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晉江獨發
沈灼被淩霜雪一閃而過的殺意震住,盡管知道這個殺意不是沖着他來的,他還是忍不住心有餘悸。
淩霜雪太過遷就他,以至于他根本就不清楚,不管是什麽時候,淩霜雪都不會讓旁人輕易地靠近。
他是淩霜雪生命中的意外,有着最特殊的待遇。
沈灼的手裏還拿着披風,淩霜雪握住他的手腕,二人相對無言,氣氛一時變得尴尬。也不過是幾日的光景沒有膩在一起,兩個人都有種許久未見的錯覺。
過了半晌還是淩霜雪先開口,他放開沈灼的手,從躺椅上坐起來,整理自己的衣衫問道:“怎麽是你?你來做什麽?”
淩霜雪這話問的有點傻氣,這是沈灼的院子,沈灼當然是想來就來,他也是一時找不到更合适的話聊,才起了這麽一個話頭。他說完就有些後悔,但面上毫無異樣。
沈灼仿佛沒聽出有什麽不對,說自己是替公輸彤跑腿,把淩霜雪收集的煉器材料拿給他。
淩霜雪接過材料,見沈灼還站在原地沒動,心裏有些別扭,幹咳一聲道:“你不走了嗎?”
沈灼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和淩霜雪獨處,哪裏肯走?他說自己事情忙完了,言外之意就是很有空,淩霜雪別想找借口把他支開。
被淩霜雪躲着這些天,沈灼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心意,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感情的事不受控制,他沉溺其中,深陷名為淩霜雪的情網,掙紮無果,無限沉|淪。
淩霜雪給他時間讓他冷靜,卻不知道沈灼看不見他,根本就不能冷靜地思考。明明就住在一個屋檐下,卻被迫不能相見交談,這無疑是種漫長的折磨。
淩霜雪啞然,沈灼不走,但他可以走。他收拾收拾,連借口都懶得找,擡腳的一瞬間就被沈灼抓住了手腕。
沈灼的懷裏還抱着他的披風,垂眸看着他,眉目間添了幾分委屈,低聲道:“師尊打算躲我到什麽時候?”
沈灼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了當地問出來。他的目光一直在觀察淩霜雪的神色,想要從那張冷淡的臉上看出點不同。
可是沒有,淩霜雪把自己的情緒完美地收斂在心中,他故作鎮定道:“我是有事要出門,怎麽能算躲你?好端端的,躲你做什麽?”
淩霜雪明知故問,沈灼也不甘示弱,道:“既然師尊沒有躲我,那師尊帶上我,可好?”
淩霜雪自己給自己下了個套,正在腦海裏思索着脫身的借口,就感覺到手上傳來一陣酥麻的癢意。
沈灼的手指不安分,隔着衣服摩|擦他的肌膚,不輕不重,卻格外撩人。
淩霜雪一驚,想要把手抽回來,沈灼卻抓的更緊,委屈不能換來淩霜雪的軟和,他看向淩霜雪的眼神便多了侵略性。
“師尊,既然找不到好的借口,那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嗎?”沈灼一邊說着,一邊走向淩霜雪,兩個人的距離拉近,空間變得逼仄。
青年高大的身軀壓過來,炙熱的氣息讓人只想逃。
可身為師尊的威嚴讓淩霜雪穩住了,他看着不依不饒的沈灼,嘴角多了一抹冷笑,道:“你想談什麽?談你如何欺師犯上大逆不道?還是談我其實冤枉你了,這一切并不是你的本意?”
躲不掉便要先發制人,淩霜雪的話一出口便給了沈灼兩個看起來是事實,實際卻無法做出抉擇的錯誤答案。
不管他如何選,淩霜雪都有借口發難。
沈灼啞然失笑,或許在他獨自思索的這些天,淩霜雪也沒閑着。他應該設想過這樣的局面,甚至都已經想好如何應對。沈灼見識到了他的狡猾,此刻自然不能順着他的心意。
他握住掌間的那只手,強迫淩霜雪的手掌貼上他的心髒,他低垂的眉眼間,笑意盈盈:“師尊,這便是我的答案。”
手掌隔着衣衫緊貼着心髒,仿佛能夠感覺到沈灼不斷上升的體溫。灼熱,滾燙。皮肉下,心跳聲如雷如鼓,砰、砰、砰、每一次跳動都是那麽的有力,讓淩霜雪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震動。
他的手指在發麻,他無端生出一種錯覺,他正握着沈灼的心髒,看到那顆拳頭大小的心,因為他震動不止,亂了平日的節拍,狂亂地訴說着自己的喜歡。
這樣的刺激讓淩霜雪一陣心悸,渾身激起一股戰栗感。他難以忍受,無法抗衡,熱氣爬上臉頰,白皙的面容染了胭脂色。他仿佛喝了很多酒,暈乎乎的,腦子裏一團漿糊,根本就不知道該做什麽。
他只知道這不是答案,這是無聲的強勢,讓人無處可逃。他的心受到影響,也開始跳個不停。淩霜雪深知不能在這樣下去,他幹脆掙開沈灼的手腕,迅速地後退了兩步。
沈灼的眼神一下子就暗了下來,變得危險。他的嘴角笑意不減,恭敬道:“是我唐突吓到師尊了,師尊對我的答案若是不滿意,可以告訴我,我能改,但它不能。”
沈灼指着自己的心,只要淩霜雪開口,不管是做師徒還是再也做不成師徒,他的情意都不會變。
他的答案是這樣的固執堅定,他讓淩霜雪知道他的心意,好過一而再再而三的躲着避着,不敢面對。
淩霜雪臉上的燥熱褪|去,還能維持着一貫的冷靜自持。他眺望遠方,目無焦距,仿佛是在回憶着什麽。他的手指無意識地相互搓撚,這是心亂了。
沈灼不催他,和此前比起來,此刻這一點時間又算得了什麽?
淩霜雪忍不住一聲輕嘆,道:“你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愛情是最不講理的東西,它可以一見鐘情,也可以日久生情,它可以讓人結發兩不疑,恩愛到白頭,也可以讓人相忘江湖,死生不複見。情是它,愛是它,恨是它,憎是它,欲也是它。
沈灼被淩霜雪問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其實也說不清,只知道回過神來時,淩霜雪這個名字已經寫滿了他的內心。
他從異界回來後這短暫的相處,遠遠比第一年還要長,細細地回憶起來,是說不完的日常,就是雞毛蒜皮也記得清清楚楚,更別說那穿插的維護和縱容。
或許從他回來的第一天起,一切就注定不同。
在他對曹瘋子說出淩霜雪是理想型時,事情更是一味地變了調。落神澗中,他看着幻境裏的淩霜雪伸出手,那一刻心裏便是歡喜。那是他沒見過的師尊,那麽靈動鮮活,少年意氣。
可等幻境破裂,歡喜就變成了止不住的心疼。
淩霜雪早已習慣了孤獨,連笑意都是冷冷淡淡。被千年歲月禁锢了七情六欲,無欲無求,就連再度踏入這紅塵,也要考慮自己的身份會不會讓別人産生距離。
他孤寒了太久,讓人忍不住想給他捧去一縷陽光,贈以滿腔的熱切。
如果真的要沈灼說出一個确切的時間,那便是從重逢開始。從他擡眼的那一瞬間,從淩霜雪留下他那一刻。
淩霜雪沒在說話,又是有點走神似的追憶,沈灼的話落在心尖,陣陣心悸讓人無力招架。
“師尊,給我一個機會好嗎?讓我守護你。”沈灼靠近淩霜雪,情感真摯,眼神熱切,眸光幽深。
他沒有出口任何一個和喜歡有關的詞,卻已經把情意全然表現。不這般開口,是怕把人逼急了,留一點可以冷靜的餘地。
淩霜雪喉嚨發緊,他的眼底是沈灼清晰的眉目,俊朗的輪廓。平心而論,他有蠱惑人心的資本,更有讓人想要飛蛾撲火的溫暖。他是在寵愛中長大的孩子,像陽光,堅守本心,歷經千帆還能保持赤誠。
他很好,好到讓人心動,想把寵愛都分給他。
只需要簡單地搖頭或者點頭,淩霜雪就能給沈灼一個答案,但最終他還是沒能辦到。
指尖還殘留着心髒跳動的觸感,那樣的鮮活有力。讓他不得不認真的思索,他真的能夠這樣義無反顧地靠過去嗎?
他不怕山盟海誓太短,他只怕自己的時間不夠長。
“師尊,我可以等,你也不用急着給我答案。”
淩霜雪沉默的時間太長,沈灼開始不确定,他怕淩霜雪是在思索如何拒絕才夠委婉。那一瞬間,他猶豫了,他寧願淩霜雪晚一點回答,讓他多期待一會兒。
似乎是這句話減輕了壓力,淩霜雪松了口氣。一時間,他的确給不了沈灼想要的答案。
沈灼見他松懈,心裏不禁苦澀,抖開手上的披風給淩霜雪搭上,道:“師尊,在你給我回答之前,你別再躲着我了,好嗎?”
沈灼壓低了聲音,又是一開始的可憐勁,聽的人心尖發顫。
淩霜雪避着他不是他欺師犯上,而是自己的緣故。
那一|夜的清心咒不夠靜心,胡亂之間,起了不該有的反應。
再高深的修者也避不開情|欲二字,這本沒什麽,壞就壞在沈灼的喘息就在耳邊,他壓低的聲線,難耐的呻|吟,比催情的靈丹妙藥還讓人備受煎熬。
到最後,淩霜雪發現自己呼出的氣息都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