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觀看直播的網友發現情緒快跟不上了,轉變太快。

華國網友剛才還在為祖國的強硬而熱血沸騰,接着,那段十多秒的視頻讓他們恨不能親自去往現場,像手撕神劇那樣,撕了可惡的馬拉國人。

而馬拉國網友,則沉默。

他們不用看字幕,聽得懂同胞說了什麽。

如果有人敢這樣說他們的姐妹,肯定會沖上去拼命,總之,有點過了,國是國,個人是個人,男人那樣侮辱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

該打!

這其中又有幾個馬拉國男人總覺得哪裏不對。

視頻裏,有兩個不常見的俚語。

GOOK,地位下賤的ji女,還有個用來形容生死仇恨的撕裂,把人生生撕開。

兩個加起來……

曾經有過經歷的一個馬拉國男人忍不住去內部論壇,把之前的懸賞帖子翻出來,講述自己的遭遇。

最後發出靈魂質問:是巧合是我想多了嗎?

答案令人毛骨悚然,很快,另外幾人也同時想到了論壇帖子。

又甜又嗲的蘿莉音,馬拉國男友出軌,錄音……

一模一樣的遭遇。

利國網友則興奮鼓掌,打的好,直到視頻中出現那個仿佛背着沉重時光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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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軍裝,早已過時了,如今利國大兵的軍裝,科技含量更高更威武,他仿佛從歷史老照片裏走出來的。

具有時代特征的軍裝,軍功章,還有,那從眼到耳朵的刀疤。

他走進來,靜靜站在那,仿佛比兩國所有外交人員,所有記者加起來都沉重,沉重到富麗堂皇的媒體招待會現場容不下。

“流浪老兵!”

有人輕輕說了聲。

沒有到過利國,或者沒長久待的國外網友不知道,可利國網友,現場的所有媒體記者,又怎麽能不知道利國這一嚴禁被報道的特殊群體?

利國發言人猛地站起來,面沉如水揮揮手。

負責警戒的現場的警察相互猶豫看了眼,最終,腳步沉重走上前去。

先把戰友帶出去再說吧。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柴銳利!

他站起來,先一步擋在兩人前面:“等下,為什麽要把人趕出去?利國不是絕對的自由嗎?”

梁汝蓮反手把他拉倒身後,嬌小的身軀迎向警察,手掌變拳,如果真要強行把人趕出去,她不介意動手。

有時候,錯與對真的很難衡量,即使明知道對錯。

梁汝蓮這會只明白一點,她應該要做什麽,不問對錯!

兩名警察站在原地,悄悄眨眨眼。

巴不得呢。

外交發言人面色鄭重,一字一句道:“柴先生,這是我們的國事,和貴國無關,還請不要插手。”

“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從貴國嘴裏說出不要插手兩個字。”柴銳利笑了,然後面色一肅,“可是您忘記了現在的場合。”

兩個超級大國會晤,面向全世界直播,這一幕,世界各國都在觀看。

“外交先生,柴先生說的對,我想,政府應該面對這件事了。”一名利國女記者忽然輕聲開口,“因為,我的父親也是位退伍老兵。”

大凡做記者的,大概都曾經有過以筆為刀,問盡天下不平事的正義感。

不知道什麽時候,幾名利國記者站到了瑞恩身邊。

他們是記者,熟悉這座城市的每一條大街小巷,每晚霓虹亮起時,繁華照亮不到的陰暗角落,總有一群人,讓人不敢多看。

因為那會擊毀他們的信仰。

利國外交發言人死死盯着瑞恩,低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瑞恩腳尖一愣,讓他敬了個禮:“先生,我叫瑞恩。”

“好的,瑞恩,你今天到這裏要說什麽?”利國發言人低聲道,“我想提醒你,你曾經軍人的身份,軍人的天職和責任!”

瑞恩輕輕點了點頭,看向對準他的鏡頭:“我和梁汝蓮女士在同一個牢房待了兩夜一天,今天的事,是我自願來的,沒有任何人逼迫。”

記者群頓時不淡定了,驚訝看向梁汝蓮。

同一個牢房?男女共住?

梁汝蓮苦笑搖頭。

沒錯,她曾經想拿這事做文章,可是,已經不重要了。

瑞恩像是不知道這句話會帶來什麽,他語氣毫無起伏,平靜的就像是在訴說一個和自己完全無關的故事。

“我叫瑞恩,出生在美麗的波士頓,很小的時候,我就向往成為一名軍人。和其他男孩子不同,我喜歡槍,不是因為它酷,而是因為可以保家衛國。”

“95年的時候,我圓了小時後的夢想,成為美利堅的一名光榮軍人,去了沙國。”

“之後我還去過很多國家,祖國讓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因為表現出色,不久被調往海軍特戰隊。”

媒體記者群有人發出聲低低的驚呼。

他們都知道,那個隊伍代表什麽——利國最精英的特種兵。

“我去了伊國,那裏戰争爆發了。”瑞恩聲音平淡,幾乎沒有一點感情,只有到這裏時,他已被歲月留下痕跡的眼睛重新煥發了抹光彩,“我在那裏,立了兩次二等功,一次三等功,司令先生親自為我授勳。”

那是他人生最光輝的時刻!

“等到祖國撤兵時,我退役了,我深深記得當時車站的畫面,有無數人舉着旗幟歡呼吶喊,歡迎這座城市的英雄歸來。”

“可是,除了搖旗歡呼,就沒有了。”

“因為長期分居,我的妻子提出離婚,女兒跟了我,我沒有房子,甚至因為常年在軍隊,和城市格格不入,我曾經引以為豪的最大勳章——”

瑞恩指指臉上的傷疤,他目光放空,仿佛迷失了方向。

“因為它,我找不到工作,哪怕他們知道,這是為國家而留。”

“我帶着女兒租了間衛生間都沒有的房子,晚上的時候,老鼠大搖大擺出來散步,他們不怕我,不怕人,那是它們的地盤,我是闖入者。”

“我還是幸運的,我的身軀健全,有力氣,至少餓不死,直到幾個月前,我七歲的女兒,唯一支撐我活下的寶貝,她病了,白血病……”

“我沒有醫保,我的女兒也沒有,因為除了吃飯,再也拿不出一分多餘的錢,她現在……就要死了。”

沒人說話,除了攝像機輕微的轉動聲。

瑞恩的遭遇,不是一個,也不是最凄慘的。

一千多萬退役軍人,缺胳膊斷腿的有幾十萬,還有的,傷在心裏,戰争給他們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戰争創傷,家庭親人關系惡化,無法像普通人那般工作,遲遲不到位的補助,最終,只能流浪,依靠行人施舍,像流浪的狗一樣,在垃圾堆裏翻找食物。

不知道什麽時候,瑞恩說完了。

他面色依舊平靜,只是脊背,好像被抽空了般,微微彎了。

“感謝各位先生女士聽我的故事。”瑞恩輕輕擡手,像衆人環視敬禮,然後,走了。

沒有提要求,沒有祈求,祈求衆人救救他視為生命的寶貝。

他就這麽走了。

那位剛才第一個說話的利國女記者眼中全是淚,她沒哭,扛起攝像機,似乎忘記還有工作要做,跟了上去。

接着,又有一名記者離開。

他們沒打擾瑞恩,就這麽輕輕跟在他身後。

這座以自由女神而出名的古老城市,是利國的精髓,是明珠,是全世界不知道多少人向往的天堂。

它繁華極了,那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擡頭看去,就像是一線天一樣。

沒人注意瑞恩。

破舊到近似褴褛的軍裝,金色的軍功章,臉上的刀疤。

這樣的畫面太多了,如果他蹲在牆角,面前放頂破舊的軍帽,或許會施舍一點。

瑞恩沒有搭車,他沒有錢,就這麽一直往前走,步伐不快,像走向生命中的某個終點。

直到前面出現棟氣勢宏偉的白色宮殿。

國會大廈,利國心髒建築,利國第一任總統親自奠基,利國民有、民治、民享政權的最高象征。

瑞恩來到了東邊的巨大草坪旁。

自由的利國,自由的人民可以去全國任何第一個地方,包括這裏——歷屆總統宣誓就職的地方。

瑞恩輕輕摘下破了好幾個洞的軍帽,把它端端正正擺在草坪上,又摘下三枚曾代表他人生最燦爛時刻的軍功章。

然後,像忽然被子彈擊中膝蓋的勇士,重重跪了下去!

讓國家在世界丢了臉,他愧對軍人的身份,哪怕這個國家暫時抛棄了他。

可他不後悔。

為了數百個戰友,為了女兒,為了千萬和他一樣的流浪老兵。

他只能以這種方式向祖國忏悔!

正午的陽光灑落瑞恩肩膀,在前面修剪的工工整整的草坪上,留下片不規則的黑色剪影。

像一幢活着會動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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