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海原祭風波(九)
海原祭的最後一個夜晚并不如預料的那般太平,這其中最是動蕩難安的,恐怕就是人心了。
雨宮希望是如此。
仁王雅治是如此。
林原沙耶是如此。
伊藤夜,也是如此。
※
背對着樓梯口,伊藤夜雙肘撐在走廊外側的護圍上,望着教學樓下方的視線暗沉的透不出一絲光亮。這裏是通往美術部的必經之地,所以當聽到身後的樓梯傳來腳步聲時,伊藤夜低頭看了一眼拽在手中的桔紅色石塊,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危險之極的笑意。
“啊!”身後傳來一聲驚嘆,“我知道你。”
知道我?伊藤夜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而後慢慢的轉過身,“真是巧,我也知道你。”
“哦?”天上清流疑惑的微偏了下頭,“知道我什麽呢?”
“知道你……”伊藤夜一步一步地走近,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還差最後一個臺階沒有上的天上清流,語氣漸轉冰涼,“三番兩次的傷害她。”
“她?哦!你是說我的未婚妻小姐是吧?”像是沒看到聽到這句話的伊藤夜猛然緊縮的瞳孔,天上清流相當悠閑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很是無辜,“這個怎麽說呢?唔……算是未婚夫妻間的情趣……吧?”
那個‘吧’還沒落下他的衣領就已經被人揪住了,伊藤夜拽着他的衣領手腕猛一翻轉狠狠把人撞在左邊的牆壁上,手臂順勢抵近緊緊斜壓住天上的清流脖子下方到左邊肩膀這一塊,“你說什麽?!”
“哇哦!動作真是粗暴咳咳……”盡管被人勒住了脖子使得呼吸不怎麽順暢,不過他卻沒有掙紮,反而是從斷斷續續的咳嗽中溢出了一聲輕笑,“你很生氣?是因為我幾度傷害了雨宮希望還是因為她是我的未·婚·妻這件事情?”
“嗤——”伊藤夜嗤笑一聲,眼神中滿是對天上清流的諷刺,“你以為我會在意這種小事?”對他來說,沒有什麽事情比希的安全重要,那種虛無缥缈的關系在他眼裏根本就沒有意義,更何況……沒有他的允許,希不會是任何人的!
雖然這麽說,但是鉗制着天上清流的手卻逐漸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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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在意不代表她也不在意喲。”天上清流一邊整理胸前的衣襟一邊随意的說道。
雨宮希望那個人,看似任性叛逆不顧忌別人的感受,然而對待身邊的人……她卻比誰都更容易心軟,也比誰都更容易……向人妥協。
比如……網球部。
比如……雨宮彥一。
顯然,伊藤夜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的眼神越加深沉起來。
如果是伊藤染月的話,那麽他會溫暖的笑着說一聲,‘小希覺得高興就好’。可是此時此刻在這裏的人是伊藤夜。
伊藤夜是誰?
——他是與伊藤染月截然相反的存在。
如果說伊藤染月像是一輪總是在夜晚散發着瑩潤柔和的光亮的圓月的話,那麽伊藤夜則是籠罩着整個極圈的極夜現象。
——他是黑夜的帝王,冰冷而危險。
所以他只是勾起個很淺卻又很柔軟的微笑,“希有我就夠了。”
——只能對他心軟,也只能向他妥協。
擦身而過的瞬間,天上清流側了側身,看着伊藤夜的背影神情很是意味深長的,“希望你能……如願以償。”
……才怪。
在天上清流看不到的角度伊藤夜擡起手,剛開始被他拿在手裏的桔紅色石塊已經不見了。他眯了眯眼,如願以償?那是自然……
——不過在此之前,我可是送了你一份大禮喲。
※
時鐘滴答滴答的走,可是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卻一點醒轉的跡象都沒有。仁王雅治擡手貼上少女的額頭,結果卻是觸到一片滑膩的汗漬。頓了一下後,他從醫務室的桌子上扯過紙巾,動作自然而輕柔的替少女擦起汗來。
躺着的少女是從來沒有過的溫馴,像是睡着一般的臉上沒有了平時那種靈動的眼神,神情安靜而乖巧,長長的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卻越發顯得人嬌弱起來。
于是仁王雅治手中的動作越加溫柔,眼中帶着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疼惜。
這一刻的他,不是球場上那個讓人頭皮發麻的欺詐師,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孩子,緊抿的嘴角少了一抹玩味,多了一份焦急于心的在乎。
這樣的仁王雅治是林原沙耶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在她的記憶中,雅治一直是狡猾而不安分的。小時候的他更是讓人頭疼,經常會在她和奈奈身上使一些惡作劇,然後每次都會被奈奈冷眼瞪回去,而年長一歲的自己就是個和事佬。盡管如此,可他卻依舊不改本性,直到那一次……
升入小學的他有一次耍了高年級的一些不良分子,結果被人堵在了放學回家的路上,又恰好被她看到了……
過程如何林原沙耶已經想不起來了,她只記得最後當雅治扶着臉腫不已又一瘸一拐的自己回到家門時,那個原本只懂玩鬧的小孩好像在走回來的過程中突然長大了。
——沙耶,對不起……以後,換我來保護你!
擲地有聲的誓言如今還清晰的回蕩在耳邊,那時的小孩也早就褪去了青澀。比起當初的張揚無知,漸漸成長的他更懂得用心去觀察這個世界,在懂得自我保護的同時,他也學會了怎樣在不動聲色間把別人緊緊的掌控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然而,時光容易把人抛,驀然回首,好像對那些過往惦念不忘的人,就只有她自己。曾經那倆個被她保護的男孩如今都已長成了優秀的少年模樣。可是……這兩個原本最早是與她有牽絆的少年現在卻都已去到了另一個女孩身邊……
難道,難道那個夏天離她遠去了,所以那個如月般的少年也要離她而去?那段年少的歲月逐漸淡去了,所以她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就可以丢下她踏入別人的歸途?
不,不可以這樣。明明是她最先遇到他們的,怎麽可以讓他們去到別人的身邊……絕對不可以!她不允許!!!
好像是突然想通了,林原沙耶的眼睛突然明亮起來,那光亮,強烈到甚至遮蔽了其他所有的一切。
“雅治。”她溫柔笑喚他。
“噗哩,沙耶怎麽了?”仁王雅治回頭。
“還記得你八歲那年的事情嗎?”林原沙耶的臉開始染上回憶的底色。
“……沙耶怎麽會想起這個?”仁王雅治臉色奇怪的看着她。
“那你還記得嗎?”她強調。
“……”仁王雅治沉默了一下,表情帶着幾分微妙,“說實話……永生難忘。”
八歲之前的記憶,現在想來全都是黑歷史= =。八歲那一年是帶着血的記憶,是刻進他骨血的悔恨和自我唾棄。
“很好。”林原沙耶顯然是很滿意這個答複,“那麽,我要你如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喜歡她?”手指着希望的方向。
仁王怔了一下,視線落在她手指的方向,而後點頭。
此時的林原沙耶無法想象自己臉上的表情,她只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從很遠很深的地方傳來,然後——心墜入盲道。
“雅治,我不準你和她在一起。”