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沙場工人們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救人,拎着鐵鍁啥的工具往前沖。
其實埋的并不厲害,飛機貼着沙堆滑行,最終看似鑽進去了,其實只有薄薄的一層。
也感謝這些沙子,不斷湧進機艙增加了重量。
機頭位置最先站起來三個人來,西努克上将被兩人攙扶着,滿頭滿身黃沙,除了狼狽,沒受到別的傷害。
接着是梁汝蓮。
舷窗玻璃早就碎了,不用幫忙就能爬起來。
她站起來,接着又搖搖晃的四仰八叉躺在松軟沙子上,就像後世的網絡用語,感覺整個身體被掏空。長達幾十分鐘的高度集中精神,稍微一丁點失誤,就可能機毀人亡。
村民從她身邊掠過,一起動手從沙子裏扒人。
先被救出來的工作人員帶着哭腔一邊幫忙一邊點名。
等聽到最後一個人還活着,梁汝蓮滿臉洋溢起微笑,她睜開眼,烏雲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消散,有一抹天空藍悄悄探出頭。
身下,大地厚實又安全。
活着真好。
她成功了!
“感謝你,勇敢的機長先生。”西努克上将深一腳淺一腳走過來,捂住胸口深深彎腰,“謝謝你救了我們大家。”
梁汝蓮有氣無力揮揮手:“您太客氣了,沒有您的幫助,飛機可能早就墜毀了。”
老戰鬥飛行員的經驗不是先進高科技所能比的,梁汝蓮感覺非常神奇,那麽多雷雨雲交界,怎麽就知道那個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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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有機會一定好好請教。
“你……”西努克上将本想說‘你的神奇操作啥的’,然後舌頭倉促之下差點打結,“你是女的?”
之前一直處于生死時刻,大腦高速運轉除了想辦法或者震撼根本分不出精力多想。
難怪!
難怪身體那麽小,說話聲音聽起來像女的。
梁汝蓮坐起來伸出手,笑眯眯道:“正式介紹下,我叫梁汝蓮,上将先生,很榮幸認識您。”
西努克上将茫然伸出手。
作為老戰鬥飛行員,他曾經見過令de國膽戰心驚的夜魔女,她們的操作技術和膽識,絲毫不比男飛行員差。
他驚訝的是梁汝蓮的年齡。
實際飛行最多一兩年吧,怎麽練出來的?
一些機密性的東西非常敏感,西努克上将大概意思到了什麽,倒退一步,捂住胸口再次深深彎腰:“感謝你,尊敬的粱女士,我會向貴國有關部門講述你的英勇。”
救命之恩,不是一句感謝能報答的。
想表達感激之情的不止西努克上将一個。
空乘人員翻到了醫療救急包,見梁汝蓮手上滿是鮮血,果斷放棄其他人,跑過來先給她包紮。
玻璃碎片,早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飛出去了。
“我先給你消毒,可能有點疼,你忍着點。”空乘是個短發女孩,用棉球蘸上酒精小心翼翼一點點清理,傷口看起來很深,她職業技能非常過硬,用閑聊分散患者注意力,“機長同志,你的手真白呀,比大部分女同志的手都白……”
同樣認為這個帶大家夥上天入地好幾遭,最終從死亡邊緣帶回安全降落的機長是個男同志。
梁汝蓮摘下護目鏡和毛皮飛行帽,眨眨眼:“其實,我是個女……哎呀,疼疼。”
短發空乘職業技能過硬,心理素質不咋滴,驚的手一滑,正中傷口。
剩餘的工作,不用梁汝蓮操心了,向有關部門求救,可能存在的保密協議。
飛行沒什麽大礙,除了要換螺旋槳和舷窗玻璃,最重要的發動機完好無損。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西努克親王前來告別時留下了句意味深長的話:“期待我們的再次見面。”
他猜到了,他是受邀檢閱的國外嘉賓之一。
那些神奇的操作,除了特技想不出別的解釋。
梁汝蓮再回到空軍學校是在兩天之後。
當載着她的吉普車緩緩停下,早早等候的單翔兩位教練和五十一位姐妹戰友,齊齊敬禮。
這是迎接英雄回來的最高禮節。
這次迫降,最終被稱為沙河事件,後來上了華國日報,永遠載入華國航空史冊,成為每名飛行員必學的課程。
五十三張嚴肅的面孔,筆直的軍禮,無聲的敬意,勝過千言萬語。
西努克上将如果真遇難,他的親人和祖國可能會理解,畢竟那是天災,但國外勢力難免借勢炒作,不定給按個什麽罪名。
梁汝蓮避免了一場嚴重的外交事件。
還有,拯救了飛機上十多個鮮活的生命。
礙于當前環境,國家不能立刻獎勵,讓陳司令作為代表代為傳達。
陳司令差點虎目含淚,通訊不發呆的時代,他接到飛機可能遭遇極端氣候墜落時,以為貼心小棉襖就這麽沒了。他深深自責,不該讓梁汝蓮這麽快執行任務。
國家失去了一個天才,他失去了一個女兒。
等有關人員趕到迫降現場一級級上報傳到他這裏,已經過去了一天。
一夜的時間,他看起來老了好幾歲。
“回來就好。”陳司令傳達完畢上面的指示,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他重重拍了拍未來女兒不怎麽健壯的肩膀,仿佛要把一腔無法說出口的父愛拍進去,“還有更重的任務等着你。”
距離檢閱時間,只有一個多月了,合練在即,沒有時間兒女情長。
梁汝蓮腳尖一碰,挺直身體:“是,首長!”
當天下午,梁汝蓮便投入整個檢閱隊伍的合練。
一個月後,壯闊藍天之上,三架裏2運輸機呼嘯而來,等來到學院上空,正中一架不變,兩側兩架忽然速度變慢,變成個三角品字形。
單翔表情嚴肅,在本子上寫了個B。
最高分是A。
剛才後面兩架撩機速度不一致,或許他們感覺不到,但從觀賞角度看很明顯。
中央要求,必須隊列整齊、分秒不差。
他輕輕嘆口氣,太難了,剩餘的十多天裏,要再好好的摸索和運算。
三架裏2過後,飛來的是兩架是PT-19型初級教練機,以及三架珍貴的P-51型戰鬥機。
沒有特技表演,只能從隊形搭配入手。
依然還是B,距離要求還是差那麽一點。
再之後,他眯起眼,看向遠處的天際。
幾乎一秒不差,六架裏2運輸機排着長長的一字型向他飛來。
這是以梁汝蓮為首的六名女飛行員,經過六個多月的刻苦訓練,她們完成了正常需要兩年時間才能完成的課程,如今,每個人都是名合格的飛行員。
但,也就是合格了。
單翔在本子上寫了個A。
每次都是A,因為,就像那位瞧不起華國空軍的利國四星上将喬麥克說的那樣,一字型嚴格來說真算不上陣型,就這麽依次飛過,除了注意保持速度和距離,毫無技術難度。
還能有什麽難度?
七個月能開飛機越過祖國心髒已經是最大的難度。
不能奢求太多,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天才。
六架裏2以無可挑剔的整齊隊形掠過,然後,最後面的一架像是操作失誤,不小心掉隊了,速度忽然慢了下來。
這架慢下來的飛機慢悠悠轉彎回頭,看起來不知道要做什麽,等來到單翔正頭頂,發動機忽然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幾乎在瞬間,裏2呈接近九十度直直拉升。
如果有高科技測量儀器,此時的裏2達到了馬力最大極限。
升空!升空!
驚人一幕出現了,升到某個高度時,裏2忽然倒仰,像雄鷹翻身機腹朝上,反着向下俯沖。
所過軌跡畫了個圓圈。
圓圈的終點,裏2不可思議又變成了正常姿勢,然後,再拉升,飛向天際。
一個非常标準完美的筋鬥雲。
單翔表演始終毫無波瀾,因為……最近每天見,每天見,想激動也激動不起來了。
從慢騰騰忽然飛回再到突然加速,這是梁汝蓮和教練組商議出來的計劃,先出人意料再表演,打心裏差。
單翔默默打了個A。
完美。
只是,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麽。
飛機從另一端機場落地,即将參加檢閱的男女飛行員們很快坐車趕過來,哪裏不足,哪裏需要改正。
精彩紛呈的表演,是背後一次次苦練換來的。
梁汝蓮最後一個,經過沙河事件,她現在身份不亞于教練,而且陳司令轉達中央指示時有句特別的指令——只要她認為可行的,不要有任何阻攔。
默默看完衆人飛行成績,梁汝蓮打量了眼單翔表情,相處的時間長了,即使對方面癱,她也能準确捕捉到想要的信號。
“單教官,是不是哪裏不滿意?”
單翔自己也說不準,猶豫下道:“我總覺得少點什麽。”
當前已經做到了能做的極致。
女飛行員一字型整齊劃一,男飛行員也算可以,再合練幾天應該能達到想要的效果,可或許看過喬麥克的報道,他有種不甘心的感覺。
梁汝蓮不知道這事,托腮想了想:“好像是缺點什麽。”
她腦中下意識浮現曾經看到過的特技表演視頻,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缺什麽了,缺彩煙。”
難怪總感覺怪怪的。
特技飛行怎麽能沒有彩煙呢?
“那個東西我們國家還沒有。”單翔想表達的并不是這個意思,苦笑搖搖頭,他知道國外特技飛行有那個東西,效果比單純的飛行表演震撼多了。
事實上,空軍早就向上面反應過。
自家國家沒有,外交部接到指令後,試探問某國家大使,能不能借點用用。
結果對方非常抱歉的回答:那屬于國家機密。
“這也算國家機密?”梁汝蓮有點驚訝,好像應該不難的樣子,她站起來拍拍手,“單教官,麻煩您批個條,讓食堂給我桶豆油。”
單翔沒跟上她的思維,前一秒還在說彩煙,怎麽就變成豆油了,沒多想,拿起紙筆寫了張條子。
他就算多想,再多想,也不會想到這通豆油帶來怎樣的震撼!
訓練每天都要進行,飛行員們除了吃飯睡覺,所有的時間都在不停的飛。
午飯過來,不知道重複多少次的訓練又開始了。
依舊同樣的出場方式順序,依舊同樣的陣型。
比上午好一些。
單翔默默記錄應該要改正的地方,平靜等待最後唯一能讓他心情有起伏的飛行特技。
就像那位老人說的,天才,真的不能用正常人思維衡量,短短時間裏,梁汝蓮已經熟練掌握筋鬥,平螺旋等十多個只有外國空軍才能施展出來的特技。
裏2飛到他頭頂,加速,拉升——然後,冒出兩股濃濃的白色煙霧,随着盤旋動作,在藍色天空留下大大小小的圓圈。
單翔:“……”
他想,我一定是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