰,像是再看什麽奇怪的東西。

“嚴道友,我沒聽錯吧?你師尊連段秋的面都沒見過,就敢說為她煉制新藥?你當段秋是什麽人?你以為什麽藥都配送到她面前嗎?”宋煜書的聲音冷了下來,且不說這藥有沒有用,嚴洛冰師徒的行為就已經讓人憤怒。

不知其疾症,閉門煉丹,就敢洋洋灑灑地吹噓可以醫治,這是把段秋當成小白鼠,拿給他們實驗?

“你回吧,別讓大家臉上都難堪。”宋煜書冷哼道:“送客。”

護衛們立刻上前,嚴洛冰還不死心,吼道:“宋煜書,說到底你不過是萬寶樓的客人,這件事你做不了主,我要見段小姐。”

宋煜書輕蔑一笑,道:“我能做主!更何況,段秋吃的丹藥都是時宗主給的方子,你師尊是質疑時宗主的實力不如他嗎?”

嚴洛冰愣住,這話他不敢答。

宋煜書甩袖轉身,忽j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轉過身來。嚴洛冰以為他是改變了主意,整理衣襟,擡頭挺胸。

宋煜書卻沒看他,而是指着柱子旁邊的牌子道:“段秋說了,讓你們把這牌子拆了,看着礙眼。”

嚴洛冰一僵,兩個護衛也不敢動。

“這是公子讓挂的……”

其中一人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宋煜書立刻看過去,道:“這天下還有誰不知道這是你們公子的傑作?不過你們真知道你們公子為什麽要挂這塊牌?既j人已經到了,這東西也算發揮了它的作用,沒有留着的必要。”

護衛有些茫j,面面相觑,還是沒動。

宋煜書咬牙,無奈地看着二人,仿佛在說他們朽木不可雕也。

段寒舟挂這塊牌子的目的,不過是逼沈灼現身,他了解沈灼,故意拿話刺激他。只要還是那個傲氣的世家公子,斷j忍不下這個惡氣,不需要人找也會自動現身。

可是沒想到他失算了,讓這塊牌子就這樣挂了四年,牌子上的筆墨褪|去色澤,段寒舟越來越失望,心裏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牌子一直挂着,仿佛是在說他認識的那個沈灼,回不來了。

不過事情未到絕境之處,最終還是會迎來轉機。

沈灼願意踏入萬寶樓,選擇面對段家兄妹,這塊牌子便在無意義。

宋煜書也不和他們多費口舌,留下一句話便帶着沈灼和淩霜雪去找段秋。

“段秋說了拆,有事她擔着。但要是沒拆,有事你們擔着。”

護衛愣了愣,兩個人猶豫了一下,上前拆了挂牌。

一旁嚴洛冰氣的咬牙切齒,憤恨地一跺腳,帶着兩位長老離去。

段秋傷勢加重,如今身體越發不好,她的屋子向陽,不管是什麽時候,光線都能滿滿地照進來,她讨厭黑暗。

屋子裏的火陣開着,室內暖和極了。公輸彤在給段秋蓋披風,給她準備靈ィ陪她說話。

段秋的身體陷入軟枕中,精神不佳,但還是認真地聽公輸彤再說什麽。

宋煜書帶着沈灼和淩霜雪進來時,屋子裏的熱浪有一瞬間的凝滞。公輸彤高興地站起身,對沈灼甜甜地笑了起來,見到他身旁的淩霜雪,連忙行禮道:“濯先生,你也來了?”

淩霜雪颔首,看向軟枕裏的段秋。姑娘形銷骨立,病恹恹地,沒有什麽精神氣,渾身上下也沒幾兩肉。

一副深受折磨,命不久矣的樣子。

沈灼給段秋介紹了淩霜雪,以濯寒的身份,但也略微暗示段秋。以段秋的聰明,不難猜到淩霜雪的真實身份。

段秋不便起身,說了聲抱歉。淩霜雪搖頭,示意無妨。

沈灼走到段秋身邊,環顧四周,道:“剛才來時就發現你屋子周圍視線不少,你決定就在這兒醫治?”

段秋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公輸彤幫她解釋道:“沈灼哥哥不用擔心,這周圍都是段大哥派來保護段秋的人,信得過。”

沈灼看向宋煜書,顯j他覺得信得過這三個字裏面不應該包括這人。

宋煜書也不是一次兩次被沈灼針對,無所謂地聳肩。

段秋見他們二人暗中較量也不管,問道:“你現在就要給我醫治?”

“丹藥已經練好了,當j要幫你。但我看你現在的情況比之前還差,可能需要讓我先檢查一下。”沈灼沒有貿j給段秋用藥,雖j是治根治本的玄丹,但也不能随便就吃。

段秋伸出手,她瘦的骨頭明顯,寬大的衣擺撩上去,更顯得脆弱。

沈灼摸上她的脈搏,靈力游|走。段秋毒入骨髓,經脈閉塞,經不起太過強大的力量沖擊。而且她體內的死氣過于濃郁,讓她有了油盡燈枯之相。

情況不太妙,沈灼皺了皺眉。

“你這是什麽表情?”密切關注着一切的宋煜書最怕的就是沈灼皺眉,結ヅ率裁蠢詞裁矗他心裏一慌,口不擇言。

沈灼瞥了他一眼,見他的擔憂不似作假,道:“沒什麽,你能去備點熱水嗎?等下段秋要用。”

宋煜書黑着臉,但一想到是為了段秋,他也沒多說什麽,開門出去。

沈灼看了一下四周,請淩霜雪退避到一旁的屏風後面,若是等下宋煜書回來,也幫忙攔一攔。

淩霜雪沒多問,起身離開。

沈灼讓公輸彤把段秋扶起來,順便解下她的衣服。

“我需要先壓制你體內的死氣,才敢給你用藥,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沈灼說完這句話,便封閉了自己的視覺,目不能視。

段秋和公輸彤有些驚訝,公輸彤有所猶豫,段秋卻無所謂,解開了自己的衣服。寬大衣擺下,也不過是枯骨一具,毫無美感。

沈灼問了一句,随後放出白焰。

雪白搖曳的火光在沈灼的指尖翻滾着,在沈灼的牽引下落入段秋的身體。

“這具身體還活着,全靠靈石養着呀。”白焰發出感慨,在她看來,段秋的身體千瘡百孔,要不是有天材地寶續命,早就沒了。

沈灼讓她別貧,幫忙壓制那些死氣,順帶修複段秋體內的肌肉損傷。

白焰能夠體會到沈灼的心情,沒有含糊,迅速進入段秋的身體。火焰淬體,鳳凰涅槃,這種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

白焰驅散她體內的死氣,一點點修複那些經年累月堆積的毒素破壞的肌理。

段秋痛的蜷縮起來,眼前陣陣發黑,不一會兒便是渾身汗如雨下。她不願意喊出來,即便再痛也是壓抑在喉嚨間。

沈灼嗅到血腥味,連忙道:“彤彤,別讓她咬舌傷到自己。”

公輸彤連忙掰開段秋的嘴,她一時找不到合适的東西,便把手腕遞上去,眼眶紅紅的,哽咽道:“段秋,你難受你就咬我吧。”

段秋的意識有些不清楚,牙關想要緊閉,對嘴裏的異物毫不留情,狠狠地咬下去。一口便見了血,牙齒深入公輸彤的手腕。

公輸彤悶哼一聲,卻沒有抽開手。反而是用另一只手握住段秋,安撫道:“很快就好了。”

目不能視,嗅覺和聽覺都會變得敏|感,沈灼驅使白焰,壓制住所有的死氣後,收回焰火。

段秋已經痛的快要暈過去,火焰離體,痛楚得到緩解,她才有活過來的感覺。以往毫無血色,幹癟粗糙的皮肉上有了一點紅潤之色,汗珠滾落。

段秋意識到嘴裏的血腥味,連忙松開牙齒,她抓住公輸彤的手,眼眶微紅,輕聲罵道:“你是蠢貨嗎?”

公輸彤白着臉,用靈力封住傷口的血液,笑道:“不痛,你看,沒事了。”

段秋喉嚨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公輸彤低頭為她穿衣,沈灼摸索着從房間裏退出去。視覺未解,腳下磕磕絆絆,差點摔了一跤。好在被淩霜雪及時扶住,淩霜雪的手指從他眼睛上一抹,視線便恢複了。

屋子裏還坐着備水回來的宋煜書,一臉擔憂。

沈灼抹去額上的冷汗,坐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兒。白焰的治療消耗的是他的靈力,他損失的力量也不少。

公輸彤給段秋穿好衣服後繞過屏風出來,她說段秋看起來好了不少,比以往有精神氣,但消耗太大,這會兒已經開始昏昏欲睡。

沈灼起身,道:“現在還不能睡,她能運轉體內的靈力嗎?要是能,現在就可以服藥。”

沈灼把丹藥遞給公輸彤,讓她按照自己說的幫段秋解毒。公輸彤拿着丹藥進去,先把段秋扶到床上,讓她盤膝坐下,j後拿出了解毒丹。

沈灼不進來是因為段秋這個狀況不适合見外人,衣服緊貼在身上,一切一覽無餘。

段秋試着運轉靈力,多年來不夠順暢的經脈在白焰的臨時壓制中,得以流轉靈力。公輸彤見狀便知可行,拿出丹藥給段秋服下。

丹藥入口即化,天心蓮盞的花香最是明顯,磅礴的靈力沖入段秋的體內。段秋忍着劇痛,按照沈灼教的方》路鹪俗這股力量,讓它不斷地沖刷自己體內的毒素。

解毒的過程很是漫長,宋煜書有些坐不住,站起來走來走去。他知道自己不便進去,但要他在外面盲猜裏面的情況,只會讓他心急如焚。

沈灼剛想勸他不要太過心急,就察覺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四周潛伏的力量同時退去。

沈灼眉頭一挑,意識到了什麽,他下意識地想躲,卻是避無可避。

“師尊,等下你不管看見什麽,都不要驚訝,也不要動手。”

沈灼只來的及握着淩霜雪的手,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還不等淩霜雪明白是什麽意思,房門就被人推開,面容豔麗如芍藥般妖嬈的公子哥大步而來,他的臉上帶着驚詫和怒意,神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分外複雜。

宋煜書僵住,沈灼站起身沒有說話。

段寒舟看着他,步步走來。他一把抓住沈灼的衣襟,舉起拳頭毫不猶豫地揮下去。沈灼被他的力量沖擊壓倒在椅子上,他擡手擋住了段寒舟沖向他鼻梁的拳頭。

二人四目相對,周身力量翻滾碰撞,形成一個極具沖擊性的氣場。

段寒舟紅着眼,眼底是憤怒和痛苦,他看向沈灼的眼神,就像是野獸一般,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剝。

沈灼目光閃爍,他沒有敵意,身體也放的柔|軟,手上的動作更是輕柔,就怕段寒舟沖動之餘,出氣不行,反而傷到自己。

“你還有臉回來?你有本事就死在外邊!你有骨氣就別在踏進我段家的大門!你鐵石心腸,狼心狗肺,你憑什麽要我們大家來承擔你犯下的錯?”

段寒舟揪着沈灼的衣襟不放,沖他怒吼。

沈灼沒說話,一滴清淚落在臉上。段寒舟一邊罵他,一邊落淚,泛起紅痕的眼底,眼淚像珍珠一般,一顆顆滾落。盛怒讓他的面容極盛,淚水仿佛是花瓣上凝聚的水珠,纖長的睫毛顫|抖着,非但不讓人覺得狼狽,反而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漂亮到了極致,便讓人不禁心生憐惜,覺得他說什麽都是對的,自己說什麽都是錯的。

沈灼陣陣心悸,忍不住開始頭疼,他最怕的就是這個。

段寒舟的眼淚沒完沒了,那雙眼睛沾了水汽,活像個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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