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谛聽是條狗,只有一條尾巴,自然不可能割下來送給我做袍子。反而怒得一腳把我揮開老遠去,冷冷的說了句厭惡這濕漉漉的鬼天氣後,擡腳就走了。任我趴伏在府邸的大門前,心境痛苦非常。
捶胸頓足了一番後,怒往蒼穹一眼。卻見幽暗色的天際,漆黑如墨的雲層,翻湧得更加的激烈。
亮晃晃的金色閃電,一道道的撕破雲層炸響的直落下來。如瓢潑的雷雨,也像是一**不休止的羽箭。疾駛般的墜落在地面,濺濕了我的一身單薄。整個酆都鬼城內的各處,那鬼畜們的悲嚎聲。
也在突然之間,愈發的凄厲壯觀起來,仿佛正在聲聲割裂着人的耳膜。
如此一陣越發之餘,我忽然悟到這種種的不安與糾結,都源于記憶空缺了一段的混亂而至。
例如那副畫中朽木榻上抱着我的反派BOSS男,與我是究竟是什麽關系?例如來這陰曹地府尋我的那只八尾的狐貍與小破孩,與我又有着什麽樣的牽扯?例如,我是怎麽變成一條漆黑龍獸的?又例如被一只醜陋的老龍王帶走的拼爹陳圓圓,為什麽也會只龍獸?這一切的一切,哪處都透着詭異!
如今陳圓圓已經喝下孟女湯,遺忘一切的被帶走了。是還陽還是輪回,我不得而知了。
可是,那狐貍與小破孩是仇人還是自家的,會不會再度出現,把我給認領走呢?在此苦苦糾結的等下去嗎,好像希望并不大。是不是該徹底抛開一切,喝下孟女的湯,遺忘過去重新輪回?
思緒至此,我糾結着爬起身來,想要回房去。
扭頭一眼,卻見似柳舉着一把白色的油傘,邁步來到身邊。艱難的俯下巨胖的身子,在我冒着黑氣的脖子上塗塗又抹抹了一層什麽東西。轉而,抓起了我身上的鐵鏈起身就朝某處腳步加快的走去。
“你幹什麽?”我大急,想要掙開。似柳也回轉頭來,搖頭嘆道:“別費勁了,入了地府成了鬼的。能力再高強者都好,也逃不開這鎖鬼鏈的束縛。主子命我将你關起來,說你什麽時候能平靜的停下這場翻雲覆雨就放你出來。這座府邸的十九號,可是非一般的鬼畜們能呆的,你好自為之……”
她這句嘆息而落,我開始了瘋狂掙紮。但腳上的鐵鏈,卻在這陣掙紮下發出了陣陣薄薄的光暈,更深的鎖進了骨頭裏去,讓我愈發一聲嘹亮的凄嚎劃破了長空。想變身為龍獸,也提不起一點力量。
等感觸到這陣疼痛略輕的時候,有道鏽跡斑駁的鐵門“哐啷”一聲的重重關上了。
我站在鐵窗內,把鐵窗外的似柳深深的凝望着:“似柳姐姐,你不會是這麽狠心的吧?”
似柳聳了聳肩,攤了攤手:“自古以來,跟主子作對的,歷來都是沒有好下場的。”這一句,以示和談的破裂。我抓心抓肺的拿頭撞鐵窗,恨不得出去瘋狂的作惡,用以來報複這薄待了我的世間。
忽地,身後有異動傳來。扭頭一眼,借着昏暗的燈光。我看清這間牢獄裏,似乎還有別鬼的存在。還不等我來得及反應過來,其中一鬼,陰測測的笑起:“哈哈哈,新人,新人……打打打啊……”
Advertisement
他這句瘋癫着笑落,其餘的衆男女鬼也癡傻癫笑起來。
遂之,一大群的男男女女鬼們,如潮水般的,向我推擠着湧了過來,宛如那精神失常一樣的對我撕打着啃咬起來。于是乎,我也瘋了。在心底咆哮了無數遍的坑爹之後,也落足了狠手的還擊起來。
就此開始,酆都城內谛聽府上的十九號監獄裏。一輪又一輪的戰鬥,與嘶喊嚎叫聲聲不能熄滅。
在這陰暗牢獄裏,我們一群惡鬼們打打又停停。不知不覺中,時間仿佛不存在的流逝了……
到最後,我已經記不清。究竟有被關在這府邸內的十九號監獄裏,有多少天了。
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爛不堪,頭發亂得跟這裏面的男女鬼們,也沒什麽二樣。側耳傾聽,外邊的雷聲與酆都鬼城裏的各種哭嚎聲,似乎也在我被關進來的那天。同随着的,也響了許多天的未熄滅着。
在悶不吭聲的發出了不知是第幾道的嘆息,把頭朝鐵窗上重重撞擊了不知道多少下之後。
忽地,視野裏一陣大亮。耳畔,聽到了外邊有門扉被打開的聲音,還有一陣熟悉的腳步與香氣随同着飄襲了進來。定住視線癡望着,不下片刻,便有道雪白的身影走到了鐵窗前,滿目不悅的冷色。
“你還要傷心多久,才停下地府的這陣雷雨。忘川河裏的水都漲到淹沒了黃泉道,害得本大爺天天頂着厭惡的雷雨去治水。十殿閻君那幾個無能的老頭,也被這鬼天氣弄得越來越的耐性不佳了。”
谛聽身在鐵窗外,冷冷不悅的說完這句後把我陰氣森森的望着。擺起的眼神,似在等我開口求饒。可我的心仿佛已死了一般,身體不論哪處都在劇烈的疼着。縱使想開口求饒,也發不出一個字符。
只能聲聲哽咽,滿目凄楚的朝他無言的久久望着。
如此沉默了一陣,谛聽終是冷哼一聲。一個擡手退居到了一邊,任由他身後那名貌醜的男鬼差如花,拿出鎖匙走上前來把鐵門打開。并牽着我的鐵鏈,把我帶出了十九號監牢的外邊。
外邊依舊落着大雨,滴滴答答濕漉漉的。谛聽眉頭緊皺,似乎對這樣的天氣非常厭惡。
一手舉着紅傘,一手提着我的領子來到了一個庭院的中央。
庭中幾顆枯木下的滿地彼岸花,也被連日來的雨水澆打得怏怏的,碎裂了數不清的紅色殘瓣。
我被谛聽抛落入了幻靈池子裏,很快的,被十九號裏衆鬼撕裂了半邊的頭皮重新長了出來,被咬掉的鼻子也長了出來。缺口的嘴巴,也再度長全了。被折斷下去的一只臂膀,也再度神奇的恢複了。
無意中仰上一眼,見谛聽唇角往上勾起了一抿弧度,俯下一把将我撈了起來。
依舊是把我提着朝某處而去,又是一番兜兜轉轉,經過了若幹滴雨的廊檐,我們來到了一間屋子的門前。谛聽擡腳踢開了門扉,一把将我扔在了柔軟的地面。室內的擺設,無法形容的極致奢華。
收回觀望的眼神後,我趴伏在室內的地面,不明所以的把門外站着的谛聽望着。
卻見谛聽,似厭惡的一把朝天丢開了手中的紅傘。掀拂着衣襟下擺的走了進來,并越過了我的身體,徑自的躺上了那張圓圓的巨大床榻上邊。等了久久,這才把身體轉過來面朝着我不耐的低吼:“蠢貨,還愣着幹嘛。櫃子有幹爽的衣物,快點換上。在本大爺沒反悔前,用最快速度的滾上床來。”
我張大嘴巴,對他這番言語疑惑。傻傻的看着他滿目高貴不可侵犯的,再度掀開了衣襟的下擺。
露、露、露、露……露出了他那一條雪白蓬松的巨大獸尾來,還一搖一擺的,似在對我召喚。
在這瞬間,我已死心驀地複活了過來。從地面“嗖”的一下竄起,奔去衣櫃拉開,扯了一套出來跑到屏風後面,用最快的速度換上。也不管這件袍子長寬是否拖地被腳踩,就猛的朝床榻撲了上去。
一把就抓住了他卷過身子前面的一條雪白蓬松的獸尾,把臉湊了上去,不斷的摩挲再摩挲。
終于也是感動得傻傻笑了出聲,并仰首嘆息般的呼出了一口濃濃的難聞黑色霧氣。
惹得谛聽不悅的捏住鼻子轉過面去,嗡聲嗡氣的冷道:“這是本大爺的底線,滿意了?”
我自然是連連點頭,屋外嘩啦如瓢潑的大雨,也在我點頭之後,變成了細細纏綿的小雨。
室內的浮躁,也為此驟降。谛聽也再度轉身過來,把我懷中的獸尾扯了扯:“別抱這麽緊,本大爺……也會不舒服的。連着這些日子以來,被你這蠢貨叨擾得都沒睡好,現在本大爺可是要睡了。”
這句過後,谛聽揚手掩唇倦怠深重的模樣。遂之,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似沉沉的睡了過去。
而我,得到了這條尾巴的撫慰。一時興奮得難以入睡,變換着各種姿勢與力道,把這條尾巴久久揉弄。其間,谛聽幾次掀起沉重的眼皮,不悅的咕哝:“……別……這樣,本大爺也會難受的……”
但我已玩到忘形了,抱着就是不松手。直至精疲力盡的那刻,也跟随着沉沉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睜開雙眼時,谛聽已在我之前醒了。單手撐起着頭,帶着深深倦怠的把我望着。滿榻錦被間,都散亂糾纏着我們的黑發。而且谛聽的發頂上,還露出了兩只雪白毛茸茸的狗狗耳朵來。
我好奇的撲過去,想要摸一摸,卻被谛聽擡手給重重的揮開了。
不介意的笑笑他的小氣,我又把臉在他的尾巴上狠狠的揉了進去。再揚起,想說些感激的話。
卻見他神色有異,喉箍滾動了數下,避開了眼神黯啞道:“本大爺還是第一次見到睡覺打呼嚕流口水的女鬼。一夜間就蹭了本大爺滿身的口水,髒死了。還不松開你的爪,讓本大爺去沐浴一番。”
聞他此聲,我大感焦急,忙撲起的把他壓在了身下:“別別別起床,我在十九號裏也是多少天沒睡覺了。現在正好,咱倆抱在一起補眠吧。”這句焦急而落,我更是把他的尾巴攬得緊緊的不松開。
谛聽神似無奈,不悅起眼神扯了扯自己的尾巴:“睡覺夢時,若再撲來本大爺的懷裏……”
“不會不會,你安心的睡吧,借出你的尾巴給我抱着就行,我保證不侵犯你身體的其他部位。”
此聲落滅,室內又歸于了安靜,只聞窗外的陰雨連綿不絕。
然而,這一睡,我與谛聽硬是賴在床上足足十天沒有起身。衣袍與發,都是頹廢的混亂。
在第十天裏,窗外又是破空的炸落下了恐怖的電閃雷鳴,瓢潑的大雨又是嘩啦的落個不停歇。
谛聽煩躁扯去了我懷中他的尾巴,朝我冷聲不悅的怒道:“不是都已經讓你抱着本大爺的尾巴,補眠這麽多天了嗎,你究竟還有什麽不愉快的?”是啊,我還有什麽不愉快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在昏睡的第九天裏,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一片桃花林,有一個小家夥。
他貌似還只有幾歲的大小,匍匐在我的背上。看不清是什麽模樣,只覺得很親很親。
然後夢境又轉至了一片黑暗的山脈,有那麽道聲音凄厲在喊龍母龍母的,實在絞疼了我的肺腑。
于是,因我心境混亂而落下的這場不絕的大雨。把酆都城內的街道,也淹沒了。
鬼獸們的哭聲嚎叫,也越來越瘋狂得無法抑制。地府裏的最高統治者,十殿閻君,終于召見了我。第二次來到這個莊嚴的大殿,我俯身跪在了殿中的圓桌前。在不得令之前,一句話也不敢說。
谛聽假意的咳嗽,謙和着聲音,給我介紹身前十個老頭的名諱與職稱。
不過很可惜,他們的名諱與模樣都太過的複雜了,我一個也沒能認真的記住在心上。
只聞頭頂上方,有道浮躁的指責落下:“大膽龍鬼,你可知罪?至你下來,地府無一日安寧。”
跟着,又有另一個閻君殿下,卻是朝谛聽急道:“谛聽,地藏王不在,你到是認真的為地府盡點綿薄之力啊。怎麽連這麽個龍鬼都安撫不了,還讓她魄中的戾氣越來越重起來?你說,該怎麽辦?”
“兩殿,先消消火。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這龍鬼,而是該想想怎麽應對神族的複興與仙界的事情。這只龍鬼既然谛聽安撫不了,那就用追魂鎖鎖住,先投入輪回道。等查清楚了,再解決也不遲。”
殿中谛聽,似對這句頗有微詞,忙拱手咳嗽氣虛的應答:“十殿……再給谛聽一些時日。自然能讓這龍鬼流下一滴眼淚,化解了她魄中的深重戾氣。”谛聽的這句,大大的折損了他平日裏的傲氣。
十殿閻君默了,竊竊私語了一陣,終于也是有誰不悅的捶打着桌面的怒道:“谛聽,我們現在煩惱的不是這龍鬼的出處與處置的問題,而是神族與天界,你懂嗎?讓這點小事也鬧得地府不寧,是你失職了。俗語說打狗也得看主人,你趁着地藏王不在的這些年裏辦砸的事情還少嗎?我們十殿閻君看在你主子的份上,對你也沒有過多的追究。你無需再狡辯了,還不趕快帶着這龍鬼去輪回道……”
這番指責怒落,輪到谛聽默了。仰首挺得筆直,神色蒼涼,仿佛沒有存在意義的自嘲一笑。
時至此刻,我方體會到我與谛聽的渺小與身不由己。眼看着谛聽,捏緊着拳頭,似欲泣淚。
同床共枕了十日,我實在不忍心。驟然起步,奔向了聽谛聽,朝十殿閻君俯跪的叩拜道:“龍鬼知罪,這就去輪回。”說罷這句,我起身牽起了谛聽冰冷顫抖的手,飛奔出了讓人窒息的十閻殿。
眺目遠望一眼,陰雨延綿墜落裏的山脈。山峰挺拔如刀,高聳險峻,刺穿了漆黑的雲海。群群蜿蜒而下的山脈中,幽藍色的鬼火萬千。在這陣陰雨裏,也怏怏的忽明忽滅着,似提不起精神來一樣。
“那個,谛聽,貌似是我讓你受到責罰了。對,對不起了。”沉默了一番,道歉的話已出口。
只是谛聽的身子仍然在顫栗,遂之,發頂露出了一對獸耳,被我牽着的一只手也逐漸在變化。
下一秒,已變成了只雪白的龐然大獸。掠過高聳的峭壁,俯沖到一座陡峭的山峰前,重重的撞了上去。我傻了眼,也跟着變身為龍獸,朝着牠的方位飛撲了下去。拱鬥撕咬,或許是獸的交流之道。
直至久久,我們終于打鬥到累了。匍匐在山脈間休息,任雨淋透了身體。
忽地,谛聽飛身十閻殿後方最高的那座山脈頂端,仰首一聲凄厲長久的的“嗷嗚”聲。
似震動了地府,讓陣雨落得更是磅礴急切起來。待發洩完畢後,他終于幻身為人落在我身前時,眼神極端的冷漠。仿佛與我,從未相識一場。我略感愕然,擡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把臉湊了上去。
“喂,你狠狠的抽我一頓,讓我流一滴眼淚,完成你的工作吧?”
谛聽不語,牽起我腳上的鐵鏈,隔着很遠只身走在前面。明明厭惡雨天,卻忘記了地面的紅傘。
我回到十閻殿前,拿回了他的那柄紅傘,再度跟了上去的替他撐開:“對不起了,你借尾巴給我抱着睡了這麽多天,我似乎還讓你遭罪了……”谛聽還是不語,帶着我很快的來到了孟女的奈何橋上,敲打了桌面:“孟女,給她一碗湯喝。”孟女也不說話,朝身後的女鬼使看了一眼過去。
便立即有個女鬼使領會了意思,舀了一碗漆黑的湯水,朝我們走來的遞給到我的手中。我趕忙端起,忍了忍心頭的荒涼之感,朝谛聽笑起的嘆道:“沒有主人在身邊的狗狗是要可憐一些的。你弄哭那些鬼的本意是好的,卻用錯了手段。不過又怎麽能怪你呢,你只是一只狗而已……”
豈料這番最後的言語還未落全,谛聽卻鬼畜性格複燃。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湯碗,捏開了我的嘴,猛的灌了起來。一碗灌完了之後,他滿目冷光的朝煮湯的女鬼使喊道:“不夠,再端幾碗過來。”
女鬼使被他這模樣吓壞,卻在孟女淡漠的眼神示意下,又遞了一碗上前。
是以,在他這陣瘋狂下,我被連灌了四五碗湯水。末了,他退離了我很遠:“還記得什麽?”
我踉跄的穩住了身體,咽下了口中的殘液。沉默片刻,我居然什麽都還記得。但看了看谛聽滿目的風暴,只得往後退了退,大擺手的連連回道:“夠了夠了,什麽都不記得了,什麽都不記得。”
谛聽的神色明顯是不信,不過也未再對我施虐。又是牽起鐵鏈,帶着我朝酆都城的某處而出。
我跟在他身後,他沒有主動跟我搭話。一路上看着那些鬼怪們,我也直犯惡心,也沒心思搭話。
于是一路上都沉默着,直至來到一處發光的溶洞前。谛聽這才停止了步伐,朝洞門兩邊的黑白無常命令道:“給這只龍鬼,戴上镯子腳環,把她送入人道輪回裏面去。”
白無常連連哈腰的走上前來,接過了谛聽手中的幾個黝黑之物,分別套在了我的手上與腳上。
“這幾個是什麽,武器法寶?”我好奇的看着手上的镯子,見上面還有镂空雕飾的彼岸花樣。
“用地府最深處的石頭,練就出的追魂镯與腳鏈。你的出處還有待查明,何有能擁有自由?”
“算啦,誰又能真正超脫六道輪回。誰也不是天下有雙的,主人沒回來之前,你乖乖的吧。”
“廢話這麽多,還不快滾。”谛聽說完這句時,我身前的溶洞前,出現了一個光亮的出口。
“等等……我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回來。能不能把你的尾巴,送我?”語畢這句,我忽然又想起了什麽。想讓他們至少替我準備個花容月貌的身體,與身家富貴一輩子無憂無慮的好人家。
可惜話還卡在喉嚨裏沒來得及叫出來,谛聽已是伸腿給了我一腳。
在這道重力之下,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在一片光亮中墜落了下去。
等有了重感知覺的時候,我猛的坐了起來。豈料,鼻端滿是腐臭。等弄明白後,我傻了眼。
“谛聽,老子太陽你祖宗十八輩的菊花……”義莊,他居然讓我在義莊裏醒來,還是一副年歲上百的男身。我有些欲哭無淚,抖着一副老朽不堪的身子,顫顫巍巍的忍着滿目的腐臭朝外走了出去。
莫約是走了一天一夜,我終于來到了一條陽光燦爛的大街,街上行人來來往往非常的熱鬧。
有做買賣的小販,有騎馬的俊少年,有鋪開攤子的商人,有乘坐轎子的富貴人家。有舉着糖葫蘆大聲唱着童謠,一步三跳去牽媽媽手的小屁孩。有在那樓宇上,朝下邊路人抛媚丢手絹的風塵女子。
有酒樓中狂飲捶桌豪言的江湖俠客,自然了,還有縮在街角身前放着一只破碗的邋遢乞丐。
“老子終于也是再次為人了嗎,嗯?”擡起手掌托住驕陽,激動已不足以表達我心境的萬一。
然而,還不等繼續感慨什麽就“啪”的一聲響起。我被一輛迎面而來的馬車,撞飛了出去……
在經歷了一天一夜的複生後,我又死了。魂魄,自主的回到了鬼門關與黃泉道。
在纏綿低靡的陰雨中,谛聽舉着紅色的油傘,似乎等在那裏。見我到來,神色冰冷眉目緊皺:“凡人之軀,豈能承受得住你魄中的龍獸屬性。可惜你命不由我也不由你,輪回吧,輪回吧……”
我不太懂他言語裏的深意,便再度被他送入了輪回。于此,一個怨念深深的旅程開始了……
女幹淫婦女的采花大盜,殺人無數的惡賊,殺妻棄子的混蛋,青樓黑心無良的老鸨,憐人館的吃人的童胬……等等無數,皆是壞透到骨子裏的身份。大多都活不過三天,必會以慘痛的方式死亡。
谛聽總是等在黃泉道上,最初是冷漠。後來是借着我凄苦的輪回,成就了他自身的惡趣味。
一晃眼,時光飛逝流轉,我在他掌心被操控着度過了三十三年的暗無天日的輪回歲月……
此間,我與谛聽終成仇,不再迷戀他的尾巴。直至某天,據聞妖魔界的窮奇獸,喚醒了上古其餘的三大兇獸。而遠古上神一族的女娲母神,也應劫完畢,在九重天闕裏的仙界裏重生複醒歸來!
三界為此共震,人間餓殍遍地。地府,也混亂忙碌得不堪想像。谛聽,終于不得閑的來管我了。
一日,陰雨連綿中。我再度被召至十閻殿中,朝一衆老頭跪下,任他們依序疲勞轟炸了好一陣。
這麽多年來,我依然沒能記住他們的名字。只是聽聞其中一只,朝我好言相對的說:“你想擁有百世的榮華富貴嗎,你想把谛聽獸狠狠的教訓一頓嗎?只要你去辦了這件事情,也許會有機會化解掉一身的戾氣,能再度正常的融入輪回。而且這麽多年了,你難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嗎?”
我略疑惑的望着他們這副蒼生和平,就等着我去挽救的大大焦急模樣,實乃有些提不起勁來。
因為這三十三年來,我的好奇,都已經被磨損得差不多了。瘋癫的變态症狀,似越來越重了。
“你們,能不能把話說得再清楚點。我很蠢且懶惰非常,也厭煩費心的猜來猜去。”
“神族複醒,預示着仙界地位将不再至高無上。而地府是奴屬于仙界掌控的,你可懂……”
“……好像有那麽點弄懂了,你們的意思是不是要我潛入天界裏去。替你們打聽神族與仙界的動向,預備你們能最快的摸清神族與仙界的局勢,以求得地府無恙的随時倒戈相向的自保是不是?”
“大、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我們會跟你喝下無根水,讓神族仙界裏誰也查探不出你的屬性。而且仙界正逢上古遠神在裏面複醒,節奏有些略亂,看守也不嚴謹。我們有信心,避開天界看守,把你安全順利的打入內部進去。說不定,你将來還能混個仙籍,免去了這場不着調的輪回,你認為呢?”
低頭沉思了一陣,我再度擡起頭來:“這貌似是件略危險的事,如果,如果我說不願去呢?”
“啪”的一聲,圓桌被拍裂了個粉碎:“由得你來選擇麽,我們全都已經安排好了。”
怒喝聲落,有鬼差上來摁壓住了我。不由得怒急,我瘋狂嚎笑的喊道:“你們這幾個萬年不滅的老妖怪,等你姑奶奶哪天尋回了牛X的身份。必會讓你俯跪在我面前,顫抖哭泣着給我舔腳丫子。”
此聲滅落,我被帶出了殿外站立在露臺。脖子上忽然金光乍洩,顯出了一把弧形的黃金銅鎖。
“這是上古的法器,圓陰氣最重之際,記得通過此法寶告知我們兩界裏的最新變化。不然,我們自然有法子收拾你的。”身後某老頭說罷這句,帶頭手聚一陣氣流,破開了頭頂的一善金色的大門。
還來不及最最後的掙紮怒喊,我已是朝天被迫的在一陣氣流包裹裏,朝那金色大門處飛了進去。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白色煙霧,待眩暈結束時。我第一時間睜開了雙眼,視野裏大變了模樣。
我仿佛身在一個花園裏邊,頭頂金烏燦爛,造耀得樹影婆娑。四周圍白色霧氣袅袅,被風悠悠的卷起吹散。花園的正中央有顆不知名的古樹,上邊挂滿着金黃色的葉子與花瓣。待微風拂過後,湛藍湛藍的天空中便飛舞着漫天金黃色的花瓣,美得讓人心醉。而且不遠處,還有一座美麗的拱橋。
橋的下邊,有溪水在緩緩流淌的悅耳音符,橋的邊上有精美的,用玉石雕琢出來的假山假石。
滿庭裏,還遍開着各色茂盛的繁花朵朵,一陣芳香延綿着蕩漾入了我的嗅覺裏。
可是忽地,我的視線裏略過一道豔紅色的胯`下風景,打擾了我欣賞如此良辰美景的大好心境。
只見這人滿頭張揚的墨發,只用一根同色的額帶緊系。讓我一眼便認出了,這厮是李三哪吒。
正是他殘暴的喂了我滿口的沙子,報銷了我坑爹的悲催人生,讓我淪落入地府,過上了更悲催的日子。此刻仇人見面,我更是怒火燒面。奮力的欲舉步上前,狠狠的煽這厮幾個重重的耳光。
然而,下一秒,待反應過來之時,我卻是愣住了。因為,我居然坑爹的俯身在了一塊石頭上!
啊啊啊啊啊啊……瘋狂的咆哮坑爹,已不足以對地府那十個老頭的憤恨,卻忽聞,那李三哪吒分明已經錯身而過了,卻再度神色有異的逆轉頭來。巡視了一眼後,朝身邊的胡子大叔疑惑道:“爹爹有沒有覺得,今日玉帝的花園裏,似乎有什麽不同于往日的地方?”語畢,他擡腳朝我走來。
待行至面前時,俯下望着:“咦,我記得昨天都還沒有這顆石頭在這裏的?”話聲落滅,他彎腰把我撿了起來,細細的觀望了一瞬,露出頰邊的深深酒窩諷道:“真是一塊其醜無比的石頭……”
遂之,在轉身的瞬間。把手臂高高的揚起,将我重重的朝着後方扔了出去……
疼疼疼,怒摔!李三哪吒啊李三哪吒,看來我李口口上來天界,也不完全算是違心被逼迫的。
來此一趟,不是來做無間道的,也不為尋找什麽狗屁的真正身份,而是先要來找你報仇雪恨的!
作者有話要說:
好不簡單啊,終于來天界了,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